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骂丁勋的话,却听的冯锡尧如同芒刺在背。张了张嘴,到底说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 “你知道吗?”丁功一点都不见生气或是怒意,兴致勃勃的:“去年你把小二整进去蹲了十个月,那段时间刚好我手上有事忙,脱不开身,这二傻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打个招呼的事儿,愣是在里面蹲这么久。我家老子为这事儿雷霆大怒,想抽死他的心都有了。” 提到这个,冯锡尧不自然的摸摸耳朵:“我也没想到。”两个人斗了这么几年,官司来官司去的,烧的都是钱,可是彼此之间一直都心照不宣的没玩阴损的。真要说起来,混到这个社会地位,谁还能没几个道上的朋友?那次把丁勋弄进去,缘由就是芝麻大点的事儿,稍微花点钱就能出来。冯锡尧不过是想给他添点恶心给自己出口恶气。谁成想丁勋居然一蹲就是十个月。这件事在冯锡尧心里也是个疙瘩。 “我就说你们俩是小朋友过家家,还真被我猜着了。”丁功打哈哈:“小二一直拦着,不让我管他的事儿。我就这么一个弟弟,要欺负也是我欺负,当时知道你把他弄进看守所了,老实说,真是弄死你的心都有了。” 说的人坦然,毫无恶形恶状。 把人家宝贝弟弟弄进看守所,虽然是丁勋犯错在先,可是眼下说开了当初的误会,冯锡尧还真做不出针锋相对嘲讽活该的举止。 “我也不瞒你丁先生,”冯锡尧有点糗的摸了下鼻子:“这件事其实挺怪的。我相信凭你的人脉和关系一定打听的到,我当时找的关系寻的由头实在是小。不说丁勋的社会关系,就是普通人,花点钱就能出来了事,不至于那么久。” “我查过了,”丁功饶有兴味的扬起一侧眉毛。这个动作倒是跟丁勋有些像了:“原因嘛,回头你去问那个二傻子,我只能说是他活该,自己要蹲在里面不肯出来的。” 听的目瞪口呆,冯大少连说话都打了磕绊:“自己不肯,不肯出来?” 丁功点点头,一仰头喝酒样的干掉杯中残茶:“小冯,多的话我也不说,没劲。你对我家小二要是真没意思,也别吊着他,干脆一棒子打死,回头好歹有我收尸。要是拖久了,以这小子一根筋的架势,怕是你结婚生儿子了,他也死无葬身之地了。” 跟着对面的人一块站起来,冯大少困窘万分,讷讷的说不出话。 丁功比冯锡尧矮那么一点,可是气势上绝对碾压,估计再加上丁家小二也没用。那是从政高位之人长年累月沉淀下来的东西,不怒自威:“感情的事不是做生意,能放在称上称个一清二楚。你俩的事儿你俩拿主意,我心疼我弟,只想他好。难听的说在前头。我这人护短,他要被你拖死了,我也不会放你一人逍遥。当然,”男人深谙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真髓:“你俩要是真想在一起,我也尽全力护着。除了我爸那边我真没辙,其他方面不说周全,谁敢使绊子说难听话,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斤两,够不够我丁功出手的。” 男人那种自负自傲扑面而来。冯锡尧突然觉得自己很是羡慕丁勋。 有这样个大哥在上面撑着,不用万事都自己扛自己顶,真好。 “丁先生,”冯大少一时冲动,原本该三缄其口的原则也抛到了脑后:“我答应你,不管怎么样,春节前我给丁勋个明白。” 赞许的拍了拍冯锡尧肩膀,丁功拿起自己的大衣搭在臂弯:“有你这态度,我觉得你不错。”
第45章 有时候会觉得生活真的没意思。 上班,工作,下班,吃饭,睡觉。偶尔的消遣,不是KTV唱歌就是酒吧喝酒,聊的话题兜来转去的就那几个,真正能解下面具常玩的朋友一只手数的过来,生活的圈子看似很大其实都是泡沫,轻轻一捏真相毕露,每天重复着,平淡庸常一成不变。 冯锡尧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是不够忙,都有空胡思乱想多愁善感了。 谁的日子不是这么过的呢?大家都一样。 他记得刚创业那会儿,乐此不疲的到处赶场子找机会。曾经认识一位四十多岁的茶道老师讲过一句话,记忆犹新。 年轻时候都不安于现状,不喜欢平淡,可是最后会发现,平淡才是福。 当时听了,以冯锡尧的年龄,没有嗤之以鼻已经算是好了。只是眼下过了三十再回头去看去想,心性变了,倒觉出几分味道出来。 社会上打滚了几年,真真假假的各种关系,喜欢的不喜欢的都要去做,强撑着的所谓繁华热闹也不过那样,场子赶的疲累,不如回家往床上一躺,睡个昏天黑地,然后被家人不客气的掀了被子,赶着去洗漱干净坐下来吃碗清粥,还得听着爸妈的念叨。可能是人懒了,光是想着这样的画面,就觉得是福气了。 包括朋友也是如此。二十多岁想着天下到处都是朋友才好,花费很多的时间金钱和精力去交际。可是三十多岁了,只想着跟玩得来的那几个没事聊聊天打打牌,吃饭喝酒也不累。圈子多了,心思却简单了,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泾渭分明。 唯独让一向洒脱的冯锡尧参不透的,就是感情了。 他在二十多岁惊觉自己对丁勋动了心思,百般试探想要求个发展。谁知道阴差阳错的蹉跎了六七年,待到自己再不甘心也决定放下的时候,白月光回头了,单相思俨然成了两情相悦,这其中的惶恐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过了欣喜。 