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师皱皱眉头:“是李明澜出的主意?” 李明澜立即承认:“是。” 孟泽说:“不是。”这下顾不上竹叶了,他上前一步。 她的头没有转,眼睛余光却在扫旁边。没想到,孟泽这个人还是讲义气的。 郭老师也不计较是谁的主意,他指了指墙上的日历:“今年是调整高考时间的第一年,六月比去年的七月,足足少了一个月的时间,很紧迫了,你们到这么个时候还抱着随意的态度,等于自暴自弃,放弃前程。”说完,郭老师咳两下,他连忙拿起保温杯,喝两口润喉咙。 “老师,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李明澜对数学一窍不通,她不怀疑郭老师的教学水平,岩巍的学生资质平平,跟不上郭老师的步调,听郭老师这几堂课都在咳,她有点心虚。 郭老师转向孟泽:“你有什么话说?” “我错了。”孟泽就有点敷衍。 李宜嘉和五班的班主任汇报完情况,正好听见孟泽的话,她暗暗吃惊,向外的步子缓了缓,回头望。 这位转学生来的第一天,李宜嘉听到的讨论都是关于他的长相。 孟泽的俊之外,还有“傲”,眉峰挑,弧形有力,眼神从容不迫,李宜嘉觉得其中有一股决断的冷。 李明澜突然转头过来。 李宜嘉一惊,立即出去办公室。 郭老师点着孟泽那张空白试卷。 李明澜吧,属实是天资平平,郭老师几近放弃了,但是孟泽,他来到岩巍中学之后,没有露出尖子生的端倪,郭老师很失望。 郭老师把试卷还回给二人:“这次是随堂测验,我看你们有改过之心,就算了,如果再有下次,我一定通知你们的家长。” * 西斜的余晖洒在走廊,将教室玻璃上的人影镀上了金边。 孟泽走在前。 李明澜双手插在校服口袋,一步一步跟着他。 她的美术学习,可以说以失败告终,她自己也放弃了,她真的不会画画。 但这一刻,她的手指暗暗地在勾绘孟泽的背影。 劲、瘦,兼顾着成人的力量以及少年的细腻。 他走得快了。 她追着,像在追他轮廓外的霞光:“孟泽。” 夕阳推着光走,光不停地向前。 “孟泽。”李明澜跑上去,“这次是我的责任,要不是我告诉你可以交白卷,你就不会只填了班级姓名。” 她没那么重要,话到嘴边,孟泽又咽了下去。 “我给你道歉。”李明澜深深地鞠躬。 她的腰弯了九十度,长长的头发垂下来,被夕阳光拍打着,仿佛是挑染了几缕绚烂的金。 李明澜是有美到极致的瞬间。 但和他无关,他绕过她走。 她直起腰:“孟泽,我以后再也不误导你了。” 他都不信她,他回到座位,收拾书包。 “孟泽。”李明澜突然伸手过来,掌心上放了一个不知打哪来的透明盒子。 里面装了一个圆滚滚的小东西。 小蛋糕?小糖果?他对甜品知之甚少。 她先解释了:“这是雪媚娘,我中午买的,特别甜。” 孟泽拉上书包拉链。 “第一次进那个办公室的同学都和你一样,习惯就好了。”李明澜轻轻叹气,“我知道,你心里苦。” 孟泽:“……”她知道个鬼。 李明澜把盒子塞到他书包的侧袋,拍了拍:“你吃完这颗雪媚娘就不苦了。” 他应该把这劳什子雪媚娘丢出窗外,但……算了,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再扔,他拎起书包就走。 “孟泽。”李明澜才出教室,被副班长喊住。 “李明澜,我和你说一下值日安排。”副班长招手。 等副班长说完,走廊上早已不见孟泽的身影。 李明澜耸耸肩,正要走。 又听人喊住她:“李明澜。”这次说话的人是郑克超。 李明澜甩了甩书包的肩带:“干嘛?” 郑克超看着孟泽和李明澜一起去教师办公室,再一起回来,最后,孟泽独自走了。 可无论孟泽怎样冷淡,郑克超都没有在李明澜的脸上见到一丝沮丧。 她喜欢笑,眉目舒展,对异性有巨大的冲击力。 她对孟泽笑得那叫一个灿烂,郑克超的心里冒着酸溜溜的泡。 班上还没有考试,孟泽的成绩排名暂且未知,但一个交白卷的人,学习态度能好到哪里去。 “孟泽是走关系转学的吧?”郑克超语带讽刺。 “谁知道。”李明澜毫不在意。 “我记得你说,你中意天才,不要让我失望了。”郑克超笑起来,“我还没有见过除了李宜嘉之外的天才。” 李明澜斜过去一眼,见郑克超嘴巴咧得大,心眼却极小,她露齿一笑:“你孤陋寡闻了吧?再说了,同学友爱的关键是人品,周璞玉不是天才,不也和我很要好嘛。” 周璞玉一出来就被点名:“你们挡在门口干什么?” “放学回家咯。”李明澜和周璞玉一起下楼。 周璞玉问:“你和孟泽怎么回事?” “孟泽很有意思啊。”李明澜弯着唇,“特别好玩。” “好玩?他又不是玩具盒。” “说不定他就是我的,崭新的玩具盒。” “就知道你爱玩。” * 李明澜晃荡着书包,和周璞玉走出校门。 常常有三轮小车在这个时间来摆摊,做学生们的生意。 