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方驰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帽子和一截下颌线,呼出的白气散在周围,画面里有一种又冷又暖的质感。 一侧戴完,何乐知挪了点位置,去给他绑另一侧。 韩方驰沉默地看着他。 “何乐知。” 听到他连名带姓地叫自己名字,何乐知手上动作没停,回应道:“嗯?” 韩方驰问:“你还谈恋爱吗?” “啊?”何乐知抬起头看他,哭笑不得道,“这是什么问题?” 韩方驰不说话。 “目前没有想法,以后我不确定。”何乐知仍是认真地回答了。 “还像上次那样吗?”韩方驰问。 何乐知顿了下,问:“什么样?” 两个人隔着眼镜静静地对视半晌,韩方驰开了口,淡淡地说:“谈了恋爱就不跟别人好了。” 何乐知轻声问:“谁是别人?” 韩方驰直接说:“我。” 何乐知没有回答,他错开眼,不再仰着头,只继续把手上动作做完,仔细地调整了半天,确认两侧都绑好了才站了起来。 “你不是别人。”他转身之前说。
第31章 到达山下天已经黑透了,在附近找了家店吃了饭,包的商务车直接把他们拉回县城。 “冷吗?”何乐知问。 最后一排坐了三个人,何乐知坐中间,韩方驰和小罗各坐两边。空调还没热起来,靠窗的位置一直散着凉气。 韩方驰摇头说“不冷”。 “你可以睡会儿,我提前叫你。”何乐知又跟他说。 “别睡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小罗在另外一边说,“你一睡我也该困了。” “那你也睡。”何乐知笑着说。 小罗不睡,拉着何乐知聊越野跑的事,他们有共同话题,何乐知说话不急不躁的,又很认真地回答,聊起来很舒服。韩方驰抱着他俩白天背的包安静地坐在另一边,车里渐渐暖了起来,热气烘得人昏昏欲睡。 何乐知在中间可能怕挤着他俩,肩膀后背挺得直溜溜的,随着车的颠簸偶尔晃一下,衣服蹭在一起时的摩擦声有一种白噪音似的催眠作用,温暖而干燥地刮着人的耳朵。 韩方驰又往里面挪了挪,给他留出更多空间,趁这俩人没说话的间隙问何乐知:“你坐这么直干吗?” “我不挤。”何乐知示意他,“你别太靠里,窗户凉。” “你往后坐,上课呢?”韩方驰朝他侧侧下巴。 何乐知于是顺着他的意思靠着椅背,这样他跟韩方驰就胳膊挨着胳膊,腿挨着腿。何乐知伸手往韩方驰那边试了试,感觉不到凉气了,收回了手。 “方驰你也开始徒步了?”小罗探头看过来。 韩方驰“嗯”了声。 “那我把你也拉群里?”小罗问。 “我不进,”韩方驰马上拒绝了,又说,“乐知在就行。” 何乐知在旁边笑着说:“他不是经常有空。” “也就是乐知不来的话你也不来,是这意思不?”小罗问。 韩方驰闭着眼说:“可以这么说。” “那不拉你进群了。”小罗说,“你是一个附属品。” 何乐知弯了弯眼睛,看着他的附属品。 附属品还附和地又“嗯”了声。 小罗工作财务相关,平时是个相对严谨的人,还擅长做表列明细,带队几乎不出差错的。 所以当他拿着同一间房的两张房卡递给他们俩,何乐知说不是这样的,小罗笃定地说:“不可能错,你肯定报的双人间。” 别人昨天都住过了,各自拿了房卡直接上楼,只有何乐知跟韩方驰还没拿到。 “我没有啊。”何乐知茫然地说。 小罗找到聊天记录,还跟他说:“你看,乐知1,方驰1。” “对啊,”何乐知啼笑皆非,“这不都是1吗?” 小罗眨眨眼,半天才反应过来:“啊!啊啊我整岔了!整岔了整岔了,主要别人说俩名的都是双人间,我一看见俩人挨一块儿就默认双人间了,对,那应该是‘乐知方驰2’哈?” “没事儿,再开一间就行。”韩方驰说。 小罗接着说:“不过也不重要,我就是没整岔你俩也得一间,没那么多房,昨天两个单人间的都合成标间了。” 何乐知跟韩方驰对视一眼,一时都没说话。 韩方驰问小罗:“你跟谁住?” “我屋有人了。”小罗说,“你要跟我住啊?那我可以让小齐去小涛那屋,他俩也熟,小涛是单人间。” “不用吧。”何乐知在一旁说。 小罗又说:“你俩要不嫌麻烦,可以谁走二百米再去另外一家宾馆开一间,也不远,就稍微旧点儿。” “我过去。”韩方驰说。 何乐知已经拿房卡开了门,回头看他一眼。 小罗打了个哈欠说:“那我可不管你们了啊,你俩不然就对付对付得了,别折腾了。” “谢谢小罗,”何乐知跟他说,“早点休息。” 小罗朝他俩挥挥手,回自己房间了。 插了房卡,房间亮起灯。 韩方驰已经在搜另一家宾馆的位置了,站在门口没进来。 何乐知把东西都放沙发上,刚开始没吭声,脱了外套,又拿出充电器,给手机充电。 俩人一里一外,各顾各的。 “你睡——” “你倒是——” 两人同时开口,话音撞一块儿去了。 何乐知抿了抿唇,先接着说完:“你倒是进来啊。” 韩方驰问:“咱俩一间?” “不然呢?”