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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他就疑心，就算沈琢跟陈粟早就认识，陈楠从未出现在任何公开场合，他的身份，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BZ604，是陈楠在卡列区的门牌编号，这一消息，还是在不久前为了找人重新翻看陈楠信息的时候，他才得知的。 原本只需要留心一点，就不会发生后来这么多事了。 要是没有“BZ604”的传讯，陈粟不会发现，陈楠也就不会总是想着离开自己了。 再说被放置在陈列柜上的这些小械甲，一开始本就是陈楠送给他的，处置权应当在他手上，不是么？ 可是为什么，陈楠却轻易摆出一副替他做决断，要他把这些小玩意儿都卖掉的态度？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一瞬间，池近深的内心颇有几分恍惚。 他知道自己的心态不健康，他甚至也明白，“正确”的做法应当是怎么样的。 可看着陈楠对别人露出从未有过的幸福笑容，他却也不得不承认，若是没了这些械甲，他跟陈楠之间，便真是什么联系也没有了。 陈楠先一步敏锐地觉察到了池近深的情绪波动。 哥哥闻不见信息素，所以为了不让哥哥担心，陈楠是不准备将这一切表露的。 他留意到一直被池近深放在书桌右手边的那个小熊械甲，因为制作的时候只想着道歉，是没有考虑到的商业价值，是当初他只想要送给池先生的——快步走到alpha的书桌前，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小熊械甲，陈楠笑着对哥哥和池先生道：“但这个不是用来卖钱的哟，这个是我专门做给池先生的，你们看，它还会鞠躬呢。” 说着，陈楠浅浅调试了一下。 只听“咔”的一声齿轮音，那小熊械甲做出了一个浅浅鞠躬的动作，“是在道歉，因为当时，惹池先生生气了……哥哥你看，池先生也有好好把它放在书桌上，其实他没有那么坏的，起码……还有一点点在意我，所以，没有那么不好。” 池近深没有说话，只是凝望着被陈楠捧在手心的小熊械甲，一瞬间，他忽然没有那么生气了。好吧。 起码这个小东西，是陈楠亲口承认送给他的。 连带着陈楠新做的那个“池先生发怒”械甲，一同放在书桌上，恰好凑成一对，倒也挺不错。 空气中紧张的氛围逐渐消退了。 Alpha的信息素不再催逼着陈楠，令他喘不过气来了。 陈楠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得知池先生心情变好了，他那原本有些揪着的心，也终于不再那么难受。 站在一旁的陈粟凝望着陈楠与池近深，他虽然什么信息素都闻不到，可依旧不妨碍他用眼睛去干，用心去感知，他意识到有些事情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 或许，陈楠和池近深之间……并非全然无情的。 那之后池先生便别别扭扭地寒着脸，以“还有工作很忙”为由，将陈楠和陈粟从书房中赶出去了。 兄弟二人回到房间，双手环胸，沉吟许久后陈粟也不得不实话问陈楠道：“那个，楠楠……我看池近深对你也不是没有用心，或许……你也没有那么讨厌他。” 陈楠低下头，一时间陈粟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自己弟弟缓步坐到床沿，坐姿也规规矩矩的，许久后才用情绪不明的声音问：“什么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要是你真的喜欢池近深的话——” “哥，喜不喜欢，这不是的问题的关键。”抬起头，陈楠的眼眸中闪烁的，是连陈粟都感到震惊的决然，“两个人相处，并不是相互喜欢就万事大吉的。” 抿了抿嘴，这一点陈粟自然也明白，“我只是在想，要不要趁着这段时间再考虑一下？要是真有什么问题，提出来也给他个机会改正……毕竟你都已经被他标记了，洗标记是做手术，要是你也喜欢他，白白挨一刀不也是多此一举么？” 手指不由自主地合紧，陈楠的心中忽然涌现出前所未有的不安：“哥哥的意思，是要把我交给池先生，以后再也不管我了么？” “不会！这怎么可能？” “可现在这个情况，跟池先生在一起就只会这样而已啊！”陈楠回忆起今天早上池近深的提议，一想到哥哥或许会同意而将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他就无法忍受：“难道就因为池先生喜欢我了那么一点点，哥哥就要放手把我给他了么？那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哥哥花这么长时间找到我，又是为了什么？” 果然刚才还是不应该对池先生好的……无不涩然地，陈楠想，可是那时候却又是那么……不由自主——他见不得别人为自己伤心，这是本能的。 “我当然不会想要把你交给任何人，毕竟这些事情都是以你的意愿为主……抱歉，老实说，我以为确定你们两个两情相悦的话，你或许就会改变想法，毕竟很多omega都是——” 都是有了动心的alpha后，就以自己心上人为重，家人也看淡了的。 同哥哥对视着，直到这时陈楠才明白，原来哥哥也怕，怕作为“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自己不是被坚定选择的那个。 “那一点点‘两情相悦’，连让池先生改变对哥哥的看法都做不到。”苦笑着，陈楠哑声道：“抱歉，因为哥哥和奶奶给过我很多，那一点点的爱，我才看不上呢。”
