“什么叫非要来,”陈千道,“我是客人,尊重我一点。” 荆平野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应逐星的手,捂住了,指腹卡在手背小痣的位置揉了两下:“这么冷,你看你可怜的,下回去保安室里等——他不会不让你进吧?” “没有,”应逐星终于道,“我以为你很快会来。” 陈千冻得直跺脚:“我草,快走吧,别亲亲我我了,赶公交去啊。” 应逐星抽出了手,低声道:“走吧,不冷了。” 从紫荆回小区,最近的公交车是31路。在站牌点等了十来分钟,31路抵达,里面人员拥挤,应逐星摸索着找到头顶的横杆握住,听着荆平野和陈千聊天。 “下周的研学活动你报名了吧?” “报了啊,”荆平野道,“但什么时候研学可以不写报告。” 陈千:“我都不想去,冻死人了。” 应逐星沉默地听着。紫荆里面没有什么教学资源,他连研学是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他也在一中,或许他和荆平野也能有共同的话题。但他不在。 下车后,才算是彻底清净下来。三人一齐回家,荆平野站在中间,一边手拽着应逐星的衣角,以此牵引着方向,一边和陈千聊天。 六点半到家时,天空浓黑。家里只有荆川在,今天轮到夏蕾留在包子铺,他去接荆玥放学回家。陈千喊了声:“叔叔好,我来你们家蹭饭吃!” 荆川笑了起来:“小陈啊,欢迎欢迎。” 陈千明显不是第一回来,黑豆熟悉他的气味,爬到他的腿上,荆平野把书包甩到沙发上,抱起了荆玥转了一圈,拍拍头,道:“在学校怎么样?” “不好,”荆玥说,“想哥哥。” 应逐星在玄关处站了一会儿,慢慢走进卧室里,盲杖敲到椅子脚,他这才收起盲杖,坐在了上面。门没有关进,外头的热闹清晰可闻,衬得他如同局外人。 前四年里冒出过许多次的念头,在今天又一次浮现了出来。 如果看得见就好了,他想,像个正常人一样,可能会更加讨人喜欢。 卧室门忽然打开,又合上。荆平野道:“哇,卧室真的换床了。” 应逐星下意识道:“是吗?” “换成上下铺了,这下不能睡一块了,”荆平野遗憾道,他好奇地打量着床铺——虽说是上下铺,但比宿舍里的好看得多,木色显得很温馨,“我睡上铺,你睡下铺。怎么样?” 应逐星“嗯”了声,说:“都行。” 荆平野拉了椅子,坐到应逐星的旁边来,神秘道:“哎,你是不是不想让陈千来?” 应逐星:“……” “那天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了,本来要和你道歉的,但一路上都有人,他不好意思。”荆平野说。 “不用道歉,”应逐星说:“他想来就来,我没介意。” “别扯了,你情绪都写脸上了,”荆平野说,“你不理他就算了,怎么一路都不跟我说话,我扯你衣服,你就闷头走。” 应逐星突然感到烦躁,他打开书包:“我写作业了。” 荆平野站了起来,跑到他耳边:“应逐星。” 应逐星想自己安静呆一会儿,于是别过了头,但荆平野又跑到了另一边,念咒一般:“应逐星。” 应逐星无计可施,正要开口,忽然听见荆平野的声音,明显带着笑意,显得坏坏的:“应逐星,你是不是吃醋了啊?应逐星。” 【作者有话说】 荆平野:念咒大师。
第17章 讲故事 有一瞬间,应逐星觉得荆平野看穿了自己,心脏重重跳了声。但他很快冷静下来,说:“没有。” “还没吃醋呢,”荆平野浑然不觉,“承认你稀罕我这么难吗?不过也正常,我这么帅,高达两米,腿长一米七,你舍不得把我拱手相让也正常。” 应逐星没忍住笑了:“……你放过我吧。” “好了,不要吃醋了,”荆平野揽了下他的肩膀,“我让陈千过来负荆请罪。” 应逐星想要拦住他,但荆平野已经跑了出去,一分钟后,荆平野拉着陈千走了进来,陈千道:“兄弟,上次是我说错话了,我给你鞠个躬吧!” 应逐星觉得头疼,连忙站了起来,也鞠躬:“没有没有。” 陈千继续鞠躬:“有的有的。” 荆平野站在一边,感到有点排外,于是自己跟着鞠躬:“好了好了。” 鞠躬后,两人重新进行了自我介绍。陈千道:“应逐星。好名字啊!古文有曰:天生我材必有用,虽然和你的名字没关系,但不耽误这是个好名字。” 应逐星也只好说:“你的名字也是好名——” “好了好了!”荆平野打断他们的人情世故,“吃饭了!饿死了啊。” 这是四年以来,应逐星进行的强度最高的一次社交行为。荆平野的小题大做成功让应逐星忘记了方才的情绪,只顾得尴尬和无措。 餐厅。 虽说有五个人,围着坐在桌边倒也不拥挤。荆平野坐在了应逐星的身旁,先将饭菜舀进了碗里,分给应逐星后,才开始吃自己的份。——自从发现应逐星不方便夹菜后,基本每次吃饭,荆平野都会提前分好菜。 陈千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夸赞道:“叔,你做的红烧肉太好吃了,都可以开店了!” 荆川谦逊道:“一般一般,跟着网上教程学的。” “跟教程就能做这么好,”陈千吃惊,“我爸看教程只学会做稀饭。” 