何乐知反问。 跟十几岁的时候比起来,他俩现在好归好,但肯定是有边界感的,不能跟个小孩儿似的动不动拍拍摸摸的,也不会过于亲密。 这些都基于他们想让对方相处间更舒适,是心照不宣的尊重。 可这不妨碍何乐知在刚才,以及此刻,在韩方驰表现出想跟小罗住以后,心里泛起小小的不得劲儿。 这点不得劲儿还随着两人沉默的时间拉长而逐渐增加了。 能够把背包同时往帐篷里一扔的年纪已经过去了,现在别说帐篷,一起住个标间都为难。 “跟小罗住也行,再换一家也行,”何乐知说,“跟我住不行。” 他看向韩方驰,想起韩方驰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平静地问:“因为跟我不熟,是吗?” 韩方驰看着何乐知绷起来的下巴颏儿,渐渐挑起眉,在何乐知的视线之下迈步走进来,反手关了门。 “反咬一口,”韩方驰说,“不知道谁计较的多。” “我计较你了?”何乐知反问,“我说不能跟你住了?” “住。”韩方驰把背包摘下来往沙发上一扔,“我无所谓。” 难得的一点算不上矛盾的小摩擦,使得房间里虽然装了两个人,却没人说话,各自收拾各自的东西,不宽敞的四方小屋,俩人要是不注意点儿一转身都能撞上。 白天身上穿的一身还都没换下来,洗澡间对着床的这一侧是片磨砂玻璃,说能看见不至于,说看不见又模模糊糊有影子。 韩方驰拿着手机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说完就开门出去了,房卡也没拿。 一个电话打了二十分钟还不回来,何乐知洗完澡穿好T恤和裤子,过去开了门。 韩方驰正站在门口的走廊上,对面是个假窗户,韩方驰面朝着门,一只胳膊肘拄着窗台站着,另一只手拿着手机,随意地垂在身侧。 门一开,俩人视线直接对上。 何乐知笑起来,明知故问:“打完了?” 韩方驰晃晃手机,当作回答。 何乐知做了个服务生的引领动作,笑着说:“请进。” 韩方驰于是垂眼走进来,走过何乐知旁边的时候,闻到一股清新的皂香,带着潮湿的水汽,扑在他脸上。 “洗漱用品我都放里面了,你用我的,浴巾我也给你带了一个。”何乐知搭着床边坐下,和他说,“水得放一会儿才热。” 韩方驰“嗯”了声。 何乐知笑笑地说:“我也打个电话。” “你用不着。”韩方驰瞥他一眼,拿着要换的衣服进去了,“没你那么讲究。” 何乐知也不坚持,“噢。” 韩方驰洗完出来,何乐知正背对着坐在靠里侧的床,低头看着手机。 听见声音,回头看了眼。 “房间有点冷,”何乐知对他说,“你别着凉。” 韩方驰问:“空调开了吗?” “开了。”何乐知说。 韩方驰坐在另一边的床上,两张床中间隔着不到一米的空。是一个虽然不直接去看,也能用余光看到彼此的距离。 房间没有主灯,只有不太明亮的四个暖色筒灯,光线昏暗,有种陈旧舒缓的色调。 空调的热风干燥地吹在身上,周围渐渐暖了起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占一边床,安静地待着。 何乐知刚开始坐着,后来趴在床上,手机也不玩,只侧枕着胳膊发呆。 韩方驰扫他一眼,见他这么老老实实地趴着,笑了声。 何乐知看过来,问他:“笑什么?” 韩方驰问:“想什么呢?” 因为没戴眼镜,何乐知有点看不清,韩方驰在他的视线里晕得很模糊,他眯了眯眼睛,说:“什么也没想。” “困了?”韩方驰问。 何乐知说:“有一点。” 韩方驰于是掀开被子躺进去,说:“睡,我关灯了。” 灯一关,房间完全暗了下来。 空调和洗手间的排风声在黑暗中变得很有存在感,他们听不到彼此的呼吸,但是如果有谁翻身的话,布料的摩擦声会非常明显。 时间在安宁的夜晚中静静地流逝,是一种舒缓的流淌。 后来何乐知似乎睡着了,韩方驰开始能听到他的呼吸,安稳绵长。他们的呼吸在间隔中有规律地裹缠在一起。 韩方驰闭着眼睛,感到何乐知仿佛离他很近。 “方驰?”何乐知的声音轻轻地响起来。 韩方驰回应他:“怎么了?” “你睡着了吗?”何乐知问。 “没有。”韩方驰说,“我以为你睡着了。” “我也没。”何乐知轻笑了声。 他侧过头来,虽然太黑了看不到,还是朝韩方驰在的方向看过来,带着一点点笑意说:“你记得有一次你来我家住,睡在我房间地板上吗?” 韩方驰“嗯”了声说:“记得。” “我现在就有一种那天晚上的感觉。”何乐知笑着说,“我那天总想低头看你,和你说点什么,不舍得睡。” 韩方驰问他:“不自在吗?” “没有啊,”何乐知说,“很舒服。” 黑暗把人遮盖起来,谁也看不到谁的眼睛和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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