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楠的到来近乎立马使他亮了眼眸,蹒跚着脚步走到陈楠跟前,“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来看我,是小雨的朋友,还是池家管事的?” “你……你好。”陈楠有些紧张,并不擅长应付陌生人的他此刻显得尤为嘴笨,整个人磕磕巴巴的,“我……我是住在那个房间里面的……” “哦!”冯公子的外公恍然大悟,“既是小雨的朋友,又是池家管事的!”说完,他便颇为自得地哈哈笑出口。 这话说得,也太抬举他了,陈楠满头大汗地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不对,我的确是冯公子的朋友,但池家的事情我管不到的,我就是暂住在这里,过段时间就走了。” “我知道!”眼前的老人笑眯眯,他一边领着陈楠往屋里走,一边念念有词:“你是家主的老婆,头发卷卷的,像是小熊,小雨都告诉我了。” “不是啊,不是!”陈楠面红耳赤,他简直不知道冯公子究竟是怎么跟自己外祖父说的,“我不会跟池先生结婚的,之前我还以为冯公子跟池先生是那种关系呢……” “小雨啊?算了,他没那个福气,家主的脾气他也受不住。”老人一边念叨着,一边从兜里掏出一沓书信来,“我都已经写信告诉给老爷了,说你跟家主已经同居了来着。” 什么跟什么啊! “不……不可以,这是乱讲,你不要寄出去!”陈楠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意图拿走老人手里的信件,谁知老人却说:“这是第三封,前两封已经到了,回信都寄过来了呢。” 于是陈楠颓然地垂下手。 好吧,或许在老人家看来就是这样吧,反正不管他怎么讲都无法改变“他并非池先生未婚妻”的事实就是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听冯公子说,您一直用池先生的笔迹给他的双亲写信来着。” “是的哟,”老人哈哈笑着答:“不要告诉家主,他原本只嘱托我收信的。” “那他的双亲,我是说两位叔叔们,他们知道这件事么?”不由自主地问出口,真奇怪,陈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关注这些本应已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呢? 可是他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朝老先生的书桌瞟去,那里有一张展开的信纸,信纸上的笔迹……因为陈楠没怎么看过池先生的字,所以并不知道那究竟跟池先生是不是一样的。 “两位老爷,他们……或许知道是我僭越,但没明说,顾及我这老家伙面子的缘故吧,他们一直用对小先生的口吻,回我的信呢。” 小先生?略一思索陈楠才意识到,外祖父可能说得是池先生,此前张管家一直称自己为“陈小先生”,而今乍一听有人这样称呼池近深,竟莫名有一种恍然的感觉。 原来……池先生也曾年轻过么?他居然不是一出生就那样可恶,真是太神奇了。陈楠无不赌气地这样想着。 “哦,第一次将您找回来的时候,两位先生给您写得信,我也还留在这的呢。”外祖父一边说着,一边颤颤巍巍从抽屉的夹层里取出一个明显与其他花纹不一样的信封,递到陈楠面前来了,“说是,给儿子未婚妻的。”啊…… 陈楠心中涩然,这信杵在他眼下,出于内心深处的某种好奇,他近乎不由自主地朝那华美的信封伸出手——虽然下一刻,那信封又被老人骤然间收回去了:“不对,我记得小雨说,您之前跟小先生吵架了来着?” “呃,是的,所以我不是他的未婚妻,这个您不用给我。”略微后退半步,陈楠讪笑着,他暗骂自己方才思虑太多,竟不由自主做出了接纳的动作。 外祖父撇了撇嘴,及其不愿那般,又只好将信收回到兜里去了,“等什么时候您接受了池先生,我再来找您好了。”什么? 为什么是自己接受池近深?他以为像池家这样大家族的老佣人,一定会更站在主人家的立场说话呢,比方说摆出一副“你才不一定有资格成为池家媳妇”这之类的态度。 “毕竟omega,家主从小没接触过,寻常的大概是看不上,看上的必定一身傲骨,忍不了他矛盾的性格……”外祖父说着,颇为沉重地叹了口气:“我能不了解他吗?他是我从小带到大的,他小时候,我还抱过他呢!” 离开后院的时候,陈楠脚步虚浮,只觉得神思恍惚。 那之后外祖父又跟他讲了许多有关池先生小时候的事,还提及他尚在襁褓中时,被郑家夫妇抱进池家的场合…… 奇怪,难道昨晚上的不是梦? 陈楠的心钝钝的,带着些微的痛,连带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池先生会如此绝情,连池家内也消抹掉一切有关双亲的痕迹了。 曾经得到且认为理所应当的一切,乍然失去时便会格外痛苦……么? 陈楠只觉得自己好似从没有这样了解过池先生,可临了了,他又想——反正还完债以后就不会见面了,知道他的事又有什么用? 反正池先生都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把他的一切努力全部都否定掉了。 陈楠的脚步停滞在池家的正门前。 彼时池近深正开完会回到墙内,迈步下车。 回眸,与陈楠对视的那一瞬间,像是在掩饰什么一般,他的眉头不甚友好地蹙了蹙:“怎么,为了方便下次逃跑,又去勘探地形了?”
