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所未有地渴望海风和阳光。 天气放晴的时候,他就在北辰港亭找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晒太阳。 比如他第一天爬的那棵大树,但保安不让。 小楼里的安保团队被大换血,全都换成了靳寒的人。 裴溪洄对他们很熟悉,尤其领头的大豹,那是和靳寒一起从海上厮杀出来的过命兄弟。 忠义仁厚自是不必说,心肠还很软,就是没什么大志向,靳寒让他进公司他不进,就愿意当个不用动脑子的保镖。 “小洄,真不能爬。”大豹拿来围栏把大树圈住,说啥不让他靠近,“靳哥交代了,你要想见他就光明正大地见,再翻墙爬寨子他就把你吊树上,你说你都多大了,真被吊上面不嫌丢人吗?” 裴溪洄无所谓地撇撇嘴:“谁说我要看他的,大豹哥,我来看你。” 大豹心里一咯噔,他觉得自己要完。 “我和你无冤无仇的看我干啥?” “喜欢你呗。”裴溪洄没什么形象地坐在草坪上,从口袋里翻出个塑料袋。 大豹手里也牵着只狗,是超级帅气优雅的杜宾犬,皮毛油亮,眼神坚定,两只耳朵高高地直立着,还用一种发现同类的眼神,时不时往裴溪洄这边偷瞄一眼。 “宾宾啊,哥哥给你带了好吃的。” 裴溪洄从塑料袋里拿出根爆油的烤肠,去掉签子掰成两半,放在小狗鼻子前。 杜宾先生面上不为所动,看都不看。 嘴巴里哈喇子流出二里地。 裴溪洄笑得不行,抱着狗头问大豹,“它能吃不?” 大豹嫌弃摆手:“吃吧吃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得到主人的允许,宾宾一口吞掉半根肠,咬下去噗呲爆出油来,吃得喷香。 裴溪洄也拿出一根吃,好家伙他吃的比狗还香。 大豹在那看他俩吃得狼吞虎咽的,抬头望天,清清嗓子:“那个,就给狗带了啊?” 裴溪洄瞪着无辜的大眼睛:“豹哥也想吃吗?可我怕打扰你工作。” 大豹气得鼻孔冒烟:“你要真怕打扰我工作你别来啊!” 裴溪洄伸手递上一根烤肠。 大豹立刻喜笑颜开,接过来蹲在他和狗狗中间就开吃:“嘿,算哥没白疼你。” 一根肠他两口就吃完了,歪头问还有吗。 裴溪洄又给他五根。 大豹分给小狗一根自己四根,爷俩动作整齐地埋头苦吃。 吃到最后一根时,裴溪洄凑到他耳边,用一种问肠好不好吃的闲聊语气,云淡风轻地说了句:“大豹哥,我在靳寒的手表上装了个定位器。” 大豹差点把签子捅到嗓子眼,一口肠喷了出去,还在半空中就被宾宾一个飞跃吞入肚中。 顾不上被签子扎出来的一脸眼泪,大豹站起来就往楼里跑。 裴溪洄也不拦着,慢悠悠撸狗。 “豹哥去干嘛啊?” “废话!我当然是告诉靳哥你干的好事。” “你去吧,你和他说我在他手表里放了定位器,他问你怎么知道的,你就说是我告诉你的。” 大豹一脚刹车停在原地,瞬间明白了裴溪洄在打什么主意。 他这样冲进去告诉靳寒,说裴溪洄告诉他的,靳寒一定会以为他是裴溪洄的同伙,那他的冤屈这辈子都洗不清了。 小兔崽子,在这等着他呢。 他转过身来叉着腰:“你到底想干嘛?” 裴溪洄拍拍旁边草地:“大豹哥,坐,你知道我的,我是坦荡人,这辈子就没什么秘密,这件事就是我最大的秘密了,就告诉你一个人了,你要是出卖我,那我一定会很伤心。” 他要是伤心了,一定不会让别人笑得出来。 大豹现在就笑不出来了:“我说小祖宗,你到底想干嘛啊?我装不知道还不行吗?” 反正裴溪洄也不会拿靳寒的行踪去干坏事。 “装不知道还不够,我需要一个同盟,告诉我他每天的行程。” 大豹像土拨鼠一样咆哮起来:“你当我是什么人?你直接让我去死得了!” “我真是恨死这张馋嘴了非吃你这几根烤肠,靳哥的行程安排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他连秘书都不爱用,平时也不喜欢我们跟着。” “豹哥你别怕。”裴溪洄开启忽悠模式,“我也不用你事无巨细地告诉我,但我哥出去的时候总要用车吧,总要和司机说开去哪吧,他每次出发去东岸之前,你告诉我一声就行。” “东岸?为啥是东岸?” 裴溪洄垮着个小脸,看着挺发愁:“我觉得最近东岸会乱,我哥不让我靠近那边,可我总感觉那些人压根不是冲我而是冲他,威尔逊、何宝生,都是和他有旧怨,我一个小喽啰用的着他们搞这么大阵仗吗?其余的你别管了,总之他去东岸之前你给我来个信儿,再多带点人。” 把话说完他就拍拍屁股起来,两手捧着大豹的脸挤成个包子:“那豹哥咱俩就算结盟了啊,改天请你吃饭,我先颠儿了。” 他前脚一走,大豹后脚就变了脸。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唏嘘感叹:“傻孩子啊。” 伸手把衬衫领子翻到外面,领子底下夹着个耳麦,一直是通话中的状态。 他捏着耳麦问对面:“靳哥,你说小裴为啥来找我呢?我看起来就这么像会被收买的样子吗?” 靳寒:“他和你最亲,知道你疼他。” “那咋整?