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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看你还有点发烧，就没叫你起床，”甘觅林没看他，又说道，“等下午好点了再去学校吧。” “嗯。”少年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瞿青野回到厨房里，看见瓷碗上盖着铁盆，估计是怕面会凉，他走过去，拿了筷子，掀开铁盆，热腾腾的白气从碗里升起。 清汤白面，撒了葱花，旁边铺着几片玻璃生菜。 生了病确实吃不下太油腻的东西，平时瞿青野不太喜欢吃寡淡的饭菜，现在看着这碗清汤面倒也觉得爽口，他挑了一筷子，发现这面虽然看着颜色浅，但咸淡适宜，应该没放酱油，只撒了盐，还尝出了些香油的味道。 甘觅林忽然走到后屋，将药和水放到桌上，又过来看着少年洗碗。 竟然吃完了，甘觅林有些惊讶，瞿青野平时就着咸菜都不愿意喝白粥，生病了反而还不挑不捡。 “本来还煎了个鸡蛋，”甘觅林帮他将碗放进橱柜里，“不过你发烧不能吃。” “等我好了再补回来。”瞿青野说话不过脑，仿佛煎鸡蛋是什么世间绝味一样。 甘觅林听后安静了一会儿，又望向瞿青野：“小野，以后不要再生病了，也别再过来了。” 怎么听上去又像是要跟他一别两宽。 瞿青野沉默片刻，语气低落：“我也不想生病。” “林林，”他忽然抬起视线，走近了对方，“如果我哪里做错了，惹你不高兴了，我希望你能给我改错的机会，而不是不理我，远离我。” “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呢，”少年的声音似乎有些累，“你不想见我的话，昨天晚上为什么又要亲我呢？” 甘觅林始终没说话，目光躲闪，睫毛轻颤。 少年没做错什么，是他做错了。他没能陪爷爷安心地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他在爷爷独自面对寒冷长夜的时候，去找了瞿青野寻求安慰与欢愉。 爷爷的离开才让他意识到，漫长的梦该醒了，他该放少年走回自己的人生坦途。他不能在错过陪伴至亲之人以后，还紧握着另一个人的命运不放手。他该忏悔。 “回去吧，”甘觅林转过身，没有回答少年的任何一个问题，“高考之后再来见我。”
第42章 42.升学宴 == 从考场出来之后，瞿青野第一次见到学校门口围了这么多家长。虽然长风中学的学生大都没什么读书的心思，但家长还是重视的。毕竟也算是人生大事，即使成绩不太理想，以后也是要外出打工，不会再留在乡里，和家人见面的机会也在变少。 张然和他一起出的校门，老远就看见门口站了两位穿着一身红的家长，原来是他爸妈，见了张然就赶忙笑着给他递吃的，还想帮他提书包，没想到这小子把书包都扔在教室里，不打算要了。 好歹也是花了大价钱买的名牌包。但他爸妈毫不在意，说今天不让他回村了，要接他去茶山住。 张然跟瞿青野道了别，一边跟着家长向着街边停着的小车走去。平时镇上很少见到汽车，一般都是城里人回乡，待不了多久又要走，看来张然家确实有钱让他当少爷。 瞿青野穿过人群，骑了车回村。 许久以来的重担终于被卸下，他的书包也轻松了很多。阿阳的嘴巴像漏壶，全村都知道瞿青野高考，一进村门口，旁边小卖部的陈伯就招呼着他过来，牌桌边的众人都跟他寒暄，问考得怎么样。陈伯递了一牙西瓜给他，让他解解渴。 小卖部边的榕树垂着长须，女孩们坐在树下给榕须编辫子，瞿青野在人堆里看见阿阳，这小子天天黏在小美身边，小美也不烦他。 瞿青野收回目光，转头就上了自行车往甘觅林家骑。 时间还早，可甘觅林没在前厅，厨房传来水声，瞿青野进了走廊，看见对方正在切菜。 甘觅林回头看向他，对他笑了笑：“题难不难？” “还好。”瞿青野抱住他的腰，指了指满桌的食材，“给我准备的吗？” 甘觅林没来校门口接他回家，但又在家里准备了这么多菜。 “今晚吃点好的。”甘觅林将水龙头关了，厨房安静下来，耳边只有少年的呼吸。 瞿青野抱着他不松手，做事不方便，甘觅林也没让他站到一边去，过了一会儿又听见身后的人开了口：“我想过来跟你一起住。” 甘觅林切菜的手顿了顿：“床小，两个人会挤。” “以前都不会，”瞿青野迅速说道，“大不了我抱着你睡。” 对方没说话，少年只好叹了口气，一边端起砧板边的那盘牛肉，换了个话题：“这个要怎么做？” “和茭白一起炒。” “好。”瞿青野小心翼翼的，又用同样的疑惑语气询问道，“我们今天可以做爱吗？” 像是斋戒数月终于得以还俗，少年的神色中隐隐带了些期待。 甘觅林动作一顿，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将话题扯到这上面来，随后心不在焉地继续将菜切完：“我不想。” 瞿青野忽觉心头泛酸，将人抱得更紧了些，脑袋埋在他的肩上，声音有些闷：“那接吻呢？这个也要拒绝我吗？” 切菜声停下，甘觅林动了动，瞿青野以为他连抱都不肯让自己抱了，眼底多了几分微不可查的慌张。