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青野回了头,平淡介绍:“我对象。” 甘觅林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对面的几个人也转过目光来打量他。 “还挺幽默。”舍友被逗笑了,带着一脸八卦的神秘神色,“谁不知道你对象是隔壁班宋溪荷。” 瞿青野开了门,慢条斯理地收回钥匙,没进去,却转过身看向舍友们。 倒是甘觅林有些好奇,饶有兴趣地问:“是谁啊?” “哎,我们系的系花,长得可漂亮了,成绩也好。野哥之前不也说过吗,”舍友“嘶”了一声,缓缓陷入回忆,“就大二的时候,问他谈没过谈恋爱,他说在谈。” “又问是谁,他说我们不认识——开玩笑,虽然不在一个班,系花谁还不认识啊。两人经常下了课就留在教室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舍友有些得意,自以为成了福尔摩斯,“野哥当时还说什么来着,他对象眼睛很亮,爱笑,笑起来脸上就有梨涡,不过只有半边。你看看,还观察得这么仔细。” 舍友说了一半就顿下了,求证似地望向身边的另一个舍友:“宋溪荷脸上有梨涡吗?” 对方也不知道,询问无果,于是舍友半思考着转过头来,却看见甘觅林忽地一笑,左颊边显出一枚浅印。 不是吧,他来真的啊。 舍友们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瞿青野脸色依然平静,牵着人带进了屋:“我说过我对象是女的?” —— 瞿青野收了几件衣服,说要带甘觅林去校外的酒店住。 甘觅林坐在陌生的房间里,屋里开了暖气,他放松下来,看着瞿青野动作利落地整理着床铺。 对方的身形与多年前有了些区别,更显高大成熟,气质由青涩转向沉稳。虽然脸上的神色还是极为平淡,但高中时期更趋向于事不关己的漠然,现在却是清隽疏朗的从容,仿佛收敛了少年时期的锐气,日渐显得更为镇定自若。 瞿青野收拾好房间的角角落落,就坐在甘觅林身边,床垫微微下陷,暖意靠近,甘觅林回头看他。 “导师给了个课题,让我和隔壁班的人一起合作,”瞿青野单手揽过他的腰,“不止有宋溪荷,还有她们班另外一个男生。” 甘觅林听到最后才知道瞿青野说的是什么,他本来也没多在意,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对方却又主动过来跟他解释。 “哦。”甘觅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往瞿青野怀里靠了靠,“那你最近会不会很忙啊?” “不忙。”瞿青野立刻回答。 其实忙得焦头烂额,期中周,一堆论文要交,每天都有新的作业,课表也排得满,大三基本上都是专业课,平时都要在图书馆待到关门才会回宿舍,更别说这段时间了。 甘觅林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但接下来几天瞿青野几乎一刻不离地陪着他。 瞿青野带他去买衣服,北方的秋天冷,没有一件合身的外套肯定是不行的。甘觅林说着不用不用,凑合着待几天就回去了,买了新外套也没机会穿。瞿青野压根没听,给他从头到脚都换了新的行头。 瞿青野带他去吃西餐,甘觅林不明白为什么要用水果刀切牛排,还得靠叉子固定着借力,多费劲。瞿青野没说什么,亲了亲他,将自己切好的那份放到他面前。甘觅林立刻捂了嘴,紧张兮兮地打量周围,确定没人看见刚才的动作。 瞿青野带他去游乐场,说进鬼屋如果害怕就往他怀里钻,没想到最后是被甘觅林哄着出来的。瞿青野跟他在游乐场里的餐厅吃饭,甘觅林看了眼菜单,价格吓死人,上了菜发现只有指甲盖大小,没尝出什么味道。 瞿青野带他去电影院,小时候甘觅林跟着爷爷去镇上看过露天电影,黑白的画面在幕布上闪动,人们坐在凉席或板凳上,人头攒动,乌泱泱的,嘈杂得听不清影片声音。 城里不一样,城里的电影院有舒适的座椅,鲜艳的画面,城里人素质也高,全程不声不响的。有些地方甘觅林看不懂,也不好意思出声问,只是转了头看瞿青野。对方的目光虽然也停留在电影上,但总能立刻察觉到甘觅林望向了自己,然后同样看向甘觅林,无需甘觅林开口,瞿青野就凑过去,轻轻在他耳边跟他解释剧情。 电影挺精彩,但有点长,看到后半段的时候甘觅林就有些累了。他靠在椅背上,渐渐觉得眼皮沉重,声音与画面都变得模糊了起来,最后只剩一片黑暗。 等到他听到音乐的舒缓声响,睁开眼时,发觉人群已经在一边讨论着一边向外走。甘觅林回过头,瞿青野正在安静地望着自己,目光温柔。 “对不起,”甘觅林愣了一下,“我刚才有点困。” 瞿青野笑,凑过去将人半圈在怀里:“什么都道歉,林林是笨蛋。” 甘觅林想了想,顺势将脑袋搁在对方的肩上,享受着拥抱带来的温暖,最后还是问道:“你不会觉得很扫兴吗?” 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陪他,但他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瞿青野。 “你是真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瞿青野把人按在座位上吻,语气有些重地喊他全名,“甘觅林。” 呼吸交缠,后门传来窸窣的声响,甘觅林回头,打扫卫生的阿姨正拿着扫把,波澜不惊地看了他们一眼。 或许是在电影院睡了一觉,晚上回了酒店,甘觅林就没了困意,也不敢翻身,怕会影响瞿青野睡觉,于是一直盯着天花板。 瞿青野凑过来抱住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腰间拍着,口音生涩,但能听出努力学过: 月光光,照地堂; 年卅晚,摘槟榔; 槟榔香,买子姜; 子姜辣,买菩达; 菩达苦,买猪肚; 猪肚肥,买牛皮; 牛皮薄,买菱角; 菱角尖,买马鞭; 马鞭长,起屋梁; 屋梁高,买张刀; 刀切菜,买箩盖; 箩盖圆,买只船; 船沉底,浸死两只番鬼仔; 一个浮头,一个沉底; 一个摸茨菰,一个摸马蹄。