我真把你行程告诉他?” “嗯,除了和东岸有关的行程,都可以告诉他,他想知道我在干什么做什么都让他知道,另外把小洄身边的人手再增加一倍,查出保释何宝生的人是谁之前,不准他靠近东岸。” 靳寒交代完挂断电话,垂眸端详桌上的手表残骸。 一堆刚拆出来的零部件里挤着一枚糖豆大小的定位器,磁吸的,薄薄一小片。 他昨天就发现了,一直没拆,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玩了半天,重新装回手表里。 这么一点大的东西还拿来追踪,跟过家家似的,怪可爱的。 - 下午休息,没安排会议。 靳寒在半岛酒店为各位老板办接风宴。 正巧赶上得闲茶社一年一度的游园会,裴溪洄作为老板必须要出席。 他不想走,和哥哥腻腻歪歪地黏糊半天才不情不愿地上了车。 靳寒抽不开身,不能到场,就请了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过去给弟弟撑场面:“他一个小孩子家,脾气又急,说话做事难免有不妥当的地方,您帮我照看下。” “小裴精得都快赶上你了,用得着我们照看?”长辈笑话他,“你啊,就是太爱操心。” “没办法,就这一个弟弟。” 接风宴和游园会同时进行。 两人各忙各的,隔几分钟就通个消息。 大都是裴溪洄发给他的今年的新花样。 接风宴到一半时,靳寒接到一通紧急来电——后海码头五名水手,被东岸负责人威尔逊带走了。 像是早有预料,他垂着眼,毫不意外,扶在白瓷鱼缸边沿上的手一扬,一把鱼食全洒进池里。 数条锦鲤蜂拥跃出水面,山雨欲来。 出发前,他把装着定位器的手表放到酒店二楼客房,给裴溪洄发消息: -酒喝太杂了,头疼。 裴溪洄:啊啊啊那咋整!很疼吗?我好想去找你啊哥但我这边走不开,你能去睡会儿吗? -不用来,忙你的。 -我上去睡半小时,醒了给你发消息。 裴溪洄:好的哥哥【小猪扭屁股.jpg】 靳寒关上手机,掐了掐眉心,对坐在驾驶座的大豹说:“开快点,半小时内解决完。” 黑色大G一路风驰电掣,不到十分钟就赶到东岸。 从人满为患的步行街穿进去,隔着五十多米都能听到码头上传来的打砸争吵声,被带走的几名水手被绑着躺在码头上。 东岸码头的规模体量仅次于后海,作为第二大运输通路和后海码头分踞枫岛两端,但码头负责人威尔逊和靳寒积怨已久,这次把他们水手抓来的理由更是可笑。 他们东岸出海的一批货里被海关查到夹藏违禁药物,一层层排查下去,居然查到是后海的几名水手搞恶意竞争,偷偷放进去诬陷他们。 靳寒听到这里直接把电话挂了,伸手扳平前面副驾的椅子,径直从后座跨到副驾。 大豹为难地看着他:“靳哥,虽然我们这次带的人够用,但你还是坐到后面比较安全。” “别废话了,十五分钟,我得回去。” “明白。”大豹攥紧方向盘,捏着耳麦对埋伏在四周的人手说:“速战速决,不用给他们留脸。”然后伸手一按喇叭。 尖啸刺耳的轰鸣声蓦然响起,惊飞一层盘旋在海面的白鸽,窗外混乱的争吵声随之骤停。 几秒后,那群在码头上打着赤膊、浑身腱子肉、你推我搡的高壮水手,同一时间转过脸来,看向他们的车。二三十个成年男性,抄起斧头和撬棍,如同一大群看见猎物的鬃狗,朝这边跑来。 大豹莫名兴奋起来,顶顶腮帮子问靳寒:“怎么整?” 靳寒眼皮都没眨:“撞过去。” “就等你这句话!”大豹一脚油门踩到底,冲向气势汹汹奔袭过来的人墙。 仿佛是笃定他们不敢在码头上公然撞人,那群水手毫无顾忌,冲到车前就兵分两路将大G团团围住,斧头撬棍直接往车头上砸,还往车玻璃上吐口水。 “白天码头禁鸣,哪个不要命的在这按喇叭!” “没长眼啊?挡了爷爷们的路看不见吗!还不赶紧出来下跪道歉!” “哎你瞪什么眼?有钱人好了不起啊!是不是要开车压死我?来来来我就站这你过来!” 说这话的男人一把将斧头砍劈进车头里,往两只手上各吐了口唾沫,然后解开腰带掏出拿东西就要对着靳寒撒niao。 “我艹你祖宗!”大豹忍无可忍,抄起家伙就要下车。 可不等他打开车门,靳寒一把将他扯过来,同时攥住方向盘向左侧狠打,大G原地甩尾,车身横移,车头冲出去将男人挂倒。 只听“砰”地一声脆响,靳寒抄起撬棍砸碎副驾车窗玻璃,一只大手猛地伸出去,掐住男人的脖子,把他拽进车里按在腿上,掰开嘴巴,小臂粗的撬棍直接捅进去。 旋转,碾压,一节一节地往里按。 “呜……呜呜……呜呜呜!”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感觉到自己的喉咙被一股巨力撕开,碎成块状的车窗玻璃碎片被撬棍碾着,割开他的口腔、嗓子、顺着食道压进胃里。 鲜血混着口水从两侧嘴角汹涌溢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珠暴凸出来,双手向上疯狂痉挛挥动,他歇斯底里地嚎叫着饶命,瘫在车窗外的两条腿绝望地挥动着,把自己往外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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