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深读小学时,还和她比较亲近。他上了初中,越发安静了。 李明澜忙碌之余,思念儿子,给他打电话分享生活点滴。 比如,街头有个流浪艺人能弹唱中国调子,是她常听的流行歌曲。 不知道是不是儿子到了叛逆期,他觉得无聊。 那天,李明澜挂了电话,又去听流浪艺人的哥。 哪里无聊?非常好听。她还跟唱:“哼哼哈兮。” 她问儿子:“初中生活如何?” “还行。”简单的两字冷冷清清。 那谁也喜欢这两个字。哪怕他拿了年级第一名,他也是淡淡的:“还行。” 回忆终结时,她笑。儿子都上初中了,她居然还能记得那谁的话。她自嘲:“是很无聊。” 她宁愿儿子是学了她哥的少年老成,也不愿承认那谁的基因太强大。 于骊明白李明澜的思念,经常发李深的照片。 李明澜把照片放在隐藏文件夹。没人知道她有一个儿子,她只能偷偷欣赏儿子的成长。 李深说无聊的次数多了,李明澜意识到自己和儿子脱节了,她需要什么东西来维系二人的关系。 有一天,她在慈善拍卖见到一只表。表盘设计独特,出自一个华人设计师之手。 这名设计师名叫雷余瓯。 她联系上认,请对方设计一对情侣表。 雷余瓯脾气又拽又硬,一口回绝。 直到李明澜和他在服装周遇见。 雷余瓯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转变,和她聊了下,直言十分投契。 李明澜定制了一对情侣表。女款是她的,男款,她要送给她亲爱的儿子。 是定制,她却没有付款。 雷余瓯热情地说:“不知能否请你为我未来的妻子设计一套婚纱?” 李明澜展颜:“当然。” 雷余瓯迟迟没有遇上心上人。没有未婚妻,不需要婚纱。李明澜倒是一直欠着这份人情了。 * 李明澜把情侣表装进礼盒,系上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回国了。 在外思念久了,她不知道自己见到儿子,会霎时湿了眼眶。 儿子一年比一年高,而且他期末考是年级第一名。 没有哪个当妈的会不高兴得落泪。 送礼是情理之中吧。 但李深不收这么贵重的礼物。经于骊的劝说,他才收下那只表。 他只会闭门做作业。 香港台正在重播1995版《神雕侠侣》,李明澜闲来无事,坐在电视机前打发时间。 她已经不唱《射雕英雄传》的主题曲了,她集集跟唱《神雕侠侣》,拉开嗓子:“有你有我雪中送火!” 李深当然听见了,面无表情。 几天下来,李明澜和儿子的交流少之又少。 她忍不住去敲他的房门:“深仔,你在做作业吗?” “已经做完了。”李深再也不是可爱的胖小子。 李明澜见到儿子正在翻看哲学,点点头:“也对,你是天才,我以前做作业要花一个晚上,有时候一晚上也做不完,第二天去到学校就请教学霸。” 她和他分享当年:“他太牛了,闭着眼做题都比我厉害。” 她坐上李深的床。 枕头、床单、被套,全都简简单单,素白的、素灰的。 她想,一般来说,当妈的都要给孩子整理床铺吧。她却没有跟他挤过一个被窝。 难怪儿子和自己生疏。她错过了儿子的成长,也将错过他将来的一切。 这时是有些不甘心自己只是姑姑。 李深问:“姑姑有事吗?” 儿子的脸还稚嫩,眉目真是像极了那谁。李明澜清了清嗓子:“深仔,你承受能力如何?” “还好。” “如果有一个惊世骇俗的爆炸大新闻,炸到了你,你会怎么样?” 李深平静无波:“不怎样。” 他的个性偏向那谁,完全没有遗传到她的开朗。 “那就好。”万一他将来得知真相,也许没有那么排斥。她转头见到桌上的礼盒,问,“你没有戴表啊?” 她的早已经戴上了。她把自己的手比上去:“果然合在一起更好看,本来我想大大的,可是我的手腕小戴不住,委屈一下你,你戴大的,我戴小的。” 这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两只表。一只的机械柄轴和另一只的机械柄轴,合在一起相互旋转,上发条的速度会比单只上发条时更快。 男款手表的柄轴有特别设计,比常规款的更大。 李深突然站起来,走到窗边:“姑姑,我觉得你最好找一个适合你的男朋友。” “是吗?你也觉得我这么漂亮的女人,没有男人疼,特别可惜,是吧?”李明澜笑起来,“深仔,你真会体贴人呢,才貌双全,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你说得对,我要谈几个男朋友了,我喜欢智商高的男人。” 李深咳了一下:“姑姑,我要做明天的作业了。” “好,不打扰你,改天我酝酿酝酿,再和你说惊世骇俗的爆炸大新闻。” 然而,这天之后,李深更疏离了。 李明澜逮着空档就跟他说话:“深仔,周末想不想去公园散步啊?我好久没去,我怕迷路了,你有空给我带路吧。” “姑姑,我要做作业。” 