荆川说:“回头我让平野把教程发给你,你让你爸看看,很好学的。” 饭吃到一半,陈千注意到荆平野和应逐星在私语,还在笑,于是好奇问:“你和应逐星在说什么?” 话音未落,窝在角落的黑豆突兀地吠了一声,摇着尾巴踏到陈千的腿边,蹭了蹭。陈千稀奇道:“哎,它怎么过来了?” 黑豆并不能回答,陈千也没有放在心上,继续道:“快说,你和应逐星——” 黑豆又吠了声。陈千低头看向它,乐道:“它叫什么呢!” 直到这时,荆平野才猛然反应过来,整个人僵住,心跳剧烈,干巴巴笑了声,欲盖弥彰地踢了一下黑豆的屁股:“快走,快走。” 荆川给黑豆扔了块肉:“来,黑豆,去那边坐着,别捣乱。” 黑豆叼着肉离开。 “这怎么回事?”陈千奇怪道,“上次黑豆对我还没有这么热情。” 荆玥断定道:“因为它想拉臭了。” “妹妹,吃饭不能讲这些,”荆川很头疼道,“很影响食欲的。” 荆平野简直要冒冷汗了,他小心看了眼应逐星。应逐星咀嚼着米饭,似乎并没有发现其中的门道,安安静静的,荆平野稍稍放下心来,飞快吃完饭,抱起黑豆:“我先去遛狗,十万火急,再见!” 陈千刚好也吃饱,于是站起身:“我也一块去!” 荆川笑起来:“慢着点,遛个狗还抢。” · 小区广场处。路灯笼着朦胧的米白光线,两人边走边遛狗,陈千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你居然因为人家搬家,就给小狗起他的名字,还天天对着小狗念他的名字,你不觉得自己很像怨妇吗?” “放屁!”荆平野勃然大怒,“黑豆,咬他!” 黑豆是很温顺的狗,并不会咬人,只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在草坪里跑了。 荆平野郁闷道:“现在好了,它现在还记得自己的那名字,我在家压根不敢叫他的全名。” “你爸妈也不叫全名吗?” “我爸妈叫‘逐星’。” “那你也叫‘逐星’好了。”陈千道。 荆平野拒绝了:“不要,别人都这么叫他,没意思。” “一个称呼而已,这么追求特立独行干嘛?”陈千无语,“那你叫他‘宝贝’、‘宝宝’、‘老公’,绝对没人跟你重合。” 荆平野惊恐道:“我们又不是同性恋。” “你自己想!”陈千挥挥手。 遛完狗快八点了,陈千没有再回家,而是提前打道回府。他家离荆平野家不远,坐公交车两站的距离,十来分钟就能到。 “别忘了让你爸发一下教程!”陈千摆摆手,“后天学校见。” 回家后,荆川和荆玥还在客厅看电视剧,是最近很火的动画,《甜心格格》。荆川显然只是陪同,坐在旁边玩手机,闻声抬头:“回来了啊。” “嗯,”荆平野解开狗绳,“应——他在卧室吗?” “写作业呢,”荆川很想逃跑,去阳台休息一会儿,“你过来陪你妹妹看动画片,我去抽根烟。” 荆玥看动画片的专注力很强,通常两个小时起步。荆平野连忙钻进卧室:“我得去写作业了!” 卧室里没有开灯,通常应逐星一个人的时候,他都不会开灯。荆平野打开开关,看见应逐星坐在床上,膝盖上搭着一本棕褐色的书。 “你在看书啊,”荆平野甩掉拖鞋,“我坐你床上,行不行?” 实际应逐星的回答并不重要,因为荆平野已经爬上了他的床。荆平野跪直身体,打量上下铺之间的高度,应逐星收了腿,问:“陈千走了?” “走了,”荆平野往内侧挤,倒在应逐星的枕头上,凑过去看应逐星正在看的书,“这是盲文书吗,怎么看的?” 应逐星的手指摸在盲文处:“这样看。” 上回收拾行李的时候,荆平野没有过多研究盲文书,一时很新奇,稍稍坐直了起来,两人挨在一起。荆平野体热,因而肌肤连接处气温尤为高,呼吸相融,应逐星的喉结轻轻滚动。 荆平野摸着这本书,什么都感觉不出来,只好说:“我好像看不到内容。” 应逐星说:“这个需要专门学习。” “这本书讲了什么?”荆平野不死心,“我总能听懂吧。” 应逐星的手搭在书页上,右手手背的一点小痣,他屈了屈手指,慢慢摸着书页上的字,说:“讲了一个复仇的故事。” “复仇!”荆平野眼睛都亮了,“你给我讲讲。” “说是宋代,传闻有一家木工,他家招收了一个徒弟,木工没有媳妇,所以把这个徒弟当成自己的传人,将所有技法都传承给他。但是这个徒弟却有了二心,学成之后就在另一条街另起门户,抢了木工的生意,甚至派人夜里轮番敲木工的门,好叫他睡不好觉,白天做工就会出错。这么一来,木工逐渐没有活可接了,日子就过得穷困潦倒。” 应逐星的声音很好听。流水一样的清润,微微的低沉。荆平野离得近,若有若无能感受到他嗓子的震动。荆平野听得很专心:“太过分了!然后呢?” “然后那木工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自己过不好日子,也不会叫他没有良心的徒弟过好日子。木工是个心善的人,经常喂养周边的流浪狗。他灵机一动,想了一个好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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