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彬反而平淡:“事情已经了了,这人和我们家再无关系。只怪明澜识人不清。” 李明澜贴着门板,把书房里的对话听了个清楚。 高三时,她对周璞玉说,孟泽是个绝世少年。 这么些年过去,她从未否定过对孟泽的初印象。 似乎就是刚才一瞬间,年少的梦破了。 小李深见到姑姑跟做贼似的,于是跑着过来。 李明澜一眨眼,回神了。见小李深要开口,她立即比一个“嘘”的手势。 小李深心下有猜疑。 但是反应极快,捂住了嘴,露出一双与孟泽如出一辙的眼睛。 李明澜望着这双眼,百感交集。 小李深又用另一只手遮住眼睛。他始终记得李明澜的话,玩捉迷藏时,不要让人发现他的眼睛。 李明澜过去抱起儿子,远离书房,去了阳台。 她把儿子抱得紧紧的:“还是深仔乖。” 小李深动弹不得,被她抱在颈下,他唤她:“姑姑。” 李明澜抚抚他的小脑袋:“深仔的作业做完了吗?” 脑袋被扣,小李深点不了头,只能闷闷发出一声“嗯”。 她松了松手上的力气,才发现她手心都是汗。她轻轻拍拍儿子的背:“深仔,你不能学坏。” 不能像他的父亲,但是要学他的母亲吗?也不行。 因为李ῳ*Ɩ明澜是一个大笨蛋。 小李深坚定地说:“我跟爸爸学,我不学坏。” “对,你要像我哥。”规规矩矩,平平淡淡过一生。不搞特立独行,不玩惊世骇俗、 * 王南岳从书房出来,见到李明澜正抱孩子哄着。 她育有一子,身材却纤细如柳。 对比下,这五年间他老得很快。她未婚生子,出国留学,她的人生里没有他的足迹。 他知道,她和孟泽再无可能,李家人不会允许她和那样荒唐的男人在一起。 关于李深身世,王南岳是除了李家外的唯一知情人。 正因为如此,王南岳的立场更尴尬。他祝福李明澜有一个幸福的人生,但是她的男人万万不可以是孟泽。 孟泽比李明澜更加胆大妄为。 李明澜瞥见窗玻璃上的影子,回头,见到王南岳,她嫣然一笑:“南岳哥,你要走了啊。” 王南岳定了定心神:“明天出差,我今天晚上要回去加班。” 李旭彬:“南岳,我送你下去吧。” 等两人一走,李明澜脸上的笑淡了。 孟泽□□?他血气方刚,不是没有可能。可因为他是孟泽,她又难以置信。 “姑姑,我累了。”小李深被她越抱越紧,他嘀咕,想从她的怀里下来。 李明澜放下儿子,之后拨打孟泽的手机。 他关机了。 她不能听信一面之词。 * 帽子和口罩是严密的盔甲。 镜中的李明澜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她轻轻压了压帽檐,又把口罩摘下来。 她若无其事,说:“哥,我约了一个朋友见面。” 李旭彬眼神深邃,略有沉思。 小李深靠在李旭彬身边,歪头看她。 “是一个和我一起回来的朋友,她一个人住酒店,肚子饿了都找不着好吃的店。”李明澜撒谎时气定神闲,如今盖了一顶帽子,更是自然。 她生孩子后性格有了转变,一回国就围着孩子忙。李旭彬也希望妹妹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哪怕她已为人母。他点头:“去吧,深仔交给我。” “对了,哥,你把车钥匙给我,我今晚开车出去。” “早点回来,不要玩太晚。”李旭彬抛出车钥匙。 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到李明澜的掌心:“哥,我先走啦。” 门一关上,她收起笑脸。 * 车子停在江南派出所的对面。 李明澜握住方向盘,迟迟不动。 就算她进去也未必能见到孟泽。 或许,她等他出来吧。 但她这次回来不会逗留太久,或许,她等不到他出来了。 她把车子熄了火。仍然坐在里面,人和车仿佛是广场上立着的雕塑。 她不信王南岳的话。非得亲自来看一看。 夕阳隐入山中,四周的霓虹灯一一亮起。灯光绚烂。 唯有派出所的光静谧冷冽。 李明澜下车。在路口站了很久。 如果她在光亮中撞见孟泽,也许会忍不住凶他。 地下一滩污水照不出她的脸。但她知道自己表情僵硬。 李明澜压低帽檐,戴上口罩,过了很久,慢慢踱步过去。像是慢条斯理,像是饭后散步。 站岗的警察询问。 “我丢了钱包,来报案。”李明澜的声音从闷闷的口罩里传来。 警察示意她进去。 似乎这次抓捕的人比较多,门边还站着一群男的、女的。 李明澜望过去,目光在一个女人的红裙子上停留几秒。 余明熙收拾的衣服里有过这款裙子,也是鲜艳的红。 余明熙穿的都是大牌,估计今天被抓的女人不是简单角色。 “杜诺。”门里传来严肃的叫唤。 红裙子女人仓皇抬头,咬一咬唇,不敢应声。 警察再喊:“杜诺。” “我在。”红裙子女人怯生生应一句。
