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拉一把是一把。 有人就差这一把。 明知道往前一步可能就会不一样,但这一步就是很难。 就像明知道喝了这碗药就有可能改善睡眠,但光是闻到味儿他就张不开嘴,需要有人拉他一把,撬开他的嘴灌进去…… 第三次把碗举到嘴边的时候,他终于下了决心,抿了一口。 苦中带着馊树皮的味道直冲脑门儿。 “去你大舅的。”他端着碗就往洗手间走。 但站在洗手池边,他还是没倒掉这碗药,毕竟陈店长一边忙活民宿修整工作一边煎药,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把这药煎好的。 他吸了一口气憋住。 扬头把这一碗中药一气儿灌了下去。 然后对着洗手池干呕了两声。 他回到办公桌旁边拿起对讲机:“陈店长,拿瓶可乐给我。” “店长去老镇做招牌啦!”赵芳芳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了出来,“我帮你拿上去吧。” “不用不用,”单羽赶紧说,赵芳芳这会儿应该是在收拾,“不用,赵姐你忙你的。” 喝了几口白水之后,嘴里的味儿也淡点儿了,就是喝得太急,打了两个嗝,苦味顶在嗓子眼儿下不去了。 好在两分钟之后胡畔拿着一罐冰可乐上来了。 这个小姑娘很机灵,也用心。 在某些地方跟陈涧有些像,但性格比陈涧要张扬得多,她的自我保护是带着刺的,而陈涧更多时候是沉默,哪怕看得穿他在想什么,也很难听得到他说什么。 单羽啧了一声,拿出手机,拨了陈涧的号码。 “喂?”陈涧的声音裹在风里。 “开车接电话啊?”单羽说。 陈涧那边的风声消失了:“停下了,什么事?” “带两个披萨回来吧,不带水果的都行,晚上吃。”单羽说。 我给你端个牛排回去吧! “晚上赵姐不是做饭吗?”陈涧问。 “留着宵夜,有烤箱可以热热吃,”单羽说,“晚上要熬夜等陈老板消息呢。” 陈涧有些无语:“不知道有没有,一会儿我从做招牌那儿出来去看看。” “谢谢。”单羽说。 “……不客气。”陈涧挂掉了电话。 披萨有没有他还真不知道,他没吃过,也没想过要吃这玩意儿。 问了做招牌的那个店里的人才知道,老镇上还真有。 一个咖啡馆,卖意面和披萨,但是看上去生意很惨淡,让陈涧有些担心大隐咖啡厅的前景。 不过他还是进去买了两个披萨,顺便打听了一下店里的咖啡机是什么牌子,在哪儿买的,以防老板突然要省钱,他甚至还问了一下人家知不知道哪儿能买到二手的…… 拎着两个披萨回到民宿的时候,最兴奋的人是胡畔。 “我会做披萨,还有蛋挞!”她在披萨盒子上敲着,“我以前在烘焙店打工的时候学的,我们有烤箱,可以做的。” “哪天做一个尝尝?”三饼问。 “行,明天吧,”胡畔说,“庆祝我们报复行动成功。” 说到报复行动,陈涧去了四楼,想问问单羽有没有跟陈二虎联系过,这人在外面晃荡一个下午了,还得再晃到半夜。 办公室没人。 陈涧打了单羽的电话。 “回来了啊?”单羽接了电话。 “嗯。”陈涧说,“你没在办公室?” “在三楼上吊呢。”单羽说。 健身房的灯都打开了,看起来单羽把所有固定器械都用了一遍。 “你是真不怕腿再伤着啊?”陈涧说。 “动一下累了一会儿睡觉。”单羽说。 “不吃饭了?”陈涧看着他。 “不吃了,”单羽说,“中午吃多了,而且我现在有点儿困。” “真的吗?”陈涧感觉有点儿神奇,“药起作用了?” “应该是我累了,一碗药就有这效果,那得是陈大爷往里头搁安眠药了。”单羽说。 “晚上你不等陈二虎了吗?”陈涧问。 “等,”单羽站了起来,“所以现在先睡,得对得起这点儿瞌睡,十二点叫我。” 陈涧没出声。 说实话,如果单羽真睡着了,他是真不敢把单羽叫醒。 总感觉叫醒他的时候会挨一拐杖。 “放心,我没有起床气。”单羽说。 老板睡觉,员工们都聚在餐厅,一边看电影一边聊天儿。 陈涧回了一趟村子,今天去老镇,他给小豆儿爷爷奶奶买了点儿常备药和保健品,他平时不付房租,老人不收,他只能在这些事儿上给他们花点儿钱。 “你这个店长,现在干得是不是挺好的?”小豆儿奶奶正在织毛衣,每年她都是从这会儿就开始织,帽子,围巾,手套,家里几个人一人一套,多的拿去小镇上卖。 “挺好的,有点儿忙,但是都干得下来。”陈涧点点头。 “我那天去集上,碰到赵芳芳买菜,说这个老板人很好,”小豆儿奶奶说,“你踏实干,把这头干好了,不急着几份活儿同时干。” “嗯。”陈涧应着。 “老板叔叔的拐杖可好玩了。”小豆儿一边给奶奶理线一边说。 “人家是受伤了,拄个拐可不好玩。”奶奶笑着说。 “下回叫他哥哥。”陈涧说,“你管我都叫哥,他就大我六岁,你叫人家叔叔,我还跟他差辈儿了呢。” “六岁,”小豆儿想了想,“我才五岁,比我大一岁,那叫哥哥吧。” “你这耳朵也挺会挑字儿听的。”陈涧听乐了,大一岁就大一岁吧。 