第59章 陈楠坚定的话语，很快令陈粟原本有些动摇的心重新振作了起来。 他暗自懊恼于自己的愚钝，竟因某些荒谬的现象而心生犹豫——唯有楠楠是例外，他早该这样坚定地相信。 其实陈粟何尝不知道，池近深这样常年身居高位的人，要他真正意义上地平视一个omega，谈何容易？ 曾连日混迹在omega圈子中的陈粟无比清楚，在这埃斯卡罗区，多数omega所求的，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光荣的名分、一个有地位权势的丈夫而已。 爱情消弭后alpha所会做出的行为，谁也无法真正把握，更别提从根上要求对方的灵魂都正视、乃至重视自己。 物质层面的满足也就罢了，身为omega，所求不也就如此而已？Alpha这种生物，期待多了只会平白令自己伤心。 可楠楠终究是不一样的，他带着与埃斯卡罗区极不相称的天真，真的能做到彻底摒弃alpha能带来的荣华富贵，与“贵族”的虚名。 或许是因为他从小便是这样的人，也可能是从未被三六九等的社会所倾轧，自然而然地站在了这一切之外而已。 其实陈粟偶尔也会懊恼自己将陈楠养成了一个基础常识缺乏的家里蹲，但更多的时候，看着眼眸晶亮的弟弟，他只觉得庆幸。 庆幸自己来得不算太晚，庆幸自己用爱与心血浇灌的这朵小花没有在金钱与权力的倾轧下，变了模样，失了本心。 也正因此，往后无论经历什么样的岁月、过上什么样的生活，自己与楠楠，也只需守住彼此之间的幸福而已。真好啊…… 于是这一刻，陈粟在心中如此决定——若是池近深爱陈楠的程度及不上自己，那么无论如何，作为楠楠的哥哥，他也不会对池近深给予肯定。 离开的计划照旧。 因为不光陈粟，连陈楠意识到池家上下对哥哥似有似无的排挤。 池先生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将自己的亲人赶出池家的领地，陈楠看得出这点，心里十分着急。 这天午餐时间，池先生罕有地回到家，跟他们兄弟二人一起吃饭。 关于还债以及离开的话题，不难看出池先生一直隐隐排斥着，也因此这段时间他才一直冷着他们兄弟两个，连谈话的机会也未曾给予。 今天这境遇属实难得，一早跟哥哥眼神交流好了，不过陈楠并没有急着开启话题，而是将目光转向哥哥盘子里的胡萝卜，哥哥不吃橘色的食物，他便十分自然地，帮哥哥夹了去。 因他这个动作，池近深蹙了蹙眉，似乎隐隐有些嫌弃他们这种相互夹菜的行为。 有时候阶级的差距就是会像这样，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来。 可陈楠并不露怯，他说：“池先生不知道，哥哥不喜欢吃橘色的蔬菜，下次别叫阿姨给准备这个，浪费了就不好了。” 说完陈楠便将那萝卜塞进了嘴里。 “看不出来他还挺挑食，”池近深不动声色地阴阳了这么一句，末了还补充：“不像你，什么都吃……你们在家里也是这样的吗？” “是啊，”陈楠理所当然道：“哥哥说我就像是一个桶，喂什么都接得很开心。” 这样坦荡，一时间倒令池近深不知该说什么了，斜眼瞥见陈粟已停了手中的动作，于是池近深又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吃过好的当然就不会再那样，要是你真离开这里，说不定过断时间就会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挑嘴了。” 陈楠蹙了蹙眉，他没有第一时间明白池先生的意思，倒是本就对这件事有几分在意的陈粟心知肚明，他说：“我和楠楠，我们会一起挣得更好的生活，吃穿方面可能的确会不如在池家好，但自力更生，总比手心向上的好。” 于是陈楠这才明白过来，他连忙补充：“我不会挑食的，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哥哥不吃的我都要吃！” 池近深的牙关不由自主地紧了紧，他跟陈楠、也像是在跟陈粟说：“其实作为omega，你们本不用生活得那么用力。” 陈楠立刻明白池先生也暗指哥哥曾经当过omega的事，他本意据理力争，告诉池先生“哥哥那是被强迫的，谈何‘不用力’？” 然而陈粟却觉得池近深这是在说自己的弟弟，轻轻拉住陈楠的手腕，他对池近深道：“这就是观念问题了，池家主，所以我才会认为，以我们家这种方式养大的孩子，可能不适合你，每个人都有权力选择自己生存的方式，不是么？我觉得你可能更适合从小生长在埃斯卡罗区的贵族们，毕竟……我们只是平民。” “……”池近深蹙眉，没有接陈粟的话，他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可恍然间，他却想起自己还在念书的时候，也曾对那些庸俗的、一味只知道依附alpha的omega嗤之以鼻，他认为那些遵循埃斯卡罗区规则的、被教化得失了本味的omega十分无趣，当然，他现在也这样觉得，这也是他这些年从没起过结婚的心思的具体原因。 真没想到陈粟竟会给自己下这么个定论，于是最终池近深只凝眉，道：“陈楠不一样。” 陈楠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一样，他回忆起自己被信息素操控的种种、只觉得自己跟屈服于信息素的普通omega没有任何分别。 而且更可笑的，若不是哥哥同池先生的对话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意识到——原来池先生也瞧不起自己的做派、瞧不起自己出生的地方、瞧不起自己自小在卡列区生活留下的行为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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