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为了冲淡刚刚影片带来的紧张感,屏幕上又开始播放起轻松的动画影片,小提琴的前奏响了几秒,许知礼就听出来了。 ——Equation,小王子的插曲。 确实有很久没有听到这首小时候他最喜欢的歌了,许知礼没忍住转头看了几眼,看电影画面逐渐转入一片灰蒙蒙的都市丛林,和一个破墙而入的飞机螺旋桨。 “最近万祁要重映小王子,”不知何时,宋砚珩倾身过来,将距离拉近,像是贴在他耳边说话一般,“要不要一起去看?” 许知礼顿了下,“你也喜欢看小王子吗?” “嗯,”宋砚珩语气很淡,目光却灼热,“八岁那年开始喜欢的。” 只可惜许知礼似乎并没从他直白的视线和充满暗示性的话语中想起什么,他点了下头,回复刚刚那句问话:“最近有点忙,到时候看情况吧。” 这句看情况其实已经是委婉的拒绝了,宋砚珩心里很清楚,许知礼的界限感很重,肯定不会接受除沈淞易以外的人的邀约,只不过是他还抱着一点不可能的侥幸罢了。 电影从飞行员的出场开始驶入主线,许知礼半靠着墙面认真看着,身边的人也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忽然,一阵凛冽的秋风吹起,几片将落未落的叶子被卷起来,在空中盘旋几下,最终落在许知礼的脚边,发出叶片摩挲的轻响。 音响中播放着小王子的独白,而男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伴随着悠扬的提琴声,他与影片中的背景音仿佛融为一体。 “如果有人爱上了一朵花,天上的星星有亿万颗,而这朵花只长在其中一颗上,这足以让他在仰望夜空时感到快乐。” 许知礼怔了下,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睛。 宋砚珩半垂下头,仿佛凝望了他很久,眉睫低顺,潋滟勾人的眼此刻显得格外认真,也让他整个人多了点毫无攻击性的柔软。 男人的语调慢条斯理,让许知礼想起那个蝉鸣正盛的夏天,那年他十八岁,被好友拉去广播站,要求他念诵书里的经典台词。 没有稿子,没有选段,许知礼慌忙间,只能想起这段他幼时听过无数次的语句。 宋砚珩的声音很轻,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想起了那年男生清澈而明亮的嗓音,透过广播传入他的耳中。 “我迷恋宇宙,星辰,浩瀚的星河,星球间相互绕转依赖,在所有神秘的笼罩下,我舒展,又安心,因为我知道,总有星星因我而亮,为我闪烁,穿越无数光年来说爱我。” “” 许知礼望着他,忽然觉得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可回忆又很快迷茫起来。 最后,他只笑了笑,“真巧。” “你也喜欢这段话吗?”许知礼说,“当年我还在学校的广播电台念过。” 宋砚珩沉默一瞬,笑道:“是吗?” “确实很巧。” 许知礼看他一眼,刚想开口,沈淞易的车已经停在面前,车窗降下,打破了两人之间莫名的氛围:“你的朋友还没来吗?” 宋砚珩唇线平直,冷淡地扫了眼驾驶座上的人,笑容也消失了:“马上。” 许知礼打开副驾驶的门,半弯下身子冲宋砚珩招招手:“行,那我们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啊。” “好。” 黑色车尾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宋砚珩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他才恍有所觉地收回目光,接起电话。 安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等多久了?我这边太堵了,可能还得十多分钟” 宋砚珩垂下眼,“没事,不急。” “?”惊讶于这祖宗今天这么好说话的同时,安禹被他带着哑的疲倦声音吓了一跳,“怎么声音成这样了?确定湳沨你是吃了个饭,不是和人打了场群架吗?” “是啊,”宋砚珩懒懒地答,“安禹哥哥快点来帮帮我吧,打不过了。” “挂了。” 宋砚珩将手机收进口袋,目光重新落回大厅里的屏幕上。 上面映着小王子陪伴在玫瑰身边的画面,宋砚珩听见电影里说:“If you going to have stumbles,ready to cry.” ——如果你打算有所牵绊,就要做好流泪的准备。 【作者有话说】 其实这不是巧合,是宋砚珩专门跑到喇叭底下听你说完的(被宋某拖走)(紧急闭嘴)
第25章 只要许知礼不忙,每周末他大概率都会回趟本家,顺便再呆一晚上,这周自然不例外。 想着自己还有点东西落在老宅,许知礼在晚餐前就到了家里,正巧赶上父亲去了公司,母亲约了人喝下午茶,回去时家里只有刘妈和几个佣人在。 刘妈从小看着许知礼长大,感情深厚,一见到他就笑眯眯地张罗着,许知礼外套都还没来得及脱,手里就被塞了碗桂花酒酿圆子。 “幺仔,”刘妈习惯性地这样喊他,“是不是又瘦啦?这么高的个子,这么瘦可不行,要多吃点才有抵抗力呀。” 许知礼挖了勺圆子放进嘴里,桂花的香味浓郁,瞬间在唇舌间弥漫开来,丸子很糯,是记忆里熟悉的味道。 “好好吃,”许知礼很捧场地冲刘妈束了个大拇指,“您的手艺又精进了呢!” 刘妈瞬时眉开眼笑,一边嚷着要再多给他做一点一边往厨房走,许知礼赶紧拉住她,忙说着这些够他吃了,又被刘妈好一顿念叨,才终于腾出空来回房间拿东西。 