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继续去上学,还是投资点小生意混过下半生就算了?他的人生还有希望吗? 宋嘉言一时很迷茫,他从未做过人生规划,从来都是按部就班的听成蕴涵的话,听宋业德的话,没什么喜欢的,也没什么梦想,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更是让他不知道努力为何物,因为总有父母为他兜底,过惯了锦衣玉食,有人宠爱的生活。 现在遭逢剧变,父亲死了,母亲也生病,陆庭颂还骗他,他彻底失去了靠山,变得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有多可怕呢? 就像天空一下子黑了,他变成了一个盲人,四处摸索,找不到依靠,也没有盲杖支撑,人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灰暗,看不到一点希望,还总是跌倒受伤,血不会凝结一般从他身上流出来,他深陷失血的绝望之中,身体一点点僵硬,变冷,最后只能走向死亡。 从精神病院离开,宋嘉言没有上司机的车,让司机先回去,他想一个人走走。 他走到江边,想去跳江。 冬天温度冷,水更是寒凉彻骨,他跳下去,一定会死得很快,不会痛苦很久。 反正没有什么比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更痛苦的事了。 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为什么偏偏所有不好的事情,都要加诸到我身上来呢? 明明我已经接受了所有的不好,已经认命,为什么还要把我最后一点希望也夺走呢? 哪怕是待宰的鹅,生前也是有主人好吃好喝的养着呢。 没有苦难,没有病痛,多幸福啊。 可我现在,连幸福都是奢求,恨不得就此死去了。 这样就不会再痛了。 宋嘉言呼出一口冷雾,爬上桥梁,坐在桥台上,下雪了,风有点大,冻得他鼻尖,脸颊,手指都发疼,穿着鞋的脚也一点也不暖和,他脑袋空空的,看着城市夜空绚丽的美景,万家灯火里,没有一个是他可以栖息的家。 宋嘉言远远眺望着,眼里再没有了期盼,只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片刻后,有情侣在天桥走过,以为他要自杀,忙趁他不注意将他从桥台上拉下来,一脸焦急地劝告他不要想不开,你这么年轻,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更美好的事情等着你去迎接呢。 宋嘉言说了句是吗。 那对情侣就点点头,肯定是啊,你是不是失恋了? 宋嘉言说:“是啊,我应该是失恋了吧,我要离婚了。” 那对情侣说:“不就是离婚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世界上有这么多alpha,你再找一个就是了,总有人会珍惜你的好的。” 宋嘉言点点头,对他们说了谢谢,说自己不会再想不开了,那对情侣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世上还是有好人的,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坏,宋嘉言望着他们的贴在一起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 他顿了顿,重新爬上桥台,那种凌空的感觉让他很喜欢,他一点也不害怕,甚至想大喊大叫大声发泄,但怕引来路人又把他拉下来,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可能未来真的有好事在等着他吧,死了多可惜,他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脑子里纵身一跃的画面也渐渐散去了些许,他掏出棉服里的手机,把乔蕲的号码放出黑名单,拨打了过去。 电话嘟嘟嘟三声,对面接通。 雪吹进了脖颈里,宋嘉言没戴围巾,缩了缩脖子,对电话那头说:“乔蕲,你可以让陆庭颂接电话吗?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问他。” 乔蕲以为他终于着急了,慢悠悠说:“怎么,你还不相信你是向与期的替身?陆庭颂为了救他,可是不惜中枪也要把他藏起来不让我找到,多鹣鲽情深,藕断丝连,真是让我恶心得都要吐了,你还跟着他干什么,来跟我不好吗?” 宋嘉言双脚悬空,脚下是水流涌动的跨桥大江,轻声说:“不是这个,是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 乔蕲说:“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样,我就先砍他一只手,明天你就只能见独臂侠了。” 宋嘉言:“明天我不会去的。” 乔蕲:“宋嘉言,你别以为我不敢去抓你。” 宋嘉言:“警察在通缉你,你不敢入境,抓不到我的。” 乔蕲:“我有的是人,不然你猜陆庭颂怎么落到我手上的?” 宋嘉言不在意地说:“哦,那你来抓我吧。” 乔蕲轻笑一声:“你挺有趣的,比向与期有趣。” 宋嘉言又问:“可以让我跟他通电话了吗?” 乔蕲说:“你明天准时赴约,我就让你听他的声音。” 宋嘉言敷衍地说:“好,我答应你。” 乔蕲这才让人把陆庭颂带上来,开了免提。 陆庭颂多管闲事救了向与期,还把人放跑了,得到了陆庭枭的保护,乔蕲这几日火气大得很,好几个手下在内地也被通缉了,所以将陆庭颂打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想用他来换取宋嘉言玩一阵子,没想到宋嘉言丝毫不着急,放了他鸽子,反倒是陆庭枭,带着警察追到澳城来了,提出要拿钱换人。 