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乐知的判断是正确的,韩方驰如果不是不舒服或者熬了大夜,不会在白天睡觉。确实是因为头疼,但没到发烧的程度。 韩方驰放开他后,解释说:“上午结束以后去吃了个饭,抽烟的太多,呛得头疼。” “我说你头发上怎么有烟味儿。”何乐知笑着说。 韩方驰站起来说:“那我洗个头。” “头疼先别洗了,晚上再说。”何乐知没让他去。 抱的这一下似乎把双方的边界都小小地撞破了一块。如同韩方驰把话说透以后他们回不去单纯的友情,抱了这一次之后他们也回不到前一个有界限的阶段了。 关系突破了就没可能返回,但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是何乐知自己选择的,是他先抱的。 何乐知在加班的时候收到条微信消息,他以为是韩方驰发的,点开看到是一个同学发来的电子请柬。他有些意外地点开看,又有同学要结婚了。 从二十七八岁开始,每年要参加的婚礼不计其数,到了这两年更是集中,大家在完成任务一样陆续结束了单身生活。 发消息来的这个同学跟何乐知同班了六年,是高中那个班级里他唯一的初中同学,高三他俩还坐了半年多同桌。他跟何乐知差不多,不常出来,虽然跟大家也熟,但不完全算经常一起玩的小圈子里的。 大学时他家里出了变故,休学了两年才继续读完,之后弟弟又生了病,那几年过得非常不容易,大家还给他筹过款。何乐知看到他的婚礼消息特别替他高兴,生活总归是越来越好的。 何乐知:收到!恭喜恭喜! 对方的语音消息同时发过来,是一条将近一分钟的语音。 内容先是问他本月26号有没有空,如果有空还是希望他能来。接着说好久不见了,问他最近怎么样,又说说自己的现状。 何乐知因为跟他做过同桌的关系,在那几年里对他关照很多,帮过他一些忙,何其还托人把他弟弟送到康复中心。所以每次跟何乐知联系都会说说自己的现状,算是给帮过自己忙的人一个交代,是个踏踏实实在过日子的人。 何乐知跟他聊了几句,说自己一定去。 自从跟周沐尧分手以后,请柬也收到过几份,何乐知都是微信里转了红包,人没到场。 因此韩方驰问他:“故明婚礼我帮你给个红包?” “我自己去吧,他结婚我还是得去看看的。”何乐知说。 韩方驰先是“嗯”了声,之后说:“他结婚应该都会去。” 何乐知明白他在说什么,说:“没关系。” 婚礼当天上午韩方驰医院有排班,他得从医院直接过去。何乐知想着结束以后得跟韩方驰一起回来,因此没开车,这地方停车非常困难。没想到叫了个不靠谱的司机,先是走错了路,又在路上发生了磕碰,处理事故花了二十分钟,等他到了婚礼已经开始了。 大厅里正在放剪辑视频,灯全关了,只有屏幕里的光忽明忽暗地照着明。 何乐知眼神本来就没多好,这会儿灯一关,更是谁也认不出来。 还是肖遥先看见了他,远远地冲他晃晃手机,何乐知认出他,朝他走过去。 何乐知很久没跟这些人见面了,打个招呼还是要的。 屏幕里放到新郎新娘在海边拍婚纱照的细节,光一下子变得很亮。怕挡别人视线,何乐知稍微弯着腰。一桌人都看见了他,纷纷跟他打招呼,只有周沐尧没有吭声,只沉默地把视线投过来。两人对上视线,何乐知也跟对其他人一样,朝他笑笑。 哪怕已经过去了一年,可那八年的亲密和最终的破碎就在那儿,它使得彼此的眼神里不可能只是简简单单如朋友打招呼一般,眼神里必定还有着说不出来的很多情绪。短短两三秒钟,何乐知先移开了视线。 坐周沐尧旁边的人扑棱一下站了起来,想把地方腾给他。 何乐知连忙说:“快坐,快坐。” 他朝对面的肖遥扬扬眉,疑问的意思。 肖遥秒懂,朝左边侧侧下巴。 隔个过道的位置,背对着他们的方向,韩方驰正坐在那儿发着消息。宴会厅里被音响里的声音填满了,韩方驰没注意到这边。 何乐知跟大家示意了下,朝那边走过去了。 他手在韩方驰肩膀上搭了下,屏幕在这一瞬间暗了下去,画面转场,切成黑屏了,宴会厅一片黑暗,只有音响里新娘的画外音传出来。 韩方驰拉开旁边椅子,何乐知坐了下去。黑暗里别人看不见他手搭过去的第一时间韩方驰抬起手握住他手腕,还因为他手太凉,分开之前攥了一下。 等到画面再亮起来,何乐知已经坐好了,椅背上刚才就搭着韩方驰的衬衫。 这一桌坐的也都是朋友和同学,何乐知又纷纷打了一轮招呼。 等到都招呼完,他才转过头来,朝韩方驰长舒了口气,说:“我还不如开车了,差点儿赶不上。” “我不说到了我出去接你?”韩方驰问。 “我没看手机。”何乐知手机一直揣在兜里,这时才拿出来。他手稍微有点发抖,只是不明显。消息里韩方驰刚刚还给他发了一条,问他到哪儿了。 韩方驰看了一眼他的手,说:“手这么凉呢?” 何乐知用心照不宣的眼神看着他,说:“我要说是因为冷,能有多少可信度啊?” “你说我就信。”韩方驰笑了下。 “那我不说。”