第92章 (加) 李明澜靠近门边,她听见心里的震天鼓响,一声声“咚咚咚”,震到她的鼓膜,她感觉脑子快要炸裂了。 里面又站了一群人。 其中一人颀长高瘦。 有些时候,李明澜真恨自己,她总是能第一时间认出孟泽,哪怕只是他的背影。 她真糊涂,王南岳当了那么久的律师,逻辑缜密,怎么会出错? 一个警察走出来,对着另一人说:“那边的你去审吧。” 警察注意到她:“请问你有什么事?” 李明澜轻轻拍一拍裤袋:“警察同志,不好意思。我以为我的钱包丢了,现在才发现原来在我的裤袋里。打扰了。” 她落荒而逃。 但如今的李明澜比六年前更谨慎,乱糟糟的思绪中,她尚且冷静,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她这般失魂落魄,不宜回哥哥家。 她无处可去,又去了孟泽家。 之前要退还的钥匙,至今还在她这里。 李明澜开门,看见玄关处挂着的小灯笼发饰。 鞋柜里有她的拖鞋,沙发上放着她的衣服。 她明明离开了这么久,这里却仍留有她的生活痕迹。 孟泽还是惦记她的。 李明澜独自在玄关的墙边靠了半晌,才发现自己只是借月光观察。 当月亮隐入乌云,四周漆黑一片。 她去开灯。 玄关处的小灯笼,沙发上的衣服并非她的幻觉。 但餐椅上挂了另一件不属于她的裙子。 巧了,余明熙收拾的衣服里又有一件一模一样的。 李明澜回忆余明熙要去卖衣服的话,突然想,这些衣服会不会就是余明熙的?否则怎么这般巧合。 怀疑一旦生起,就如雨后春笋,落地生根,发芽茁壮。 李明澜开始在这间房子查找其他人的痕迹。 她在角落里发现一件吊带睡衣。 两边袋子长短不一,短边系了个结。 李明澜没有好记性,却又记得,六年前,这件睡衣穿在余明熙的身上。 李明澜冷静下来了,一个角落一个角落寻过去。 她查看孟泽的枕头。 枕巾和床单都洗过,干干净净。 她扎起头发,在等下扒开沙发缝,她极有耐心,目光慢慢扫过去,终于发现一根长长的卷发。 派出所里的红裙子女人就是烫了长卷发,而且染了棕黄。 和这根的色号一致。 李明澜最讨厌做数学题,她头脑不灵活,逻辑思维很差。 但当她把头发缠在指间,却又想明白了这根头发,这些裙子。 李明澜出去阳台,把卷发扔了出去。 她在闷热之中拨打余明熙的号码。 余明熙浅笑:“明澜,回国了吗?我刚刚在和未来婆婆讨论婚纱的事。” “熙姐,打扰你了。抱歉。”李明澜吐出的字像裹着铁锈:“你之前收拾的衣服,有没有转卖的?” “有啊。有的我只穿了一两次,扔了实在可惜,放到二手市场了。”余明熙问,“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熙姐,我今天遇到一个女人,她穿的好像就是你的红裙子。”李明澜停顿,“她叫杜诺。” “杜诺啊。”余明熙说,“她买了几件裙子。” “还有没有别的?” 余明熙想了想:“有一件睡衣。我是不愿意卖的,而且又断了一根吊带,可她特别喜欢,我送她了。” 李明澜沉默。 余明熙问:“明澜,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熙姐,新婚快乐。” 李明澜轻轻关门,用钥匙转头锁头时,她的指尖还有点颤。 她在楼梯上遇到隔壁的老婆婆。 老婆婆的腿脚比她这个年轻人的更轻快。 擦肩而过时,李明澜问:“老婆婆,他还是深夜才回来吗?” 老婆婆上了一级台阶,停下来,说:“是啊。小伙子的社交圈子比之前大了。” 可见孟泽真的拓展了社交圈。 李明澜也不问了。 高三的分别太仓促,这一次,她要和他说个明白,别再等到重逢的时候弥补分手纪念。 * 第二天,李明澜和哥哥一家去机场接李父李母。 她和家人们一起吃午饭,说说笑笑。 饭后,她抱着儿子,把回来路上买的魔方给他玩,顺便讲解玩法。 小李深坐在茶几边的地毯,托腮撑起小脸蛋,数一数魔方的颜色,说:“姑姑,我会玩了。” “真的呀?”李明澜笑,“深仔,你来玩。” 她联系孟泽,传来的还是机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这时,小李深高举魔方,对着走过来的李母说:“奶奶,我会玩魔方了。” 李母抱起他,笑得合不拢嘴:“我们深仔真聪明啊。” 李明澜想,李家所有人都知道,小李深的智商不是遗传自她。 但也有一句话,聪明反被聪明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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