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做DNA鉴定,只需一眼就能知道他贺远川,是贺临的儿子,因为这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这两年贺临也老了,鬓边开始生白发,只是依旧和贺远川记忆里的一样,不苟言笑。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恶心。 “我没教养没规矩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我有娘生没娘养,贺总每年回来都要审判我一番,怎么,私生子烂泥扶不上墙,也能给你的脸上败面子吗?” “混账东西!”贺临握拳在桌上砸了重重的一下,那块价值不菲的腕表从桌上弹起,翻了两圈落到地上,贺远川听到了零件表盘散落的声音。 ”谢谢啊,”贺远川站起来,他没有心思再陪着这位生物学父亲继续下去:“混账东西就是该混日子的,不要对我抱有什么不该有的期待。” “站住,”贺临看着往门那走的贺远川,“我这次回来就是告诉你,如果你再这样继续混日子,就不用参加高考了,可能当年我把你放在这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贺远川在门口站定,听贺临淡淡地说:“年后你回贺家,没人会说你什么,你之后的路我会铺好。” “因为你发现自己老了,是吧?”贺远川听完那段话,低着头笑了下:“贺家的产业需要人继承,所以我就得从被藏了十几年的小镇里摇身一变去做少爷。你的女儿呢?她三十了,聪明能干,雷厉风行,她难道不配吗?” 贺临从地上拾起已经损坏的表,表盘和指针都碎了,他看了眼,修复不好了,便随意地放在桌子一边:“我会保她一生平安顺遂,无忧无虑。” “恶心。”贺远川嘴里吐出冷冷的两个字。 谁要被保一生平安顺遂?既虚伪得不堪一击,又从骨子里透出令人作呕的迂旧腐烂掉的臭味,无忧无虑的是笼中金丝雀,他那未曾见过面的姐姐在电视财经频道时常崭露头角,即使这样也没入的了贺临的眼。 “贺总,我也把话说明白吧。哪怕你在这栋房子里装满摄像头,日复一日亮着红灯无死角的监视,你也不会再看见第二个我了,因为我就是这个样子,一坨烂泥,发臭的流着汤儿的,不仅要败光你的脸面,还要败光你的家业,别在我身上打主意了。” “你别忘了,你目前所有的一切生活开销是靠我支出的,”贺临淡淡说,“再说一遍,我是你的父亲,你不该这样和我说话。” 贺远川摔门而出,低头用手机给乔稚柏发了条微信:来接我。 乔稚柏回得很快:你出来,车在你家斜对面。 贺远川坐进车里时,余光看见自家二楼窗前立着一人,他将车门关上,车很快就启动了,扬长而去。 乔稚柏拿眼睛斜着偷偷瞅了几眼,被贺远川抓个正着:“看就好好看,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干嘛。” “也没有…”乔稚柏说,他干脆把身子转过去,跟大妈在菜市场上挑肉似的,捏起贺远川身上的家居服左右扒拉:“没伤吧?这次没用皮带吧?” “没。”贺远川推开乔稚柏的爪子:“他老了,真打起来他打不过我,你当他傻。” 乔稚柏点头说也是。 他和贺远川不同,清野镇是乔父的老家,乔父念旧,自己在外打拼,不愿俩儿子打扰夫妻俩的二人世界,直接把兄弟俩流放到乔祖父这,美曰其名是寻根,让俩孙子陪着老两口安享晚年。 乔家老宅重新翻修过,乔父偏爱徽派建筑,老宅的翻建也参考了徽式风格,屋顶是青瓦和砖砌成的鹊尾式马头墙,粉墙黛瓦,不张扬,清雅简约的美,合院设计。 厅堂往北两间是老两口的房间,往南就是乔稚柏和乔焕的了,南面门对东还有两间客房。 乔祖母特意嘱咐家里阿姨收拾了一间出来,贺远川就在这间房里临时住下了。 出来的急,他什么都没带,就身上穿了一套家居服。贺临当天下午就给他的卡冻结了,除了微信余额里还有个千八百的,贺远川兜里一毛钱现金都掏不出来。 乔稚柏带着贺远川去买了几套衣服回来,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几天,贺远川也不知道贺临有没有回去,他每年来只待两三天,工作很忙,时间一到就得走,有时待半天就匆匆回去了。 到第四天,乔稚柏要送乔焕去辅导班,贺远川坐不住了,不仅是憋的慌,也是心里有点空,他突然想要见一个人,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第20章 收留 程澈删删减减半天,回:干什么? 手机震动,程澈低头看,“-”:好奇。 怎么什么都好奇,真够闲的。 程澈垂眼打字:那就好奇着吧。 一条消息回过去,对面安静了。 顿了顿,程澈点开备注栏,给“-”用户改了个名儿,改完把手机揣进口袋,拾起地上的小锄头开始除草。 老头的院子杂草多,虫子也多,这一会功夫脚踝上被咬了几个红痕。 老头看他热得脸通红,招呼他:“进来歇会!干不完算了,本来就是随口一说。” “没事,”程澈摇摇头,“不弄完我心里过意不去。” 老头也就随他了,不一会进那排小平房里端了盘蚊香出来,后面跟着老奶奶的骂:“你点那玩意儿有什么用?把里屋那瓶杀虫剂拿出去喷。” 老头也炸了:“就你懂得多!猫在外面呐,你药虫子还是药猫呢?” 兜里手机又响了一声。程澈不想理,又除了好一会草,才甩干净手,手指夹着手机边拽出来看。 拥有新备注的贺远川又发消息过来了。 “宇宙好奇大王”:【语音】 哦?程澈抬了下眉。 这次不是文字,是条五秒的语音,不长,后面跟着个小红点。 是用语音骂他吗?程澈抬眼看了下上一条,也还好吧? 程澈蹙眉点开语音,老头这院子不算安静,外面经常有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他把声音调大贴到耳边。 语音前一两秒是空白的停顿,没有人声,只有风声,程澈从这段有些嘈杂的空白里听见了车鸣。 应该是在乌海巷往南过两条街,那边有架桥,下面是面湖,离美食街也不远,走路大概十几分钟。 车鸣声后才听见一个不大的人声,慢慢清晰,应该是背过身对着风了。 “收留下我,小程老师。”贺远川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带些语音传输过程中被压缩产生的特有音质,有些沉,又有些柔,懒懒的,他一贯的说话腔调。 程澈立刻判断出他说话时一定离手机很近。 这几个字仿佛敲在程澈的耳膜上,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拿远了些。 没过多久,开心兽医站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谁啊?”老头站起身去开门,门一开,外面站着个眼生的高瘦男孩。 年纪不是很大,上面穿件简单的白t,下面是条浅蓝色牛仔裤,一眼看去十分清爽,五官比院里那个要冷冽些。 老头刚打开就要关上:“走错了,我这不治人。” 程澈蹲着回头看,从即将要关上的门缝看见道熟悉的身影。 他不过是随口一答,谁知道这人真打车来了。 下一秒便听见贺远川说,应该是在伸手指自己,隔着门看不太清:“您好,我找里面那个。” 老头转头看程澈,程澈只好眯眼笑着点头,表示确实认识,张嘴跑火车:“我同学,他喜欢打扫卫生。” 老头嘀嘀咕咕地让开了:“还有这种爱好。” 贺远川两手空空地进来,什么都没带,往程澈旁边一蹲,倒真有点被家里赶出来的样子。 程澈没问缘由,只是默不作声地抱着膝盖往旁边挪挪,耷拉着眼问:“你来干什么?” “打扫卫生。”贺远川很自然地探过身,要从他手里拿过小锄头。“顺带被收留下。” “我自身难保。”程澈说,“你好自为之。” 贺远川轻笑了声,没说话,拿锄头时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程澈的手背,一触及分。 他用锄头挖草,边挖边问程澈,问得认真:“是这样用的么?” 贺远川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因为用力,手背鼓出淡淡的筋条,顺着骨骼蔓延,程澈盯着那双手,莫名觉得手背痒痒的。 牙也有点痒。 都说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果然还是烦这个人,身体说恨不得想咬死他。 “挖就是了,这也要问。”他收回目光,伸出手拔草,效率明显没有旁边这位快,程澈索性一屁股坐草地上。 横竖有人上赶着来打工,他也确实累了,坐那儿说:“美食街下午不出摊,晚上五点后才出。” “那回去一起吃吧。”贺远川说,“你请我。” “没钱。”程澈身子往后仰,眯眼看天空中红通通的太阳。“我只是同意帮你补课而已,不是要负责你的人生,贺同学。” “暂时负责一下吧,”贺远川说。“我有点可怜。” 程澈低头看他,贺远川在认真地铲一块顽固的草根,说得很随意。 “再说吧。”程澈说,想了会又说:“不是负责,是拔草的酬劳。” 贺远川嗯了声,说:“都行。” 程澈只当他在开玩笑,但是也没说关他屁事这种话,从贺远川敲门到现在,虽然明面上和往常一样淡淡的,但是程澈就是能感觉得到这个人不太开心。 真是奇怪。 程澈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余光和拿着锄头的那只偷偷做对比,虽然自己的手也算是修长,怎么同样的锄头让那人拿在手里就显得小呢? 两人靠的近,虽然程澈有意往旁边挪了,但他挪一步,贺远川就跟着往这边挪一步,像是故意的。 几次后程澈受不了了,再挪他就要贴墙上去了。程澈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说:“你靠我这么近干什么?” 贺远川没站起来,昂头看他:“不是说看我不爽,我试下是到什么程度。” 程澈站在身侧垂头盯着他,这个角度的贺远川确实莫名有点可怜巴巴的,他沉默地将拳头捏得紧紧的,忍住想一拳砸到那张脸上的冲动。 他几步绕开,找了个远点的地蹲着,很严肃地说:“不用试了,你在那挖吧,再过来我揍你了啊?” 贺远川低低地笑了两声,眼见这位真要炸了,才不挪了,用小锄头认真地锄草。 两人都不再说话,一人蹲在一个角劳作,院子杂乱的电线上偶尔飞过几只麻雀。 晴了后的天气还是很热,今天的太阳大,晒得人背后发烫。间隙里程澈抬头用手背擦汗,不经意间看见蹲在那边的贺远川因为热而变粉的耳朵。 以及脖子。程澈断定这人的皮肤一定很薄。 脸倒是没红,光看脸看不出这人热。 贺远川头没抬,但知道有束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看我干什么?”
68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