她又和他说:“深仔,我给你买了你最爱的咖啡豆,我给你冲杯黑咖啡吧。” “姑姑,谢谢,不用了。” “深仔,我……” “姑姑,我做作业了。”李深关上了门。 李明澜不喜欢哭。 当年离开那谁,她没有哭。没有男人值得她掉泪。 但是在儿子面前吃闭门羹,她的眼眶还是红了。 于骊安慰说:“深仔就是这个性,你不要放在心上。” 李明澜点头。一时之间,她分辨不出李深的冷静,是因为他哥哥的教导,还是因为孩子他爹的遗传。 公司那边不停的传来消息,李明澜不得不回去处理公事,她说:“深仔,我要走了。” “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 到了她离开的那一天。 哥哥板着脸:“深仔,一起去机场,送送姑姑。” 李深:“约了同学打球。” 李明澜明白什么,拖起行李箱:“深仔,我走了啊。” 李深没有去送行。 不舍的人是她。 孩子什么反应都没有,是她自找的,她打小就不在他身边。 直到第二年的春节,李明澜有了教训,不再纠缠李深。 这些年,她是成长了,留学时期比较沉稳大气,事业辉煌了,性子反而倒退。 李深读初三那年,李明澜回国过年。 一家人去李父李母家,李深冷淡依旧。 哪怕她逗他说话。 他也不怎么理。 她自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靠得住的人。 尤其是,儿子的冷淡格外伤人。 年初五之后,李明澜也变得安静了。 直到一天晚饭,她兴冲冲地喝下不少酒,上头了,满嘴胡话,她坦白,自己喜欢智商高的男人,要是天才就好了。 李旭彬训斥:“注意仪态。你是长辈。” 李明澜睡了一觉,酒没醒,反而更糊涂了。她只觉得梦里自己孤零零的,明明疼儿子疼进心里去,儿子却全程冷漠一张脸。 她不甘心,突然半夜去敲李深的门。 他可能睡着了,没动静。 李明澜不知醒着还是醉着,一直敲。很轻很轻,但是“咯咯咯”地响。 李深终于开了门。 李明澜呼出一口酒气,走路很稳,一屁股坐上他的床:“深仔,我好难过啊。”梦里的自己几乎喘不过气了。 他冷冷地他提醒:“姑姑,请自重。” “我的辈份是你姑姑,可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你瞧瞧你,面对我一脸防贼的样子。”她呜咽啜泣说,“你个没良心的,我辛辛苦苦生下的是一个不孝子。” 她不知哭了多久,但她真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她还想诉说自己梦中的苦楚,却被李深推了出去。 霎时,她的酒醒了,呆在当场。 她又闯了大祸。她不敢面对儿子,躲了起来。 但她终究还是要见的。 她约他在咖啡厅见面。 到了约定时间,他没有来。 她以为他不会来。 幸好,他只是迟到了。 李明澜应该道歉:“如果你嫌弃的话,就当没我这个亲妈吧。” 李深沉默着。 她逃似的走了。 她被伤了心,也就狠了心,不愿再回国了。 长得那双眼睛的男人都是绝情的。 到了夏天,于骊再发李深的照片,李明澜见到儿子的手腕上多了一只男款表。 李明澜当即跳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大叫。 早该坦白的,儿子这么懂事,也许早些年和他讲,母子相认的场面能更感人。 * 再见儿子时,李深不问孩子他爹是谁。 李明澜想想,不讲那谁的坏话了:“深仔,你的爸爸,亲生的那个,他是世界上最耀眼夺目的男人。” 她坦白,某人不喜欢她,连带的不喜欢她的孩子。 她拍拍儿子的肩膀:“没事,有我爱你,我们又不稀罕他。”她说得多么轻巧。 李深也是波澜不惊的性子,听到父亲的嫌弃,他未露难过之色,轻轻抱了抱她。 她从来不和人说起孟泽,能说的人只有儿子。 幸运的是,她生下了世界上最最耀眼夺目的儿子。 * 和李深坦白之后,李明澜回国也没有很频繁。 崔佩颐要打开欧洲市场,和李明澜一起常常往欧洲跑。 这次是难得的回国。 李明澜向外眺望细细的城市脉络。 大江蜿蜒,山川锦绣。 今天来接机的不是李家人。 对方西装革履,用发蜡梳着高高的刘海,站得笔挺。他一手举一块英文牌,另一手捧着一束鲜花。 这是时尚周刊的助理。 李明澜这次回来是因为公事。 助理没有见过她,当她站到他的面前,他有些不确定:“Melanie?” “我是。” 助理立即把花递过来:“欢迎。” 李明澜接过一大束轻盈如云的百合:“回国了,叫我李明澜就行。” “李明澜小姐,我是卢澎。” 卢澎毕恭毕敬,接过她的行李箱,出去之后,替她开车门:“李明澜小姐,我们为你订了酒店,请问你是想先用餐还是先回酒店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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