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身房、陈列室、藏酒阁、古画展。 想不到他还有这些喜好。 至今为止,李明澜对孟泽都没有特别陌生的感觉,直至站在这些房间外。 三楼只有一间关了门的房间。 李明澜望着门板,正要离开。 突然,传来一声:“李明澜!” “哟。”她回头。 “你在这里做什么?” “睡不着,参观一下。”她的头向着锁门的那间房偏了偏,笑着问,“这里是保险箱?” “杂物间。”他冷冷的。 她挑眉:“哦。” 孟泽叫过无数的“李明澜”,刚才喊的特别生硬。 她将下楼,余光扫了眼紧闭的房门。 * 等孟泽做饭的李明澜是个大爷。 李大爷脾气还大,动不动就捶抱枕:“我要饿死了。” 亏得孟泽补了药,否则他都要变成大爷。 李明澜仰靠沙发,把抱枕当孟泽,使劲殴打。 也就是在这时,她突然发现抱枕下压了张纸。 她夹起来,脸色的佯怒怔住。 她定定望着纸上的字,圆眼睛像是烟熏妆里镶嵌的黑珍珠,灯投下,珍珠里的光晶亮亮,却又像是石子砸出了明晃的涟漪。 “吃饭了。”孟泽的声音传来。 李明澜立即把纸放回去,同时把抱枕压过去。 李大爷没了声。 孟泽望过去。 她也正在望他,圆眼睛睁得大,她画眼睛周围的一坨黑丑极了。 她突然回神:“吃饭。”她低头扒饭,不吵不闹。 孟泽觉得她这时有点像那张职场风头像,不蠢的李明澜很无趣,于是,他也不说话。 今晚再补片药,就能一觉到天明,懒得理她。 “吃完啦。”她故作夸张,“好困啊,我要睡觉啦。” 她的房间有独立卫浴,有备好的新衣服。 她才想起来,他当酒店服务员很负责。 但他生病了。 她呆呆坐在床上,刚才在饭桌上,她一点都不敢表现出震惊。 她不信。 天塌下来,孟泽都能处之泰然,他和她唇枪舌剑,是因为他们一直吵吵闹闹。 他没有变,他怎么就生病了?她想不明白。 他要地位有地位,有金钱有金钱,凭他的名气,他要什么没有。 她想上网搜索病症。 手机无信号。 猛然,她站起来。 她只知道他是高考状元,他的锦绣前程都和她无关。 楼上的酒、楼上的画,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以为孟泽只喜欢烟和摄影。 是夜,李明澜不知打哪来的冲动要上三楼去。 她抓起手机,蹑手蹑脚。 走廊灯接收到感应,亮起来,把她吓一跳。 孟泽的房门没有动静。 她迅速上楼,她所经之处,灯纷纷亮起。 李明澜在健身房按下跑步机的记录,再去藏酒阁摆弄酒瓶,又去古画展看画作的风格,再去陈列室欣赏孟泽的摄影大作。 她一一拍照留念,之后止步在上锁的房间。 这里面又是什么呢?也许真的是保险箱。 李明澜转身要走,身子转过去,脚下却如同生了根。 她进不去。 然而,她望着底下的门缝。 她开了自拍模式,慢慢把手机从门缝里塞进去,剩拍照按钮留在外。 她连连按下拍摄键。 突然,楼梯的灯骤然又亮。 她听见心里的“咚咚咚”,收起手机。 * 孟泽晚上吃了半片药,照理,他能一觉到天亮。 但是他半夜醒来。 走廊的光从门缝里透过来。 有人?李明澜? 他顺着灯光而来,果然见到了她。 她在跑步机上气喘吁吁:“哎呀,晚上睡不着,吃太饱了,我上来运动一下,真巧,你也没睡啊!” 孟泽:“……” 李明澜在他冷冽的目光里下楼来:“睡觉啦!” 她关上门。 李明澜浑身是汗,把手机丢到床上,想要翻刚才拍的照片,却又停住。 之前是冲动,现在经孟泽一吓,倒是冷静下来了。 她和他早八百年不联系了,她还了解他做什么? 她去洗澡了。 直到再次倒到床上,李明澜都还没做好决定要不要去窥探他人隐私。 但是从门缝里拍摄,里面放的是东西,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这样想着,李明澜倒是心安理得了。 她打开照片。 除了门板外,少部分的墙面以及天花板进入了镜头。 墙面被涂画了什么? 李明澜放大照片,仔细辨认其上的文字。 等她辨出其中的一两个字母,她笑了,她早已遗忘的旧事,原来他记得这般清楚。 笑着笑着,她又抹了抹眼角的湿润。 * 破天荒的,猪一样的李明澜起得很早,她怕蛇,不敢去庭院。 她在房子里到处溜达,窜到摄影间,这走走,那走走。 等孟泽出现,她喊:“哟。” 他直接进厨房。 她跟着他转。 孟泽从冰箱里拿牛肉一回生的时候,差点撞到了她:“李明澜,你是跟屁虫吗?” 李明澜退两步:“怕你下毒毒死我,我要全程看着你。” “我如果想杀你,你就活不到今天。”