丁功那天跟他说过的话,他回去仔细想过。 是他放不下。不然就丁勋那点笨拙的小计俩,他有一万种办法让人死心,用丁功的话叫“一棒子打死”,还是死的透透的那种。 问题就在于,两人之间周瑜打黄盖的心思。一个用拙劣的手段去讨好心上人,而另一个脸上作的冷清,其实心里完全招架不住。 因为这已经不是简单俩个人之间的事儿了,真要走下去,即使少了婚姻那一道小本本,也会是两个家庭直面相对的状况。 二十岁的冯锡尧不考虑这些,爱了就是爱了,先爱再说。其他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三十岁的冯锡尧没办法不考虑这些,因为最爱他的妈妈已经到了人生最后的阶段,任何的不平淡不平稳都会加剧病情的进展,甚至冯锡尧敢豁出去,直接把人气死都有可能。 这已经不是冒险不冒险的事情了。 悲哀来的无比真实,甚至感情都要退居其后。 是的,不管冯锡尧多嘴硬,就像丁勋说的,他对“邓欣”的感情,从来就没真正放下过。 * 很快到了紫勋地产的公司年会。 丁勋这段时间忙着到处打点送节礼。没办法,冯总躲懒不肯去,往常多少能助力的齐乐明又被派去了淮市,最终一些重要的关系还得丁勋去维护。 这天从早上上班,一众员工就嘻嘻哈哈的心底长了草,只盼着过了中午可以去酒店参加年会,哪里还有心思上班? 冯锡尧上午十点多钟晃到公司,早中饭没什么胃口,一时心血来潮,点了个必胜客的外卖。 恰好送到的功夫,丁勋风尘仆仆从外面回来,最后一家建委的领导终于是见着了,皆大欢喜。 “来,”冯锡尧心情很好:“中午凑合吃一口,一会儿一块儿去香格里拉。” 沙发那里的茶几上,茶具茶盘都挪开了,满满摆着芝心披萨鸡翅虾球薯格奶油蘑菇汤等食物。 “你还喜欢吃这个?”丁勋惊讶的挑眉,走过去坐下:“我哥家小政倒是喜欢,就是我嫂子说垃圾食品,不让他多吃。” 听到丁勋提他大哥,冯锡尧有点条件反射:“你大哥家是个儿子?多大了?” “五年级了。今年十一?”丁勋不是很确定的表情:“差不多。” 两人也不客气,各自三口两口分了一张披萨,冯锡尧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男人红了耳朵。 恍然大悟的一拍膝盖,冯大少闷笑:“忘了,你吃奶酪过敏。”当年记忆犹新的一个笑柄,这么多年过去,一时还真没想起来。 “你还记得呢。”丁勋揉了揉耳朵,几分无奈:“也没多严重,就是一直不好。” “不,挺可爱的。”冯锡尧恶劣的调侃人:“丁总往日里跟冰山似的,这样有人气多了。” “我什么时候对着你冷冰冰的?”忙完了一年的收尾工作,丁勋也是一身轻松:“都是喜笑颜开好不好。” “丁勋,”冯锡尧一冲动,也就问了:“去年你为什么在看守所一待十个月?” 诧异的侧过脸,对上冯锡尧笑着却分外认真的双眼,丁勋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沉默了几秒,丁勋摸过烟盒抽出一根烟:“跟你没关系,为了躲个人。” 果不其然。 不知道怎的,冯锡尧听到这句跟自己无关的回答,虽然自己也反复说过几次,到底不如当事人几个字来的更令人舒坦。彻底松口气的感觉。 “赖三。”丁勋倒也坦诚,完全不瞒他:“在这之前我跟他合作赚过一笔快钱。这两年他要转型,一直盯着我,想合伙开公司什么的。他那边比较棘手,我不想跟他蹚浑水裹的太紧,推了几次这人也不死心,正好你把我弄进去了,我觉得既然他那么急,干脆拖一拖,逼着他另寻合作方算了。没必要逼的他狗急跳墙。” 冯锡尧听的简直哭笑不得:“我倒不知道,你还这么泼皮无赖。看样子我还是帮了丁总大忙,怎么也不见你感谢我?”这么说倒是通了。毕竟当初赖三也为这个找过自己,只是被自己客气的挡回去就没了下文。前几个月才听说,赖三是跟一家规模不太大的小公司裹在一起了。 “谢了,你不要。”丁勋点上烟,惬意的吸了一口:“钱和人都给你了,你收了钱把人拒了,典型的买椟还珠。” “伶牙俐齿的。”冯大少觉得自己好像也奶酪过敏了,耳朵热的慌:“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房间里陡然间安静下来,微妙的张力在两人之间蔓延开。 夹着烟的手搁在膝盖上,丁勋侧头看着冯锡尧:“上次你要解释,我也没法解释……要不要还回来?” 胆大包天的冯大少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口干舌燥:“还,还个毛线?”话说完,慢半拍的大脑才想起来,丁勋说的是那个吻—— 亲都亲了,要不,你还回来? 熟悉的烟草味道侵袭过来,是丁勋最爱的点八中-南-海,浸染在他衣服的每一处纤维,步步进逼的包抄而来。 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冯锡尧撑在沙发上的手指勾了勾,皮质表面被刮擦出细微的声响。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隐忍的,压抑的,努力保持理智的那些东西,嘣的一声坏掉了。像是一棵巨大高耸的枯树,外表看过去巍峨壮观,其实苦苦撑着的异常辛苦又脆弱,可能某一缕清风,就成了压垮它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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