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又苦又甜,不伦不类,难以下咽,不想勉强自己。” 话说出口,有明显的暗示性,嘲讽性,陆庭颂再听不出来他在暗喻自己就是傻子了,但他依旧风度翩翩,慢条斯理注视宋嘉言,片刻后无奈地笑:“你既然勉强,又何必前来赴约?” 明知故问,宋嘉言胸中气闷,他的右侧脸上,靠近耳朵和下颌骨的位置,还带着父亲打的巴掌印,他是易留痕体质,肤色又白,印子泛青好几天了都没消,都不敢把头发扎起来,怕去公司或者外面时被人看见。 江昙宋家与云城陆家喜结连理,天赐佳缘,所有人都乐见其成,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不看好这桩婚事。他缠绵病榻十年,感知不到外面的世界是如何模样,如同做了一场沉久的梦。 后来可能是老天看他可怜,决定让他重见光明苟活于世,他就从植物人状态中清醒了过来,然而可笑的是,他印象中鹣鲽情深的父母,居然当场在他的病床前签了离婚协议书。 宋业德在他仍在他娘胎时出轨了保姆,瞒着所有人生下了他同父异母,兼青梅竹马的兄弟宋初衡,一直到他成为植物人后,这份豪门秘辛才被曝光,就连他的母亲,和他自己,也都被蒙在鼓里。 在他昏迷沉睡期间,宋初衡还被认祖归宗,成了宋氏集团的继承人,独掌家业四年之久。 现在他醒了,宋初衡跟宋业德有些恩怨,不对付,更不屑于继承家业,就将继承人的位置还给了他,而他呢,初出茅庐,乳臭未干,连公司法和经济学的书都没碰过一页,完全比不得人家。 高中时,宋嘉言暗恋过一个叫沈透的alpha,但可惜的是,沈透被宋初衡捷足先登了,那是一段很悲伤的往事,宋嘉言现在想来,恍然发觉自己竟是电视剧中悲情男配,被好兄弟抢了暗恋对象不说,还傻兮兮的跑去撮合他们俩。 当时老天不长眼,在撮合小情侣的过程中,他意外出了车祸,他母亲就以为是沈透害的他。 母亲成蕴涵是个事业型的女强人,十年前受不了他成为植物人的重创,又突然得知宋业德竟然还有个私生子,被仇恨蒙蔽双眼,就生了失心疯,在宋初衡出国后,跑去强行清除了沈透的标记,又因为沈透突然怀孕,把人的原生腺体摘除,植入了人工腺体,逼他生下孩子。 十年后,成蕴涵被宋初衡报复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成蕴涵痛恨至极,在他苏醒之后,一直想着要他离宋初衡这个私生子远点,甚至日日盘算着怎么报复回去。 之后成蕴涵精神状态日渐不稳定,竟想拿刀伤人,就被确诊了精神病,送去了精神病院疗养。 腺体对于alpha、Omega来说都很重要,生生割去人的腺体那不是缺德遭雷劈吗?宋嘉言醒来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都崩溃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母亲会对自己的朋友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惦记昔日情意,愧疚难当,趁着宋初衡的生日,飞来云城跟沈透奉上迟来的道歉,也就是在那天,他在宋初衡家碰见了陆庭颂——他的联姻对象。 一开始,他还不知道出现在宋初衡家的这位alpha是何方神圣,宋业德没给他看过陆庭颂的照片,就只说陆庭颂是个大学教授,一表人才,怎么怎么的好,推给了他陆庭颂的手机号码,让他们聊聊,把面见了,赶快把事定下来。 宋嘉言加上了微信,陆庭颂通过请求,但谁都没有主动说话。宋嘉言是不想说,不愿说,那陆庭颂呢,又是为什么?过了一个星期,聊天界面还是一句话都没有,冷冷清清的,只有宋嘉言设置的聊天背景里的瑞白雏菊开得灿烂,兀自多情。 宋业德急于联姻,来问他进展如何,谈得怎么样,最好下个月就领证办婚礼。 办婚礼?宋嘉言硬着头皮说,还没联系,他看起来根本不想联姻的样子,爸你是不是弄错号码了。 怎么可能弄错,宋业德气得高血压,说他不争气,不省心,然后亲自去给陆庭颂打电话。 再然后,陆庭颂就在微信上联系他了,解释了冷落他一个星期的缘由:我是陆庭颂,这段时间忙着调任去江昙的事,没来得及联系你,昔日在相亲机构的资料上一睹佳人风采,过后心生欢喜,宋先生,是否有时间出来见一面,商量联姻事宜?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仿佛对于把他娶回家已是胸有成竹,都开始处理调任来江昙教书的事了,还佳什么人,欢什么喜,这相亲机构简直有病吧,他都是植物人了为什么还要录入他的资料,还把他推荐给陆庭颂啊,急着冲业绩吗?! 宋嘉言崩溃,上政府相亲机构的官网查询自己的信息,果然有,照片竟还是十九岁时青葱的模样,还在资料右上角盖了个大红色的“高危”印章,以显示他29了还没结过婚,属于高危Omega未婚人群,就等着准备给他介绍对象呢。 他真的服气了,随手戳开手机,陆庭颂的微信头像是一副雪山的油画,白皑皑的,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他心头上,他一边抗拒,又不得不回应对面:什么时候。 陆庭颂显得很有诚意:我明天有事,后天吧,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飞去江昙跟你碰面。 当时宋嘉言已经定好后天要去宋初衡的生日了,就索性把时间约在大后天,努力心平气和回道:后天我有事,大后天吧,我飞去云城。 