回到民宿的时候,一进门,餐厅里的人全都转过了脸,一块儿瞪着他。 “怎么了这是?”陈涧停在了门口。 “以为陈老板呢,”胡畔说,“都担心他一激动来早了。” “再早他也不能进这个院儿啊,进来了我们也得一块儿当陌生贼把他打出去。”陈涧关上了门,“十点了,外面得有人巡逻。” “我去。”老四站了起来。 陈二虎不在的时候,三饼就是二把手,老四还是很尊重这个排序的。 三饼这会儿也起身,楼上楼下转了一圈。 赵芳芳平时这个点已经休息了,但今天她也要凑热闹,坐餐厅里半睡半醒地一直点头。 陈涧坐到了桌子旁边,伸长了腿靠在椅背上,今天这一天跑来跑去的也挺累的。 “店长,”胡畔看着陈涧,“你头发是天生卷的吧?然后烫了一下?” “嗯,”陈涧抓了抓头发,“这都能看出来?” “能啊,”胡畔说,“就是烫的这手艺不行,白瞎这脸了,哪天我给你烫一个。” “……不用不用,”陈涧摆摆手,“你够忙的了。” “忙什么啊,”胡畔说,“这是我干过最轻松的活儿了,客人都没有,自己跟自己忙呢……” “别瞎说,让老板听到多不好,”赵芳芳及时醒过来了一秒钟,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说点儿吉利的。” “开业了就财源滚滚。”胡畔握拳往上一举。 陈涧感觉单羽不会在意这样的话,他自己都“体验傻逼人生”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快十二点了,可以去叫醒单羽来体验傻逼人生中陈二虎为他带来的报复环节了。 但没等他上楼,电梯打开了,单羽坐着轮椅从电梯里出来了。 “没睡吧?”陈涧一眼就能看出来单羽脸上带着些许的疲倦。 “店长好眼力,”单羽说,“人呢?” “餐厅呢。”陈涧说。 “赶紧关灯,”单羽开着轮椅往餐厅过去,“谁家没生意的民宿这会儿到处灯火通明的,留着前厅的灯就行了。” 胡畔跳起来跑过去把灯关掉了。 “现在呢?”她问。 “把三饼他们叫回来,披萨烤上,饮料零食拿出来,清清库存省得过期了,”单羽说,“今天熬夜加班了明天放半天假吧除了店长。” “真的啊?”赵芳芳问。 “太好了,”胡畔兴奋地往外跑,压着声音,“妈呀,我还没有加过这种班呢……谁家加班是吃宵夜啊……太有意思了……” 黑暗中的餐厅里,六个人围着最大的那张餐桌。 桌上放着热腾腾的披萨,一堆零食,还有橙汁可乐冰红茶,几个人边吃边聊着。 一点二十分的时候陈涧的手机响了。 “陈老板。”陈涧接起电话。 “我操,今儿晚上风真他妈大,我衣服穿少了,人都他妈吹透了,”陈二虎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陈涧往桌上扫了一眼。 吃挺欢的。 陈老板辛苦了。 “都没睡,等着你的行动呢。”陈涧说。 “我路过的时候还用打个暗号吗?”陈二虎问,“通知你们我来了?” “不用,”陈涧赶紧说,“直接进去,我们能看到你。” 单羽的手伸了过来,冲陈涧勾了勾手指。 陈涧把手机递给了他。 “陈老板,”单羽说,“你直接进去,掌握好泼的力度,争取泼得跟我们墙上的款式像一些,速战速决……如果被人发现,你只管往外跑,不要跟他们有任何接触,我们会给你断后。” 这个电话打完之后,大家都从桌子旁边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向外看着。 “陈店长,外套脱了拿手上,”单羽说,“以防万一真的要断后。” “我们呢?”三饼问。 “这个时间店长睡了,你们还在巡逻呢。”单羽说。 “单老板你是真的细致啊。”三饼感叹。 陈涧把外套脱下来,估计一会要真出了什么意外,他就得一边往外跑一边装着穿外套。 几分钟后,外面传了脚步声。 “二虎哥来了。”老四回头压着声音喊了一嗓子。 “过去了过去了,”赵芳芳扒着窗户,“跑得还挺快的,就是步子有点儿沉,这孩子平时看着也不胖啊……” 屋里的人都不再说话,听着脚步声一路向里,慢慢听不到了。 泼血这动静他们更是听不到的,只能猜测。 “应该跑到观山小院了。”三饼用气声说。 “现在应该开始泼了吧?”老四说,“他用什么装的血?” “桶吧?”三饼说。 “傻吗,”胡畔说,“他这么跑进去,用桶的话没到地方全泼自己身上了,估计得用袋子。” “泼了吧?”赵芳芳小声问。 “应该泼完观山了,现在继续往里……”三饼说。 “希望陈老板脑子比你们好用,是从里往外泼,”单羽说,“从外往里泼,被发现了跑都跑不出来。” “啊。”老四愣了。 “还真是。”三饼回过头看着单羽,“单老板,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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