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彬,我有个想法。” “你说。” “如今,这小子只是完成了高考这一个阶段,如果他不去大学报到,大学没办法录入他的学籍,他就上不了学。” “你有办法?”妹妹就算不上美院,混个文凭还是可以的。如今怀孕生子,不得不放弃学业。 男的却金榜题名,逍遥自在。 李旭彬咽不下这口气。 王南岳问:“你想不想和他碰面?” “我怕见到他,克制不住,把他痛扁一顿,倒是我违法了。”光是提起这一个人,李旭彬都忍不住咬牙。 “这样吧,我来出面。我以明澜聘请的律师名义,去跟他交涉。” 李旭彬同意了。 * 孟泽又去了新华书店的育婴区。 光顾的顾客或者是孕妇,或者以为人母。她们身边大多有人陪着。 仅有几个是孤零零一个人来的。 学生模样的少年站在这里格格不入。孟泽挑了几本书,买单回去。 书中描写女人流产和堕胎的危害,病例一个比一个惨烈。 他合上书,冒着荒唐的念头。 如果留下他和李明澜的孩子……他就不能去北方了。但他今年只填了一个志愿,唯一的一个。 想留在南方,他只能复读,或者把学籍迁来这边。 他上不上课无所谓,但是高三学生出去打工能不能养活一个家? 口香糖被他嚼得没有味道。 抽烟页乏味,他重新换了一个味道浓烈的牌子,吸几口烟,把自己呛得厉害。 他和李明澜的联系方式只有一个手机号,一个QQ号。 她的手机一直关机,她也没有登录QQ。 班级群里,周璞玉问:「李明澜去哪里了?几天联系不上。」 谁也不知道她的动向。 屋子里空了,墙上全家福的痕迹变得越发惨白。 孟泽想起,他和李明澜没有拍过合照。 他连高三七班的毕业照都没有。 学校派发毕业照的时候,他去了北方。 校方没有安排寄送。 他也不去问。他连在北方同班两年半的同学毕业照都不稀罕,何况才待了半年的岩巍高三七班。 对了,王辉曾经在无意中拍过一张。 王辉想了想:“是不是羽毛球比赛的那次?” “照片呢?” “哦,我当时夹在一个文件袋,但是被我爸见到了。他觉得我不务正业,一把火把照片全烧了。”王辉夜很遗憾。 孟泽不是迷信的人,可又不得不解释,这是天意。 他和李明澜,一张纪念照都没有。 * 有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孟泽在高考之后接过数十个陌生电话,他懒得再应付。 对方锲而不舍。 孟泽闪过某种预感,按下接通。 对方姓王,自称是李明澜的律师。 孟泽和王律师约在咖啡厅里见面。 孟泽先到,点了一杯苦涩的黑咖啡。 王南岳西装革履,文质彬彬。初次见面,他还没坐下,递过来一张名片:“你好,我叫王南岳,是一名律师。”哪怕心里恨得牙痒痒,王南岳面上还是做足了姿态。 “坐。”孟泽就没礼貌了,连一个“请”字都没有。 他睇着这位“李明澜的律师”。他年近三十,看着是一个干练的社会人。 王南岳也在打量孟泽。 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皮相上佳,资料显示是出色的学生。但年纪轻轻,色欲熏心,如同一颗毒苹果。 王南岳坐下:“我受李明澜女士所托,过来解决你们之间的问题。” “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你一个外人能过问的。” “我能坐在这里,正是经过她的允许。” “王律师。”孟泽捻起那一张名片,“我和她是男女纠葛,和法律没关系。” “其实,我们做律师的也会接鸡毛蒜皮的小事。”王南岳叠起双腿,气定神闲,“我的委托人直言不讳,她决定结束你们之间的纠葛,她做出了终止妊娠的决定。” 孟泽的耳朵仿佛被刺中:“什么时候?” “昨天进行了手术。” “我不信。李明澜明明很喜欢那个孩子。” “孕妇受激素的影响,思维方式会有些不一样。经过深思熟虑,她恢复了理智。” 李明澜哪有理智可言?孟泽问:“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王南岳微微抬头:“流产也是手术,她身体比较虚弱,不方便见你。” “她怎么样?” 王南岳挑眉:“她和你再瓜葛。” 孟泽面无表情。 不要孩子,是他一开始的决定。 当他认命了,准备给她养家糊口时,轮到她狠心放弃。 王南岳见不到孟泽背上沁出的冷汗,只觉这个少年冷静得不像十八岁的人:“除此之外,我们有额外的要求。” 孟泽没说话。 “你主动退学。”王南岳语气变得严厉,没有转圜的余地,“并且承诺,永远不再见她。” 孟泽冷声问:“是李明澜的条件?” “流产不可避免会创伤女性的身体,她术后要尽养,只能暂时休学。我知道,你的父母刚刚离婚,一家人分三个地方住,你一个学生,赔不起精神损失费。我们折中,你退学就当是补偿。”王南岳停一下,不要说李旭彬想打人,王南岳也想,“不过分吧?” “我要见李明澜,我要她亲口对我说。” “这个在我的工作范围。”