陆庭颂十分周到,问他:好,你一个人过来?需不需要接机? 宋嘉言戳着屏幕:不用。 对面以为他在客气,继续说:你对这边不熟,不接机显得失礼,几点的飞机? 都说了不用了,这alpha怎么有点婆妈?宋嘉言郁郁寡欢,下意识厌烦地回复:周六早上八点,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的航班,不需要接机。 如此直白的回绝,陆庭颂察觉到他字里行间里透出来的冷淡了,便给了他一个地址,文字透着成年人的包容与得体:那就约周三下午见吧,云城天气冷,记得多带件外套,注意保暖。 似乎把他当成了闹脾气的小孩子。 宋嘉言皱着眉头,不太成年人的回了个哦。 ---- 宋嘉言:佳什么人,欢什么喜…… 陆庭颂:浪漫病犯了 宋嘉言:不好意思,我对浪漫过敏。
第6章 葬礼进行曲6 宋嘉言辗转难眠,坐上飞往云城的飞机,发小郑文杰来接他。 郑文杰是个吊儿郎当的富三代,五六岁时搬来江昙,跟外公外婆一起住,和他,还有宋初衡一起长大,高中毕业后就出国上大学,毕业后回出生地云城发展,在这边混得风生水起,跟着自己本家小叔搞娱乐公司。 宋嘉言看着云城这个陌生的城市,想到明天要去见联姻对象,感到心塞,终于开始关心起自己的终身大事,问郑文杰知不知道云城陆家有个叫陆庭颂的人。 郑文杰把他的行李箱放进豪车后备箱,放好后啪嗒关上车箱门,拍了拍手说:“认识啊,怎么不认识,就在云大当教授,有名得很,是我小叔的朋友,跟我小叔关系特别好,还是沈透的研究生导师,哦对了,沈透现在也在云大教书。” 这豪门世家水深,但圈子确实不大,几个世家的公子哥互相认识并不奇怪,可宋嘉言没想到这个陆庭颂还跟沈透有师生关系,吃了一惊,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多大了,人品怎么样?” 郑文杰系好安全带,开车离开机场:“人品没得说,年龄三十九,是咱叔叔辈的。” “......” 叔叔辈,教授,三十九…… 宋嘉言险些晕厥,心说这陆庭颂可真牛啊……连我的面都没见过,就看了点资料就说要联姻,云城陆家这么拉胯的吗?难不成我在美国当植物人的那些年这位教授来同一所医院看过病,见我动都不能动,跟块死木头一样,生了恻隐之心,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那真是病得不轻,老牛吃嫩草也不觉得害臊。 宋嘉言从小是被娇惯长大的,在他爹没闹出私生子风波时是家里的独苗,十足十的小少爷脾气,虽然如今身体和精神遭逢重创,毁灭性的打击令他比从前忧郁沉默了不少,可他以前接受的是新时代新教育,骨子里受不了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陋习,更别提让他嫁给一个快奔四的老alpha了。 宋嘉言好惆怅,难以想象自己和这位陆叔叔结婚之后的日子,会如何的凄惨哀伤。 郑文杰:“怎么问起这个?你见过陆叔?” 宋嘉言:“……没,不认识,前两天我爸给了我一沓人脉资料,我翻到了,就随便问问。” “哦,我说呢,你刚醒不久,他又不在江昙,你们应该没见过见过。”郑文杰说,“陆叔家里还挺有背景的,你要是想扩展人脉,就找机会跟陆氏集团合作一把,我可以找我小叔去给你们牵个线。” “……再说吧。”宋嘉言不想合作,很想悔婚。 之后,他搭着郑文杰的车去到文山君庭,和多年不见的初恋沈透——他单方面认为的初恋诚恳道歉,为自己母亲犯下的那些过错。 沈透还是没变,依旧清清冷冷的,肚子怀着他四个月大的小侄子,好像原谅了他,又好像没有,在他伤心失落得要离开时,把他留下来吃了饭,是个骨子里藏着温柔的人。 在饭桌上,人有些多,沈透宋初衡夫夫俩,他大侄子宋航,宋初衡的母亲、继父,以及郑文杰的两个小叔叔,一个小婶婶,最后还有一个alpha有些面生,宋嘉言没见过。 在场的人,都与宋嘉言颇有渊源,也都了解他母亲成蕴涵所做的事,所以宋嘉言不太敢吱声,他有愧于沈透,怕沈透一个不高兴,反悔收了他的碗筷把他赶出家门,也不给他蛋糕吃。 于是宋嘉言就很卑微地坐在郑文杰身边很安静的当一个花瓶,大家其乐融融,高谈阔论,谈时事,谈政治,只有他一个人身份尴尬,像一个贸然闯入的外来人员,什么都不懂,也插不上嘴,只能闷头喝红酒。 喝着喝着,他就听到郑文杰的小叔郑明煊在饭桌上喊一个人——庭颂。 庭什么,什么颂? 宋嘉言短短几天内得了庭颂ptsd,霎时间耳朵竖起来,脑中回响起了郑文杰说的话——认识啊,怎么不认识,是我小叔的朋友,跟我小叔关系特别好。 电光火石间,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宋嘉言眼睛微微瞪圆了,隔着长长的餐桌,去看那位叫庭颂的人。 不会吧,这个人不会就是陆庭颂吧,郑文杰这个发小太不称职了,在车上的时候怎么不跟他说陆庭颂也会来参加生日聚会? 宋嘉言心中咯噔一声,吓得打了个酒嗝。 就在刚才,他为了取得沈透的原谅,一进门直接往地上跪,给沈透磕头道歉,而陆庭颂前后脚进来,看见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就开了个玩笑,带着点调笑的意思,估计是说他戏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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