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完张开手指,从指缝里继续偷看。 靳寒已经擦好头发,随手把毛巾扔沙发上,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 客厅还是没开灯,只有浴室门口的一点光亮投映过去。他侧身站在暧昧又昏暗的薄光里对着瓶喝酒。小腹上最窄的那一截,靠近左侧胯骨的位置,用淡蓝色的颜料刻着裴溪洄的名字缩写。 裴溪洄身上同样的位置也刻着他的。 所以说离婚了又怎么样?把照片视频全清除又怎么样? 永远无法抹除的证据在身上。 除非把这一块皮拿刀割掉,不然只要一低头,就能想起自己曾经属于谁。 裴溪洄扭头呼出一口气,眼眶发烫。 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那块刺青,想起靳寒曾经那么珍爱地亲吻它,那块皮肤连着更里处就开始没来由地震颤。 如果是以前他早就不管不顾地扑过去了,他最喜欢在他哥喝酒时亲那块刺青捣乱,酒柜下还有专门给他坐的小皮凳。 靳寒被他闹得差点呛到,就无奈地拿枪拍拍他脸,让他别淘。 但他现在连仔细看看都不敢。 “东西放下就走。” 靳寒冷不丁开口,打断他的思绪。 裴溪洄扭过头对上他的视线,又是那样毫无情绪的、冷到能把人刺穿的眼神。 “我已经放好了,在那个抽屉里。” 他声音有些哑,边说边假装自然地把背心下摆抻出来一点,盖住前面狼狈的反应。 然而他以为的不动声色,其实要多明显有多明显。 他站在浴室门口打出来的那道光里,皮肤白到微微反光,两道黑色宽肩带搭在笔直的锁骨上。露出来的两条手臂,从肩头到手腕,沾满了放求婚礼花时落上去的彩色闪片。 他带着俩反光条在那遮,能遮住什么? 靳寒视线下移,看向那里。 裴溪洄知道被发现了,脸上腾地涨红,但没再遮,乖乖站在那儿给哥哥看。 舒服了要说,有反应了不准藏。——这是哥哥以前教他的话。 靳寒放下酒瓶,转过身来看着他,一只手懒懒搭在酒柜上。 “就馋成这样?”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如同加了冰的威士忌,微醺又冰冷。 裴溪洄用力闭了下眼睛,害羞但坦然地回道:“分开这么久,我不能馋吗?” “我每天都在想你,每天都在想。” “我就这个德行,你比谁都清楚。” 他这副身体根本就不归他管,只认靳寒。 从他十八岁情窦初开开始,从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个吻开始,他一切或青涩或禁忌的晴动反应,都是因为哥哥。 靳寒抱了他那么多年,从他十九岁到现在二十三,无数个日夜的陪伴。碰他哪里会舒服、哪里会疼、哪里会哭,几乎得心应手。 这是他一手教出来的爱人,从里到外都受他掌控,即便分居两地也不能改变。 所以离婚到现在这么久,裴溪洄没有一次成功自己疏解过。 不是因为伤心过度提不起兴。他每天晚上对着哥哥的照片墙,抱着哥哥的人形抱枕,脑子里都会控制不住地想坏事。 但每次都出不来,怎么都不行。 没有靳寒就不行。 “我就是在想你,我控制不住。但我没让你管我,说了没想做什么就是没想做。” 裴溪洄大大方方站在那儿,把自己剥皮抽骨坦露开,用最难为情也最真实的样子面对靳寒,一字一句说:“因为之前你想我时我也没管你,所以我有今天都是我自找的,憋死都是我活该,我没想拿这个求你原谅。” 他说完转身就走,很干脆,绝不多留。 靳寒却破天荒地叫住他:“站住。” 裴溪洄紧急刹车,转过脸来:“干嘛?” “不该你带的别带。” 裴溪洄憋气:“我都放回去了!” 靳寒看他一眼,抬腿走过去。 裴溪洄做贼心虚似的连连后退。 “我让你站那儿。” 裴溪洄肩膀一颤,像被钉住似的呆怔。 靳寒走到他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住惊慌的他,那股冷淡迫慑的气场压得人动弹不得。 裴溪洄微微发抖,双腿在打晃。 “抖什么,站都不会站了?” 靳寒伸出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向上抬,另一只手勾住他脖子上的choker,粗糙的指腹卡进皮带内侧和他皮肤之间狭窄的缝隙里,缓慢地勾过半圈。 一根红绳掉出来,绳上坠着颗金瓜子。 裴溪洄的眼睛瞬间红一圈。 “这是我的,我自己买的……” “我自己买的,我拿走都不行吗?” 他还被掐着下巴钳制着,眼角、嘴唇和鼻尖全红了,泅在眼眶里的水光越来越多。 这颗瓜子也确实是他的。 仔细看就能看出,这一颗比抽屉里那些都要小一号,也没那么沉那么胖,是空心的。 裴溪洄有一年得奖学金,他拿奖学金去金店挑了一颗小小的空心瓜子,送给哥哥。 当时还老大不好意思。 哥哥送他的都是实心的,他送一个空的糊弄人。但奖学金就那么多,太贵的买不起。 靳寒一点不嫌弃,当时就串根红绳戴在手腕上了,直到裴溪洄长大后给他买了多到戴都戴不完的腕表,他才恋恋不舍地解下来放进保险柜。 “从我保险柜里拿的,成你的了?” 