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母拉住他的手:“小心点,刚刚出笼的,还烫着呢。”话里暗藏娇憨。 孟泽知道,母亲在外是个女强人,回到家中,她是一个体贴的妻子。 孟母拽住孟父的手:“你这是怎么了?” 孟父:“被油溅到了,没事。” 孟母:“当年你这双手还能弹钢琴呢。” 孟父:“我老了,我老了。” 孟泽看完这出戏,浮现的是对演员演技的赞许。 孟母转头:“孟泽,一会儿我回公司,你坐我的车吧?” “不了,我很快就走,今天要早到学校。”孟泽自己也是个称职的演员,他吃完几个烧卖,“爸、妈,我上学了。” * 今天,李明澜和丁彰一起值日。 丁彰搬了椅子在窗边,站得高高的,擦拭玻璃,他在一扇玻璃上不停画圈,认真费力。 相比之下,李明澜比较闲,她擦完黑板,就没什么事了。 直到看见楼下的孟泽,她突然拿起扫把,把椅子反到桌子上,一排一排地扫过去。 孟泽以为李明澜会把“值日”二字当耳旁风,不料,她来得很早。 他来到教室,放下椅子,擦了擦其上的灰尘,坐下来。 不再有“孟泽早呀”的问候语,教室里冷冷清清。 丁彰见到孟泽,没说什么,下来把椅子移了个位置,擦拭另一面玻璃。 伪装差生是暂时的,孟泽不可能在高考前一直不发力。 他的作业在昨天做完了。 他今天早到是个意外,如果不是他的母亲要送他来学校,他也不至于一大早过来,坐在这个灰尘飘飘的教室。 李明澜戴了口罩。 满室灰尘只朝这孟泽一个人扑过去似的,他去开窗。 没有风,空气停滞。 李明澜低头,扫呀扫呀,到了孟泽这里。 他正在翻看昨天的试卷,他知道自己解题正确,但无事可做,只能在这里检查答案。 李明澜连“让一让”都没有说,直接把扫帚横到他的座位下,用扫把扫着他的脚。 孟泽抬头。 她全神贯注,眼中只有扫帚。 他抬起腿,但抬不了太高。 李明澜推着扫帚过去,还是撞上他的脚,她看见了,扫帚上的灰尘落到他的鞋面上。 她的眼睛弯了一秒,又恢复,她把扫帚横过来,竖过去,几次打到孟泽的腿。 他冷冷望她。 她看都不看,收起扫帚,跟丁彰说:“我扫完啦。” 一切就像是孟泽希望的那样,两人毫不相干,没有交谈,没有眼神。 孟泽擦拭鞋面灰尘,发现连鞋带都已经被扫帚弄脏了。 一根从扫帚上掉下的杂毛,插在鞋带的缝隙,直挺挺竖着,仿佛一道刺。 如有早知,他宁可在校园里散步几圈,也不会这么早来教室吃灰尘。 * 早读课是李明澜做作业的时间,她的背很直,头颈端正,没有半点向后扭动的角度。 无论有多少作业,她总能在早读课结束前及时上缴,这也是按时做作业的一个类型。 第一堂的英语课,杨老师讲解着上周的一次作业。 遇到阅读理解的题目,杨老师说:“李明澜,你来朗读这三段文字。” 李明澜的校服领口,翻出一个雪白的宽领毛衣,松松垮垮,但崭新白净,灰尘没有留在她这个扫地的人身上。 哪怕孟泽再讨厌李明澜,他不得不承认,她的英语很流利,连那些深奥难懂的单词,她乱读一通,也没有磕绊。 或许这才是杨老师喜欢点名李明澜朗读的原因。 李明澜的腔调很有美式味道,孟泽不想听,又偏偏听懂了。 他让自己神游太虚,去发呆,去出神,去欣赏天外的云。 黑沉沉的云,将要下雨。 孟泽右手执笔,点了点课本。 这显而易见的心不在焉,被杨老师发现,她喊:“孟泽,根据李明澜的朗读,你给大家解析一下这道题目的答案。” 孟泽三心二意,漏了一大截的课,他计量一番,根据李明澜的朗读说出答案。 杨老师的眉心稍稍皱起,再松开,眼里有了失望之色:“孟泽,上课要认真听讲。” 杨老师又叫副班长回答。 孟泽的错误在于,他以为要答的是黑板上的题目,但杨老师问的,是口述的一道题,他因为走神,忽略了杨老师的声音,答错题了。 杨老师称赞副班长:“答得很流畅,这道题目有迷惑性,B和C的答案看着一个意思,但结合题意,B比C更准确。” 杨老师一出教室,李明澜就和周璞玉说:“副班长的英语很流利啊。” 周璞玉:“他上学期的期末考,英语是满分。” 李明澜:“副班长的数学也很厉害,真是全方面发展的三好学生。”一口一句副班长。 孟泽出了教室。 细雨已经飞下来了,轻得像层雾,人呼进的空气黏黏的,哪里都不清爽。 * 雨下了几天,终于放晴。 同学们跟憋坏了似的,一窝蜂要去上体育课。 一群男生在绿茵场上踢足球,剩下的同学,是为了躲避高三繁忙的学业,出来透一透气。 三三两两的学生站在树下,其中就有孟泽和冯天朗。 今天还有另一个班级在上体育课。 冯天朗猜测那是高二生:“虽然只差了一年,但是精神面貌完全不一样,高三的同学疯的疯,蒙的蒙,人人头上都有沉重的乌云。” 冯天朗说这话是有原因的,第一次模拟考的时间已经公布了,就在几天后。 