第58章 开口便是这般不中听的话。 陈楠拧眉,他想:果然,池先生坏极了!自己根本就不该花时间去知道任何有关他的事情!反正都是坏蛋!反正都是要分开的! 于是陈楠不回话,只加快脚步走在前面,意图将池近深远远甩在身后。 怎么可能放过这来之不易的独处的机会?虽然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但却丝毫不妨碍池近深大迈着步伐跟在陈楠的身后。 他本想抓住陈楠的手腕,亦或者握住他的肩膀令他回过头,他本能轻而易举做到这样的,可到最后他却只是嚅嗫着说:“我可以给你哥安置一个好一点、远一点的地方,八成不会被叶家的人找到,他住在这里……始终不方便。” 于是陈楠刹了车,池近深的前胸差点碰到他,分明这样缺乏肢体接触的机会,可到头来还是顿住了脚步,池近深有些愣神——他想,如果真的能碰到……就好了。 “我要跟哥哥一起走,你不要自顾自把我们都安排了!”陈楠义正词严地这样讲。 池近深咽了口唾沫,略微后退一步,他道:“可你会难受,你跟叶瑰穆的匹配度低,你哥的这幅身体除开外型,跟叶瑰穆基本是同源的,你怎么能忍受?” 陈楠苦笑道:“再难忍,曾经那么长时间不也过来了?没死,不是么?” 喉咙中仿佛卡了块热土豆,凝视着陈楠,池近深第一次难受得话也说不出来了。 “还有你也不该那样说我的作品,它们是什么价值,你不也是知道的么?”说到这里陈楠的眼眶便忍不住发热,分明他现在最讨厌在池先生面前露出一副脆弱委屈的模样了。 “之前的那些,我都很抱歉……我会补偿,我一直在找这样的机会,但是——” “不用补偿呀,就像您之前说的,那时候你对我没有任何感情,我不怪你的。”说完这句,陈楠抿了抿嘴,“如果你真的觉得亏欠,等还完债,就好好把我和哥哥送出墙去,可以么?” “……”池近深没有回答,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在被熬煮着,那汤都冒着血汁,咕嘟咕嘟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蒸发殆尽了。 “我在想别的方案,不让你身体难受的……方案。”事到如今,这似乎是池近深能搬出的唯一说辞。 “这些是我的事情,池先生不用管。”陈楠别过脸去,像是对这样的话题感到疲惫,突发奇想那般,他问:“嗳,池先生,你会唱摇篮曲么?” 池近深沉默了许久,他不知道陈楠为什么要问这个,“以前好像唱过,小时候学校里教的。” 是吗?原来已经忘记了…… 果然或许,那不过是梦。 陈楠无情地想要打破自己的幻想,他就那样任由池近深粘着一前一后步行上楼,他不知道池先生是不是无事可做,他一直跟在他身后,背后灵似的。 路上,碰见了张管家。 张管家的目光先是停留在陈楠身上,尔后才缓慢看向池近深,怀着某种体面的歉意,他对家主额首:“抱歉先生,是我多虑了……” 池近深摆手挥退了他,就算陈楠疑惑着面容回过头,他也并不打算解释的。 发生什么事了?总觉得气氛很奇怪…… 陈楠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下一刻,他便看见站在他房门前意图敲门的哥哥。 “啧。”池近深的不耐充耳可闻,陈楠一见了陈粟,便什么也不顾,犹如一只雀跃的精灵那般,直扑过去了。 给他买礼物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开心,池近深垂眸,只犹如门神那般站到两兄弟的身前,兀自沉默着。 陈楠的忧虑来得快去得也快,出于某种“招待亲人”的考虑,他突发奇想且十分自豪地想要给哥哥看看被陈列在池先生书房中的自己的作品库。 池近深的书房,非必要时候也不是等闲的仆人能够打扫的,平日能够进入的人寥寥无几,多数是特许进行重要工作汇报的,他不爱陌生人进入到他的私人领域,更别提是他讨厌的家伙。 陈楠进入他的私人领域他当然乐意得见,可若是换成陈粟,他的内心便难免添上几分厌烦。 可碍于陈楠在场,这话他也不好明说,便只能端着一张臭脸,叫张管家打开门准许兄弟二人进入了。 其实陈粟对池近深的书房兴趣也不大,若不是想看看自己弟弟的作品,他才不乐意顶着某些家伙杀人般的目光进入到那扇庄严肃穆的双开门内部的。 气氛莫名沉重,只有陈楠一个人没有注意到两个alpha剑拔弩张的氛围,显得无忧无虑。 每每谈到械甲,他的心境便回归为最本真的快乐了,“当当——”摆着大pose将自己的作品陈列在最亲爱的人面前,他最想要的无非是别人说几句“你真棒”罢了。 陈粟不懂这些,但他能看见自家弟弟制成的小械甲被保管得好好的,上面一粒灰尘也不染,倒也不辜负陈楠用心制作的精巧了。 扭头便望见陈楠期待的眼神,陈粟笑了笑,习惯性地摸了摸他的头:“很棒哦,就算不懂过多专业知识,它们的精度也是难得一见的,BZ604,以后一定能成为享誉世界的械甲师,我说的。” 被夸一下陈楠便美得冒泡,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同样认为自己很棒的陈楠压根忘了自谦。 唯有被兄弟二人落在身后的池近深听闻“BZ604”这个艺名,一时间忽然明白了什么,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这一刻他想——若是当初自己对陈楠的事情多上心一点,是不是就能早发现这一“错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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