靳寒放开他下巴,看着他的眼睛问。 裴溪洄不敢和他对视,低下头,只露出圆圆的头顶和一个小发旋:“可这是我花钱买的,不能算我的吗,离婚了你肯定也不稀罕了,不想要了,不想要了也不能给我吗?” “不要了我会处置,不用你拿。” “不用我拿……你把我当贼吗?” 他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抬手抹了把眼睛,几滴泪掉出来砸在地板上,他快要被巨大落差带来的委屈和难过淹没。 “可你以前说你有十九颗瓜子会全都给我的,现在我只要一颗都不行……” 靳寒冷眼看着他,没作声。 直到他的眼泪越积越多,在地上滴成一滩,靳寒掰开他捂着脸的手,逼他和自己对视,“十九颗瓜子是给我家人的,你是吗?” 裴溪洄眸心一滞,如坠冰窟。 这句话就如同一柄刀,没入他心脏。 他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绞着疼。 “我……不是了吗?离婚了就连家人都不是了?所以你是彻彻底底不要我了,对吗?” 他止不住地发颤,呼吸越来越混乱,眼前有无数个黑影在晃。 他在那些影子里绝望地问靳寒:“哥,我有时候都不明白,你怎么能这么狠?” “你从没有因为离婚伤心过对吗?我不在了你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有我一个人难受是不是?你都没有感觉的吗?” 他抽空了力气才问出这些话,问完就顺着墙壁滑到地上,低头捂住满是湿泪的眼睛。 夜色渐深,海岸边开始起风。 一场夏日暴雨积蓄在乌黑的云层里,转瞬间电闪雷鸣。 靳寒盯着裴溪洄的发顶,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直到靳寒带着自嘲笑意的声音响起—— “对,我没伤心过,我也没感觉。” “我在你们眼里都没有心,可以随便捅,怎么会伤心。” 裴溪洄心尖一疼,双手抓进头发里揪扯,整个人抖得如同外面被风雨吹打着的柏树。 “可我没想离婚,我也没想分手……” “你没想分?” 靳寒俯身半跪在他面前,手放在他头顶。 “分开的事你想了多久?一年。你才爱了我几年?你拿出爱我的六分之一时间去想怎么离开我,你既然敢想就别不敢做。” “从小到大我没给你立过什么规矩,就一句,敢想就要敢做,折腾成什么样都有我给你兜着。” 裴溪洄抬起脸来,靳寒的手滑到他被眼泪淹没的脸颊上。 他们隔着朦胧的水雾彼此对望。 “包括……离开你吗?” 靳寒用手背拍拍他的脸,动作有多温柔,说出口的话就有多残忍。 “不包括,这次我不给你兜了。” - 夜间十一点,大雨初歇。 裴溪洄逃出别墅,裹紧外套,走进后海旁茂盛的针叶林里。 高大的灌木如同一幢幢绿色高楼,远方海天交际处刮起一阵裹挟着鲸鱼的海风,不急不缓地吹过周身林木。树叶没有丝毫晃动,但目之所及的整片天地都在哗哗作响。 裴溪洄置身其中,久违地感到一丝自由。 他在芭蕉叶下看到两只灰扑扑的野猫,一大一小紧挨在一起冻得瑟瑟发抖。 他把外套脱下来围住它们,刚要抱起来,手机来电忽然响起。 是别墅物业管理员的电话,对方还不知道他和靳寒已经离婚,询问他半年前别墅楼外到大门口那段路的监控还需不需要保留。 那一段的监控由他们负责,半年一清。 裴溪洄想了想,问他还有没有12月28号的——他和靳寒离婚当天。 他想看看靳寒从别墅出去后去了哪里,或许能借此查到他消失的那五天到底在做什么。 对方说有,正好截止到那天。 “发我吧,别告诉我先生。” 挂断电话,他扭头往别墅的方向看了一眼,抱起两只猫送往附近的宠物医院。
第12章 哥你以后会搞对象吗? 第二天一早,两只窝在廊檐上熟睡的橘猫被一阵“砰砰砰”的声音惊醒。 俩猫动作同步地抬起头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跃下廊檐,双爪着地扒在窗沿上,探出两个小脑袋往里看。 裴溪洄正在房里打拳。 他一头金发在脑后扎成狼尾,穿一件灰色宽松无袖T,戴有线耳机,边听手机里的录音,边面无表情地把拳头砸向沙袋。 他哥给养成的习惯,每天早起练会儿拳。 茶社荷花池里的小亭子,被他改造成简易健身房,上百斤的大沙袋挂在房梁上从后往前荡,一记缠着白色绷带的拳头猛然击出! “砰!”地一声闷响,手臂上那层漂亮的薄肌迸发出惊人的爆发力,厚实的沙袋当场被砸进去一个小窝儿,远远荡向对面。 一个回合打完,他摘下耳机搭在脖子上,拧开瓶水咕嘟咕嘟灌两口。 T恤上沾了汗,他撩起下摆抹抹脸,抹完直接脱下来搭在椅子上,抬腿往窗边走。 两辆小猫不怕人,呼噜噜朝他开摩托。 他伸手挠猫大胖脸,探出脑袋往外看一眼,确定没人后一个纵跃跳出窗外。 “走了,给你们开饭。” 得闲茶社野猫成灾,每只都是他捡的。 小猫在医院查完身体做完绝育,一周后要是没人领养,他就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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