冯天朗:“孟泽,你现在格外认真,是不是要调座位?” 孟泽淡淡“嗯”了一下。 冯天朗:“调座位是一换一,你不能把前排的班长、副班长、学习委员、各科课代表等等换下来呀,我觉得,你来来去去也就是在后三排的。” “随便。”自从李明澜不来烦人,换不换座位,孟泽觉得无所谓了。 他的角落有点与世隔绝的意思。 绿茵场上的声浪大起来。 田滨在吆喝,他要组一个五对五的足球赛,上次的篮球赛,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跟着李明澜走了,队里输球,今天,他要把丢掉的威风赢回来。 田滨喊:“冯天朗,过来踢足球。” “我不了啊,跑不动,踢不ῳ*Ɩ动。”冯天朗转头说,“孟泽,你要不要去踢足球?” 从前的田滨觉得李明澜非常漂亮,如今,他和郑克超站在同一战线,瞧不起李明澜,连带的,和她纠缠的男生,没个好东西。 田滨没有胆子去反抗孙境,至于孟泽嘛,田滨不明着欺负,但有意在班上孤立孟泽。 田滨装作没有听见冯天朗的话,又喊:“丁彰,来打比赛。” 丁彰抬手:“来了。” 李明澜看着田滨那群人,暗自嗤笑。 难怪,田滨和郑克超那么要好,因为都是小鸡肠肚子。 她不关注球场,双手卡在双杠两边,撑起身子,在杠上荡了起来。 周璞玉靠在另一个杠杆,向天长叹:“一模考要来了,我这个时候抱佛脚,能得到佛祖的怜悯吗?” 李明澜泼了盆冷水:“佛祖会嫌弃你的。” “你真的不打算读大学了?” “我要能读肯定读啊,是大学抛弃了我,不是我不读大学。” 周璞玉握住杠杆的尽端,箍成拳头,枕起下巴:“说实话,我真羡慕你的心态,特别潇洒。” “我潇不潇洒,都不是读书的料,我当然选择潇洒。”李明澜并起腿,向后摆去,如一道灵巧的尾巴,她越荡越高了。 也就是在这时,有人大喊了什么。 李明澜没听清,就见周璞玉脸色大变:“李明澜,快下来。” 李明澜卡在双杠中间,是说下来就能下来的么。 她一转头,只见一个足球直往这边飞来,照这抛物线的驾驶,就要砸到她的身上。 她进退不得,第一反应是闭起眼睛,等着被砸。 “啊!”周璞玉又叫了一声。 李明澜睁开眼睛,发现侧边横过来一只手。 大掌宽且长,手背青筋隆起,遒劲有力,足球在这个掌心滚了滚,被拍了出去。 李明澜的身子因为惯性还在晃荡,她的眼睛却定在他的身上。 孟泽无疑是帅的。 她自己是个美人,哥哥才貌双全。 帅,对她来说,又不太稀罕。 孟泽,要说他友善吧,他的眼睛能冻死人,要说他冷血吧,她对他失望时,他能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很矛盾。 似深潭,也似深潭之上奔流的瀑布。
第14章 李旭彬最近繁忙,但是因为高考临近,他还是抽出时间,半个月回一趟李家。 他感觉是自己回到了读高三的日子,妹妹漫不经心的,他在一旁干着急:“你们学校还没有开始模拟考?” “下周。”李明澜知道瞒不过,老实地回答。 李家父母有一个出类拔萃的儿子,望子成龙的愿望得以实现,见女儿实在逼不出学习的天赋,为了避免中年高血压,李家父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哥哥的成了督促妹妹的主力:“你这几个月不要到处乱跑,周末留在家里,看看书,做做题。” “知道了。”李明澜在哥哥面前立正。 但是这个周末她肯定要出去的,她要去为模拟考做一次垂死的挣扎。 星期日的上午,李旭彬回去他的新婚小窝。 他前脚刚走,李明澜后脚就出去了。 她去了寺庙。 还没进庙门,她哼唱《唐伯虎点秋香》的插曲:“三生真系无幸,专登出嚟拜神。” 门口的小和尚领着她到了佛祖的跟前。 李明澜跪在草垫上,闭着眼,把签筒摇了好几圈,终于才摇出一支签。 竹签落地,即现签文。 解签的和尚说:“这是下下签。” 李明澜还没有摆出沮丧的神色。 和尚又说:“但是此签并非无化解之术。” 李明澜问:“如何化解?” 和尚答:“请人祈福。” 李明澜又问:“请谁?” 和尚莫测高深:“高人。” 李明澜知道,说的就是这家寺庙的主持。 寺庙生意,古今皆有,求缘、求财、求学,没什么不能求得。 临时抱佛脚嘛,信则有,不信则无,李明澜为各科科目都求了祈福的符文。 将要走了,她的一只脚踏出寺庙门口,又折返回来。 孟泽的学习和她相当,索性她代他求一支签。 不料,和尚两指夹着签文,眉目舒展:“这位施主,这可是上上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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