周璞玉见到一个油炸豆腐的摊子,馋嘴了。 摊主白发苍苍,有一把年纪了,手脚还很麻利,她用锅铲翻动豆腐,放油,煎炸至金黄色泽。 三轮车旁边,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坐在小木凳上,东张西望,坐不住了,他下来凳子,要向外去。 才走两步,他被脚下石块绊了下,摔在地上:“哇哇”的哭声响亮。 摊主顾不上手里的活,弯腰去抱小男孩:“不哭,奶奶在这里啊。” 豆腐“滋滋”作响,眼见要烧焦了,周璞玉反客为主,拿起锅铲,把豆腐夹进碗里。 李明澜从书包里拿了一个雪媚娘,对小男孩说:“不哭就有糖吃。” 小男孩边哭边伸手,又望望摊主。 摊主:“不好意思……” 李明澜笑笑:“来,吃一个吧,这个时间,我们肚子都饿了,更何况还是孩子。” “要说谢谢姐姐。”摊主擦擦小男孩的泪眼。 “谢谢姐姐。”小男孩的声音低低的,过了一会儿,他嘴巴里尝到甜味,收住眼泪,不哭了,睁着大大的圆眼睛。 摊主向等候的顾客道歉,又忙碌起来。 周璞玉和李明澜一人端了一碗油炸豆腐。 周璞玉问:“郭老师这么快就放你们回来了?我以为要训半个小时。” 李明澜用竹签串起炸豆腐,放进嘴里,长长“嗯”一声,才说:“也许郭老师觉得烂泥扶不上墙,懒得浪费口水,反正不叫家长就行。” “没有惩罚?” 李明澜摇头,吃完一个炸豆腐,她咬住竹签:“就是连累了孟泽,怪不好意思的。” “他?他高高在上,不大会听同学的吧?”周璞玉问,“他为什么信你的话,交了白卷?” 李明澜作出冥思苦想样:“可能觉得我真诚吧。” 周璞玉:“不是吧……” * 孟泽到小区外,卸下半边肩带,要掏钥匙,无意摸到了侧袋里的东西。 他一捏,半软不硬的盒子就要塌似的。 湛蓝的垃圾桶在不远处。 他几步过去,一把揪出包装盒,抬着手,定在垃圾桶的上方。 三秒过后,一只白色小猫从底下窜出来,它的爪子稳稳抓住垃圾桶的边缘。 也许是流浪猫,但在脏污杂物之中很显雪白,它那如透明玻璃的眼睛直勾勾地和孟泽对视。 孟泽转身走了。 自从撞见母亲的事,他一直记着那天咖啡的苦味,他进去电梯,拨开包装盒,把那一颗雪媚娘放进口中。 软糯的甜,冲淡了舌尖上的苦。 迄今为止,这是孟泽唯一感谢李明澜的时刻。 * 孟泽一开门,听见厨房油烟机传来轻轻的响动。 父亲的背影在这一刻变得高大。 说实话,用交白卷的方式去反抗母亲,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得不偿失。 望子成龙的人不止他的母亲,还有他的父亲。 “爸。”孟泽平静,和从前一样冷淡,事实上有点刻意。 孟父回头笑:“我刚刚回来,飞机餐不好吃,我一落地就觉得肚子饿,赶紧回来炒个河粉,你饿了没?你妈说ῳ*Ɩ她今天加班,晚上只有我们两父子吃饭咯。” “哦。”加班,在孟泽的心中有不一样的含义了,天晓得母亲是不是真的在“加班”,“爸,我也饿了。” “再等等,很快就好。”孟父系着粉红的花围裙,手腕转得轻松,从几个方向翻炒河粉,“闻到没有?香喷喷,这是我家传的手艺。” 他把两盘干炒牛河端上了桌。 鲜香牛肉,清爽干葱,色香味俱全。 孟父又撒了些萝卜丝到河粉上,问:“孟泽,你在岩巍有没有什么不习惯?” 孟泽:“没有,一切都好。” 孟父的朋友有几个为了孩子鸡飞狗跳,于是大赞孟家儿子懂事有规矩。 别人家羡慕孟家孩子不让父母操心,可孟父羡慕别人家的孩子与父母亲近,孟泽太安静了,从不袒露心声。 是个好孩子,但孟父感觉差了些什么。 吃完饭,孟泽收拾碗筷,进去厨房洗碗,之后回房做作业。 一道门又将父子俩的生活隔开。 孟泽坐下,翻开数学试卷。 这时,手机滴滴两下。 王辉发来一条短信:「我收了一本摄影杂志,很辣。」
第9章 周末,王辉的父母外出。 秉着“好东西要与好兄弟”分享的道理,王辉诚意邀请孟泽上他家,一起欣赏摄影杂志。 从前,王辉对女生的想象停留在文字上,这是第一次,他见到火辣杂志,他的少男心怦怦跳了几天。 他指指沙发:“孟泽,坐。” 孟泽坐下。 接着,王辉也坐到孟泽的边上,他双腿并拢,两手搁在膝盖。 这是他家,他居然很局促。 孟泽不习惯与人这般近距离,他起身,移到单人沙发:“有事说事。” 王辉面色泛红,莫名有了点小媳妇的姿态:“孟泽,就是这个。”他递杂志的动作有点鬼祟。 杂志封面上的女人穿着一件素白的比基尼,跳跃在金黄沙滩,活力四射。 孟泽觉得这不是“辣”,这是自信的,健康的,他说:“运动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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