何乐知说。 两人在音响覆盖下说话,凑着头离得很近,只有他们俩能听清。 何乐知能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但他不能回头。 当初何乐知跟周沐尧谈恋爱时谈得也算坦坦荡荡,都没遮掩,周围人都知道他俩是一对。分了虽不至于大张旗鼓,但过了这么久也都知道个差不多。 有人用眼神示意何乐知另一侧的欢阳把地方让出来,让周沐尧过来坐,好在欢阳是个挺会看眼色的人,没真起来。 大家都是过来参加婚礼的,因为新郎以前太不容易,都希望他能过得好,所以人来得很多,主要关注的还是婚礼,除了开始这几分钟没再过多关注周沐尧跟何乐知这一对分手的恋人。 何乐知上一次出现在这些人面前还是以周沐尧恋人的身份,别人调侃周沐尧他还会手搭在周沐尧椅背上,摸摸周沐尧后脑勺短短的头发笑着安慰他。 四百天之后他俩隔着过道分坐两桌,除了开始那一眼,再没对视过。 时间如同一条没有固定轨迹的河,卷着人不断向前,隔段时间回头看,发现已与来时轨迹相隔甚远,中间沟壑纵横。 “在想什么?”韩方驰在一旁问。 “什么也没想,”何乐知转过头来,看着他说,“一片空白。” “空着吧。”韩方驰说。 新人敬酒时特意绕过这两桌,别桌都敬完了才过来。 何乐知他们是最后一桌,新郎单独跟何乐知聊了会儿。何乐知跟他喝了一杯,笑着把红包塞他西服兜里,说:“一切幸福。” “你也是,乐知。”新郎拿真酒敬的,今天就喝了这一杯真酒。 何乐知拍拍他肩膀,说:“会的。” 敬酒过后又坐了会儿,等到差不多都要走了,何乐知才跟韩方驰站起来准备离开。 周围人已经都站了起来,包括另一边的周沐尧。何乐知跟他又碰上视线,周沐尧叫了他一声。 何乐知站住了,等他说。 周沐尧其实也不知道有什么能说,而且周围人太多,他知道何乐知不喜欢在人前被人盯着,但他只是下意识不想让何乐知就这么走了。 他们太久没见面,从前的身份让他们连寒暄都难。旁人没特意关注他俩,有意先走了。 “都挺好的?”何乐知笑了下,主动说,“听遥遥说你升职了。” 周沐尧点了点头,眼神一直没从何乐知脸上挪开,说:“挺好的。” “那就好。”何乐知点点头,说他,“少喝酒,耽误事儿。” “嗯。”周沐尧应了声。 “那我走了?”何乐知开了句玩笑说,“咱俩就别尬聊了,再往下我也找不着话说了。” 周沐尧也牵了牵嘴角。 何乐知回头看了眼韩方驰,韩方驰一直在他身后,这时手搭他肩膀往前带了一下,跟周沐尧说:“走了。” 周沐尧没再叫他,也没再跟别人说什么话,也走了。 肖遥追上去,问那俩人:“你俩干什么去?” “找个地方吃饭,饿了。”韩方驰说。 “带我一个,刚才我也没吃。”肖遥说。 “吃什么?”韩方驰问何乐知。 “你俩定吧,我不饿。”何乐知笑笑说。 肖遥说附近有家挺好吃,把位置发群里了,他自己开车来的,不能跟他俩一辆车。 吃了饭各回各家,肖遥没再跟着他们。 韩方驰把车停在何乐知小区门口,何乐知问:“你不来?” “不了,你自己待着。”韩方驰说,“或者去跑步,想干什么干什么。” “那你呢?”何乐知问。 “我下午也得回趟家,我妈和知遥又吵起来了,我爸让我回家缓和她们。”韩方驰说。 何乐知点点头,“好的。” 他开了车门,下车之前却被韩方驰叫住。 “乐知。” 何乐知回头,“嗯?” “今天你一个人,你可以想任何事儿、任何人,随便想,想到你睡觉之前。”韩方驰看着他,语气低沉而坚定,“只有今天,到你明天睡醒睁眼就不能再想了。” 何乐知抿了抿唇,似乎想要说点什么,最终却没说。 “……知道了。”何乐知只低声答了句。 “去吧。”韩方驰说,“明早醒了告诉我。” 何乐知点点头,下车走了。 韩方驰看着何乐知进了小区,直到何乐知进了单元门,才把车开走。 八年时间刻下的痕迹伤筋动骨,平时或许不痛不痒,只是一旦被按在疤痕上,难免还会有点疼。 何乐知惯会掩饰他的疼,韩方驰不需要他遮掩,也愿意给他时间。
第45章 韩方驰到家,一开门被家里的低气压扑了一脸。 老韩朝他使眼色,示意他悄悄的。韩方驰点点头,换鞋进来,庞女士从沙发上站起来回房间,边走边说:“回来了?” 韩方驰答应了声,听出她声音不对劲,小心地打量她脸色。 庞女士把头低着,不让他看,进了房间。 韩方驰小声问老韩:“吵这么严重?气哭了?” “别提了。”老韩小声叹气道。 “怎么了?”韩方驰问,“考试没考好?” “知遥逃课跟男孩子出去玩儿,让你妈看见了。”老韩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你妈把知遥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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