王南岳摊开两手,“她不想见你。” “见不到人,我如何知道你说的话是不是她的意思。” 王南岳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代理书:“请过目。” 孟泽却推开:“让她亲自来和我谈。” 王南岳又把代理书放回公文包里。 他在赌,赌孟泽不会看。 这一份代理书的名字,其实是李旭彬签上去的,并非李明澜的笔迹。 事情都瞒不住了,但李明澜不肯说孩子他爹是谁。 李父强硬地说:“我们都知道他是谁,年级第一名。” 李明澜这才勉强地点头。 李父说:“你就别去见他了。你哥去跟他做个了断。” 李明澜想了想:“跟他说,孩子打掉了,从此各不相干。” 她不报复,是因为她还惦记着这人。 想到这里,王南岳又怒又苦涩。 “小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王南岳倾身向前,低声说,“必要的时候,我们会采取激进的措施。” 孟泽等着王南岳的下文。 王南岳拿出一个档案袋,放到桌上:“你的父亲管理一个项目时,和客户达成灰色协议,批准一个低于行业标准的原材料进场。” 王南岳调查孟泽的同时,也调查孟泽父母。得知孟父去了北方,王南岳飞了一趟过去。 收获甚丰。 孟父惹上了桃花寨,他的枕边人握着他的把柄,扬言要报复他。 王南岳撞见那一幕,和那个女人搭讪,一拍即合。 孟泽拆开档案袋,快速浏览:“你威胁我?” “我们不想走到那一步,但必要的时候,会采取一切手段。”王南岳站起来,“年轻人,好好想一想,只要你主动退学,承诺和她永不相见,我保证,永远封存你父亲的秘密。否则,一旦启动法律程序,你父亲将面临牢狱之灾。” * 孟泽喝光了这一杯咖啡。 咖啡厅的出品比以前更苦涩,难怪生意冷清了。 他给孟父打去电话。 孟父惊讶,儿子上次联系他还是因为那个名叫刁坤的同学。孟父问:“孟泽,是不是遇到什么事?” “爸,很久不联络。”孟泽云淡风轻,“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行。”孟父笑笑,“我要在北方待到八月,你也是八月底去学校报道吧?我送你过去。” 孟泽只一个字:“嗯。” 孟父极少在家里说起工作,孟泽不能当面拆穿孟父的过错。孟泽又联系了龙正初。 龙正初接到电话,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重色轻友,窝在美人乡,把我给忘了。” 孟泽问:“你上次说,有个女人到我家拍门。” “对。” “之后还有见到吗?” “有,她很坚持。” “我爸怎么处理的?” “女人闹了一两次。我从阳台上看见你爸拖着行李箱,拦车走了,后来没见过他。”龙正初收起玩笑,“女人好像不知道你爸离开了,她隔三岔五就来,说话贼大声,她哪天砸了你家的门都不奇怪。” “她说什么?” “听她的口气……”既然孟泽打电话来问,此事不简单,龙正初也不卖关子,“我猜,你爸有什么事情被她揪住了。” 孟泽沉默着。 龙正初又问:“有麻烦吗?” “没事,先这样吧。”孟泽到阳台上去吐烟。 孟家的全家福早被他卸下来,放进储物箱了。孟家已成回忆。 王南岳是律师。讲法律、讲证据,他是赢家,他说他是李明澜的律师。 孟泽明白,王南岳是李家请来的,他代表的是李家的立场。是李家不要孩子,是李家让他退学。 那些凡夫俗子除了垂涎李明澜的美色,其余什么都不会。 唯有他,可以养一个她和她的家。前提是她在他身边,他们的孩子也在。 孩子没了,李明澜也消失了。假设不成立,一切回归现实。 孟泽脸沉在弥漫的白烟里,低下去,很久没有抬起。 李明澜闹脾气,说不理就不理的。她从来都是狠心的人。 * 王南岳收到孟泽的回复,丝毫不惊讶。 王南岳知道孟泽没有选择。 果然,孟泽说:“我退学,但是我要见她。” “我的当事人不愿意。”王南岳冷冰冰地挂上电话。他猜到孟泽会答应的,哪个儿子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入狱? 王南岳告诉李旭彬:“孟泽答应退学,他以后都不会见明澜了。” 李家出了一口气,不再提及此事。 李明澜去了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养胎。 李旭彬说是给妹妹收拾烂摊子,但终究有怨,他对妹妹没有好脸色。 于骊劝说:“明澜现在是特殊时期,我陪她去做了产检,医生说孩子很健康,但当妈妈的情绪不太稳定,你别紧绷个脸了,万一明澜得了产前产后抑郁?难道你心里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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