第46章 46.火车站 == 秋无苦雨。 今天气温又降了些,甘觅林不想出门,说自己在酒店待着,让瞿青野回去上课。瞿青野不肯,陪他在床上躺了半天。 “要不然我在校外租间房子,你陪我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瞿青野抱着他,“不会太久的,再过一个多月就放寒假了,我们一起回村过年。” 听起来不错,甘觅林摸了摸那只抱在腰间的手,摇头:“我买了后天的车票。” “可以退的。”瞿青野赶忙说道。 甘觅林有些为难,只好亲了对方一口,哄人似的:“家里的菜地没人管。” 瞿青野不说话了,又将人抱紧了些。 后脑勺被对方揉了揉,瞿青野轻叹了口气。 “林林,怎么办,”他凑近甘觅林耳边,“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 或许是在外注意着些分寸,但回了酒店又有所不同,瞿青野还是黏人得紧,情话也没完没了地说着,甘觅林听得起腻。 气氛缱绻间,甘觅林忽然想起了些什么,仰脸问他:“你舍友们……人怎么样?” “他们?成天闹得不成样子,”瞿青野笑了一声,“昨天我回去拿资料,还抓着不肯放我出校,说我乐不思蜀。” 他交了新朋友,甘觅林也挺开心:“那你怎么没被留下?” 瞿青野看着他,眉目间神色轻松:“我说,我对象那儿才是‘蜀’,我是从他身边来到这里的,毕业了也会回到他身边。” 虽然听上去像是玩笑话,但瞿青野语气自然,仿佛理所当然。甘觅林却忽地脑中一紧,脸上的笑意也在慢慢消散,陷入了沉思。 他不知道瞿青野是怎么想的,但他开始有些不安了。 之前瞿青野说要带他换个新环境生活,他没同意,后来瞿青野也很少再提。本来以为按照这样发展下去,他们迟早会分道扬镳,一个留在风禾村,一个走向广阔天地。 可听了瞿青野刚才的话之后,甘觅林才意识到,原来瞿青野是在为毕业后回风禾村做打算。如果甘觅林不愿意离开这里,那他就会选择留下来陪甘觅林一辈子。 不该这样的。 他将瞿青野的人生引到错误的轨道上了。 大山里的孩子们总在想着往外走,而瞿青野好不容易历经高考熬出头来,考上名牌大学,进入了一个吃香的专业,以后找工作也会轻轻松松。但他竟然要打算回来。 甘觅林不敢再想,也怕瞿青野发觉自己情绪的异常,慌忙低下头去,埋进对方的怀抱,以免对方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可瞿青野还是有些奇怪对方为什么忽然间一声不吭,就低了头想看他,甘觅林将他抱得紧了些,仍然没说话。 “怎么了林林?”瞿青野语气放轻,只好先抱着人哄了哄,“哪里不舒服吗?” 对方摇头,心里却沉下一块巨石。 —— 分别的日子很快就到了,瞿青野本来要送他去火车站的,但今天有晚课,老师又是出了名的严,每节课都要查考勤,并且能记住所有学生的脸,无法找人代替答到。 所以他只能在晚饭后带甘觅林去学校边的公交车牌前,周围没人,只有他俩。 甘觅林看了他好几眼,终于上前说让瞿青野把行李给自己,叫他快点回去上课。 “还早。”瞿青野帮他看车,没放手。 于是两个人就肩并肩地无声站着,瞿青野也不太明白,自从前天开始,甘觅林又变得不太愿意理他了。昨天中午甚至在他出去买午饭的时候,被甘觅林关在门外,让他回学校上课,无论怎么求甘觅林,里面也始终没有回应。于是他只好先回了学校,晚上再敲门时,甘觅林才给他开门。 开门时脸上也没有笑意,瞿青野有点委屈,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得罪他了。 睡觉的时候瞿青野找他聊天,甘觅林在听,却只是“嗯”了几声当作回应。瞿青野自讨没趣,停了话口,但还是坚持要抱着他睡觉。 瞿青野能够察觉到对方忽然间的冷淡,但每次甘觅林都不会告诉他原因,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哄。包括今天,甘觅林的心情还是很低沉,连收拾行李办退房的时候都没跟他说几句话。 汽车一辆又一辆地疾驰过眼前,瞿青野忽然有些担心公交车会来得太早,他和甘觅林不得不匆匆分别。 于是他也不再绷着个脸了,转身去牵甘觅林。 “想见我的时候就过来,我随时都在。” 甘觅林也转过脑袋看向他,没说话。 北方的秋天太冷,瞿青野的手心好暖和,其实他也不想松开。 但是瞿青野好像不太需要自己了,他有了新的生活,交了新的朋友,还会认识很多个像宋溪荷那样优秀的女孩子。他的未来不该停在风禾村,甘觅林不得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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