乔蕲可不缺钱,只图新鲜想要宋嘉言玩一玩,他在澳城是地头蛇,坐拥金山银山,就是犯了法也有手下进去顶罪,警察也奈何不了他,澳城关于贩毒的刑罚很低,进去两三年出来又是一条好汉,所以他一向猖狂,拒绝了陆庭枭的提议,要他拿宋嘉言来换。 陆庭颂第一个不同意,与陆庭枭通话时,再三说不要把宋嘉言带来。 陆庭枭无计可施,只得一直跟乔蕲僵持着。 把手机往桌上一扔,乔蕲对陆庭颂说:“喏,你老婆来电话了。” 陆庭颂被两个肌肉大汉按跪在地,额角至眉骨有干涸的血迹,听到乔蕲这么说,当即忍着痛意喘息着对着手机说:“嘉言,不要过来,这里很危险。” 宋嘉言孤身一人坐在天桥上,被雪迷了眼睫,他睫毛颤动,在漫天大雪中盯着自己悬空的脚尖,声音轻飘地说:“陆庭颂,爸爸死了。” 陆庭颂还没知道此事,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眼里闪过一丝晦涩的情绪,只觉得愧疚涌上心头,嗓音发哑道:“嘉言,对不起……” 他还什么都没说,陆庭颂因什么而道歉?宋嘉言刹那间心寒了个透彻,知道了那个重要问题的答案,是他不死心,想要多此一问,他心脏绞痛,闭上眼睛痛苦地说:“陆庭颂,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把我蒙在鼓里,帮别人算计我,让你很有成就感,是不是?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嘉言……”陆庭颂百口莫辩,身上的伤因此更刺痛起来,想要靠手机近一些,却被肩上孔武有力的手按得更低,只能仰着布满血痕的脸庞,残喘道,“嘉言,你听我说,我知道我有错在先,你骂我打我都行,我会好好弥补你的,我可以保证以后不会再骗你……” “没有以后,”宋嘉言打断了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波动,声音更如古井无波一般冷静决绝,心灰意冷,“没有以后了,我不需要你的弥补,也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来施舍我,陆庭颂,你真的让我感到很恶心,恶心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们离婚吧,这一次是真的,你最好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怕我忍不住恨你。” 随即不等陆庭颂说话,就用发僵的手指按了红色挂断键。 之前总想着离婚,离婚,可如今真到了这一刻,竟有些难以割舍。 但是陆庭颂的背叛与欺骗,给他带来了巨大的伤害,盖过了这点舍不得。 他们的婚姻,已经没有存续的必要了。 这通电话仿佛用尽了宋嘉言全身的力气,他用力喘了几口气,眼睛通红,但没有落泪,他把手机放进羽绒服的口袋里,然后缓缓摘掉了无名指上的戒指。 银圈素戒被举到风雪飘摇的半空之中,在跨江大桥的昏黄灯光下浮着一层温暖的光晕,可随即又被白色雪花扑打了,变得湿泠泠,宋嘉言盯着看了几秒,眼底酸涩刺痛,纤细手指慢慢松开,戒指极速下坠,在夜空中一闪,便悄无声息地没进了暗沉涌动的大江之中。 丢掉的东西,就不必再留恋了,宋嘉言本就敢爱敢恨,别人背叛他,他没骂回去,说明这个人伤得他够深,已经没有追问为什么的必要了,最好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不要来揭他的伤疤,让他二次钝痛。 我这算是离婚了吧,以后就得一个人了,宋嘉言心口闷闷的,冷得发抖,从桥台上下来,跺了跺僵硬的脚,刚要走,身后就有一道沉静的声音叫住了他:“宋嘉言。” 宋嘉言闻声回头,顿时僵在了原地。 那人长着与他相似的脸,一袭白色风衣缓缓朝他走来,黑色长发被风雪吹动,静影沉璧般好看动人,一如他之前在照片中看到的那般,眼睛似一弯朦胧的月,眉骨素净,有一些冷峻意味。 是陆庭颂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向与期。 “啊,真扫兴,”乔蕲盯着桌面上被挂断的手机,翘着的长腿放下,右手臂横搭在膝盖上面,有点幸灾乐祸的对陆庭颂说,“姓陆的,你老婆好像真的不要你了。” 陆庭颂重伤未愈,还换来宋嘉言离婚这两个字,颇有些气血上涌,但他知道这是自己自作自受,得先想办法从这里出去,才能去找宋嘉言好好谈谈。 劫后余生,他有些后悔出手搭救了向与期,若是他没有多事,他现在定能陪在宋嘉言身边,而不是让宋嘉言独自面对这一切。 宋嘉言现在,一定很痛苦,适才电话里嘉言隐忍的哽咽他听到了,他悔得肠子都青了,是他不该,是他的错,他只盼着宋嘉言能少恨他一点,哪怕他只能把宋嘉言关起来,也不要走离婚这条路。 他早就做了与宋嘉言过一辈子的决定,他从来没想过要离婚,他会弥补宋嘉言的,宋嘉言想要爱,想要家,他都会给,因为他也有一点动心,在宋嘉言说我要跟你一起死的时候。 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的心脏破碎许久,宋嘉言给他打了补丁,掏心掏肺情真意切地说要跟他一起去死,说不会清除他的标记,紧紧抱着他的力道像每时每刻都在需要他,爱着他。 他的心不是铁做的,被丢弃过的人抵挡不住这样笨拙的告白,好似从今以后只对他一个人一心一意,满心满眼的爱着他,不会背叛他,要跟着他一辈子不离不弃。 可惜当时愧疚不安占了上风,未来得及思索那短促的心跳加速意味着什么,直到刚才宋嘉言用决绝的声音对他说恶心的时候,他才猛然心口刺痛,宋嘉言的情绪在牵扯着他,他不想要宋嘉言厌恶他。 浓浓的,被伴侣抛弃的恐惧本能的汹涌而来,他慌了神,想说不要,不许,不准,但电话挂断,宋嘉言已经听不到他的挽回了。
94 首页 上一页 59 60 61 62 63 6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