她这么可恶,气他气了这么多年。 她看着他把新鲜的牛肉切成块,切葱、姜、蒜,准备好香料,先煮牛肉,加热之后放入葱姜蒜,爆香之后又加入牛肉块翻炒,最后加高汤。 她说:“这几个步骤很简单啊。” 偏偏孟泽做出来有一种特殊味道。 人的五感比大脑更有记忆力,她捧起大碗:“我什么时候能走?” 面汤沾到她的唇上。 他用拇指在上面一按:“视我心情而定。” “你要是一直心情不好,我岂不是老死在这里了。” “老死在这里”是个美好的想象,他点头。 “我要回去换衣服,我穿的还是昨天的裙子。”她拉拉自己的裙子,低头一闻,“臭。” 孟泽的脸色有点变。 “臭”这个字和李明澜不沾边,他曾经抱着她亲,如雪媚娘般清甜。 见他臭着脸。 她问:“你一天吃几次药?” 孟泽整张脸有点泛白。 “生病了要好好治,不要躲在这里。” “你——”孟泽觉得自己已经很克制了,难道是李深转述李明澜猪脑子时提及他? 但孟泽又知道自己瞒不住的。 她轻轻地说:“一个医生不行,换一个医生。” 她这般和和气气,都不像李明澜了。 他猛然站起来,指着她:“李明澜,你是不是同情我!” 她跟着起来,向外走。 “李明澜。”孟泽跟在后面,“你出不去。” 她到了大门边,冲他勾勾手指。 他到了她跟前。 她突然拽住他的手指,按住门锁上。 锁开了。 “你这里连面霜都没有,我要是长皱纹就怪你。” “李明澜,你不是这样的,你昨天拿树枝抽我,你怎么了?”孟泽说,“你是不是同情我?” 她给他整了整衣领,发出冷笑:“我才不同情你。” * 昨天晚上没有消息,李深有些猜测,打电话过去。 那边无法接通。 依着李明澜的性格,怎么都要在微信上和他说道说道,但是又观孟泽个性,大概李明澜在孟泽面前也是匪夷所思的。 暂且给她一些处理时间。 李深等到过了二十四小时,从家中出发,打车到别墅区。 他从的士见到红裙人影,他下了车。 “深仔,我们走。”李明澜头也不回,上了红车。 她握住方向盘,才知自己手心全是汗,她又下车:“深仔,你来开车。” 车子穿过林荫道,树影一道一道趴到车窗前,再飞走。 李明澜的头扭着向外。 这满眼的绿道令她忽然想起岩巍中学的校道。 “深仔,你去见他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什么问题?” “躁郁症。” “你知道?”李明澜把头靠在车窗,窗外匆匆而过的树影,把她照出了一身冷汗。 孟泽不是偶尔的? “有时比较激进。” “这是遗传病吧?” “也许。” 李明澜捂了下眼睛,用手掌压住要夺眶的东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想说。”因为那曾是李明澜生命里的最耀眼夺目的男人。 或者,将来也是。 从这个岔路口望过去,就是岩巍中学。 李明澜坐哥哥的车时,都会避开这个路口,她哥哥真的不喜欢岩巍。 李深也习惯性绕另一条路。 李明澜说:“深仔,走这里吧。” 李深不回答,看她一眼,他把方向盘转过去了。 车速放缓。 岩巍中学还没有放暑假,门前能见到穿着墨绿米白相间校服的学生。 可李明澜似乎见到一人穿着蓝白校服,清高倨傲,高高在上。 她笑了:“深仔,我没有说谎吧,你爹是世界上最耀眼夺目的人。” 车速再慢,校门口也是转瞬即过,直至校门远远被甩在车后。 李明澜说:“我们不怜悯他。” 哪怕自己穷得叮当响,还能立誓青云直上的高考状元,受不了别人的施舍怜悯。 孟泽不需要。 * 车子半路出了点问题,送去修理店。 高山蝶坐公车回来,她从车站下车。 有个无人机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她不回头,到了别墅,直接开门进去。 见到孟泽过来,她说:“我今天和梁医生聊天,他推荐我去国外做交换生。” “你想不想去?” “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高山蝶说,“你如果病情好转,或者直接停药,我也就放心了,我向梁医生申请当你的家庭医生,如今是辜负了梁医生的期待,我不好意思接受他的推荐名额,学校竞争很激烈。” “别担心我,多考虑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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