但对方又牵向少年的手，松开半边的桎梏，然后转身面对着瞿青野。 “怎么这么黏人。”甘觅林低喃一句，然后凝眉望向对方，揽着少年的颈间就吻了上去。 瞿青野瞬间箍紧对方的腰，不让他有半分逃走的念头，在甘觅林没完全凑上来的时候，就重重地吻了下去。舌尖目的明确地探入对方的唇缝，交换了一个水声缠绵的深吻。 少年抬手，抚上甘觅林的后脑勺摁向自己，亲得又凶又急，仿佛不够激烈就无法诉说这几个月以来的思念。甘觅林也被这情意涌动的吻所煽动，口腔中的空气被对方堵塞攫取，身子有些发软，于是抬手捧了少年的脸，又立刻被对方的掌心覆住，不让他收回去。 甘觅林的指隙间有青菜的新鲜气息，湿淋淋、水津津的，像雨水中沾雾的草木清香。瞿青野的心情好了几分，唇瓣蹭过对方的嘴角，甘觅林感受到唇角的湿意，下意识舔了舔，又被对方卷着舌尖绞缠，被吸得有些发麻。 难得瞿青野的呼吸比自己还乱，难以克制般不断地抚摸亲吻着他，甘觅林只好尽力地回吻着，试图安抚少年躁动不安的心绪。 无论甘觅林怎么拒绝他都没关系，只要甘觅林心里还有他，一切就还有回头的余地。 瞿青野想着，抱着对方的双臂稍稍放松，气息也放缓下来。 —— 虽然甘觅林没答应瞿青野要搬过来的提议，但少年晚上留在这边睡觉，他也没把人赶回去。日子又变得快了起来，夏天再一次回到了风禾村。 放榜的时候甘觅林比瞿青野还高兴，瞿青野倒还好，成绩稳定，和平时的水平差不多，预测能上省外的名牌大学。 张然也考了个不错的分数，他爸妈让他留在省内读书，他也懒得跑那么远。过几天就要回城里办酒席，请亲戚朋友来沾沾喜气。 “我们也摆升学宴。”甘觅林放下志愿书，这几天陪瞿青野看得头疼，他自己高考完都没这么认真去选过志愿。 “好。”无论甘觅林说什么，瞿青野总会无条件地应下来，哪怕他不太喜欢过于热闹的环境，但只要甘觅林高兴，他就愿意顺着对方。 “我明天去镇上问问，看哪家承办得便宜点，菜式也不能太普通。”甘觅林还想着，最近攒的钱应该绰绰有余。瞿青野没有经济能力，自然不会让他一个高中生去花钱。 “我有钱，”瞿青野将人抱进怀里，不甚在意地说，“林林随便选，挑你喜欢吃的。” 看似是办升学宴，实际上是哄甘觅林开心。 甘觅林这几天就更忙，帮瞿青野收拾家门口的空地，等着办酒席的卡车过来。 阿阳兴冲冲地跑到张婶家里，她家的小孙子会讲话了，一天到晚咿咿呀呀的，这会儿正被张婶逗着玩。 阿阳装得一副正经模样，像个小大人，一进去就拿了玩具举在小孩面前：“叫阿阳叔。” 数学书上的题目没搞懂，辈分倒被他记得明明白白。 “呀，小叔来这干嘛呢？”张婶笑着问他。 阿阳指了指隔壁：“他家要摆酒席，来找阿姆借个院子。” 时隔两年，说的话也熟悉，张婶点头答应了。小孩拿着玩具要跟阿阳玩，阿阳又忘了要回去复命。 —— 状元及第粥。 粉肠，猪肝，瘦肉，鱼皮。一大锅生滚粥被熬得米汤乳白，香浓绵滑。瞿青野不吃香菜，就只撒了葱花，碎绿浮在鲜白之上，一片赏心悦目。 鲤鱼跃龙门。 葱姜煀白鲤，熏香浓郁，肉质柔软细嫩。豉汁盖过了河鲜原有的土腥气，花刀划开的鱼肉间浸透汤汁，盘中滋滋冒着热油，鲜味四溢。 金鸡报喜。 宴席常客，白切鸡。 福禄双全。 西葫芦酿肉，瓜片清甜去火，水分饱满。青翠嫩绿中窝着鲮鱼和猪肉混合剁成的肉馅，丰腴多汁，炎炎夏日尝来颇觉爽口。 金榜题名。 黄豆焖蹄髈，大铁锅火力足，猪蹄被捞起时升起腾腾热气，蹄肉软弹入味，蹄筋喷香有嚼劲。胶原蛋白入口即化，酱香油润，汤汁浓稠适合拌饭。 步步高升。 黑芝麻千层糕，隔层夹着椰浆，芝麻的香浓与椰浆的清凉相融，口感丰富顺滑，软糯绵密。不像其他糕点，要么黏上牙膛，要么掉一地酥渣。 都是些好兆头，村民们也吃得赞不绝口，一边还教育着自家小孩以后也考个好大学，同样能风风光光地摆酒席。 瞿青野一个人都不认识，但他知道眼前热闹的人群都是为了庆祝有关他的事而来。他感觉有些奇妙，明明平时也没见过几次面，但村民们在向他道喜的时候却也满脸笑容，语气真挚，还往他手里塞红包。 他除了谢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甘觅林就在旁边用方言跟村民们聊天，所有人都高高兴兴的。他没想到，曾经见过那么多次的喜庆氛围，竟然有一天还会落在自己身上。 用餐完毕，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只有几个小孩还围在桌边，分着连大婶们都不屑于带走的糕点。甘觅林走过去，弯腰笑着跟他们说了些什么，一个小姑娘立刻用牙签戳起一块递给他。 甘觅林接了过来，跟她说谢谢，然后转过身向着瞿青野走过来。 他家也有个小朋友呢。 甘觅林将千层糕举到瞿青野嘴边，少年握着他的手腕，低头尝了一口。 吃完也还不把手放开，他想顺势把对方拉进怀里，又被甘觅林稍稍推开，转头看了眼小孩子们，示意他这儿还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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