路过三楼时,许知礼无意间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许知言的房间门口徘徊。 他眯了眯眼,顿住脚步——是陈墨。 许知礼抬起手,看了看表,下午五点,这个时间他不应该跟着许知言吗,怎么跑到许家老宅了? 与此同时,陈墨似乎听见了动静,转头看了过来,跟楼梯上的许知礼对上了眼。 他脸上是许知礼很少见到的表情,冷淡又平静,一双柔和的眼此刻疏离地看着他,没了往日的热情笑意,倒显得有些清冷。 许知礼虚握在扶手上,微挑了下眉:“你在这儿干嘛呢,许知言舍得给你放假了?” 陈墨很淡地笑了下:“算是吧,很长的假。” “能有多长?” “永远。” “” 许知礼的手慢慢放下,刚刚半靠着的姿势也变成笔直地站立,他有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注意到陈墨手中捏着的信封,才终于发现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从楼梯上离开,走到陈墨身边,握住他的手腕,抬起,端详那张信封。 简洁的牛皮纸信封上,写着陈墨苍劲有力的字迹——辞职信。 “为什么?”许知礼顿了顿,问。 陈墨语气很平静:“没必要再留下了。” “?” 面对许知礼不解的目光,陈墨忽然从衣服的内里口袋中掏出一张制作精美的贴卡,虽然外面包裹着保护的封层,但还是能看出来它已经有些年头了,外缘有很旧的翻边。 贴卡上是早些年很火的动漫人物,许知礼记得陈墨小时候最喜欢这个动漫,偷偷攒钱买了不少巧克力,就为了得到里面自带的联名贴卡。 陈墨小心翼翼地摩挲了下它翘起的边缘,目光变得温柔,似乎陷入了某些回忆:“这一张是隐藏款,拆出来的概率很低,当时我为了得到它几乎花光了所有零花钱,甚至连饭钱都贴了上去,可还是没拆到。” “有一天,许知言忽然给了我一包巧克力,说是随手买的,然后我一拆,就拆到了这张我梦寐以求的隐藏款。” “我以为是我运气好,可后来才知道,这是许知言找了很多人,替我买来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里面是那张联名款,我一直以为的幸运,不过是他精心为我准备的。” “我一直以为,虽然许知言冷漠理智,但在他心里,我总是不同的。所以我可以放弃自己的梦想,留在他身边当他最得力的助手,就算每天只有干不完的杂事,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现在也是。” “可我错了,阿礼,”陈墨垂下眼,捏着贴卡的力度加重,指尖泛白,“我等了这么久,只等到他订婚的消息。喜欢上一个根本没有可能的人,是我大错特错。” “” 这个消息太有冲击力,许知礼在原地足足愣了有一分钟,宕机的大脑才慢慢运转起来,重新处理陈墨刚刚的那段话。 从前他只觉得陈墨稳重踏实,能言善道,却忘了陈墨也是个与他们年纪相仿,有脾气、有情感、有梦想的成年男人。 他像个影子一样跟了哥哥那么久,只是渴望着他的一个眼神,一句安抚,如今伴随着他订婚的消息,美梦终于全部化为泡影。 陈墨与许知礼相对而站,两人一起沉默了许久,空气似乎都要陷入凝滞。 不知过了多久,许知礼叹了口气,忽然向前一步,替陈墨打开了面前那扇他犹豫许久都无法鼓起勇气推开的门:“去吧,陈墨。” “如果太辛苦,就放弃吧,”眼前的少年一如从前,正义善良又温暖,轻轻拍拍他的肩,眼神坚定,“从此以后,你只是你自己。” ——是啊,从今天起,他终于可以结束长达二十多年的影子生活,真正成为陈墨,而不是别人口中的,许知言的助理。 走出许宅的时候,陈墨还是没忍住,走上前抱了一下送他出来的许知礼。 小少爷五官皱成一团,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发光:“干嘛啊陈墨,你肉麻死了!” 陈墨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阿礼,有没有人说过你抱起来又香又软的?” “陈墨!!” 见人又炸毛了,陈墨立刻用多年的经验将人顺了毛,许知礼帮他把行李都搬上车后,扶着后备箱盖问他:“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回老家,”陈墨回答,“村子里新建了一所小学,缺老师,我正好补个位置。” “那以后还得叫你陈老师了,”许知礼尽量让气氛变得轻松,“我哥那边,你真的不打算当面和他说一声了吗?” “还有我爸妈,他们都很喜欢你。” “我已经提前告知伯父伯母了,以后有空了也会回来看他们,”陈墨顿了顿,“至于许知言算了吧,我怕见了他,会舍不得走。” 后备箱被许知礼关上,看着这台已经很老旧的比亚迪,他皱了皱眉:“我哥对你这么小气的吗,就给你开这种车?” “我觉得挺好的,”陈墨摸了摸车身,“车子旧了,磕磕碰碰不心疼,要是真开你们那种车,有个划痕我都要掉块肉。” 许知礼失笑:“你啊,还是和以前一样。” “你呢,”陈墨忽然将话题扯到他身上,“和那个沈淞易,感情怎么样?” 许知礼沉默几秒,模棱两可道:“还可以,就那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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