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和额乐掀开门帘进门时刚好看到了这一幕,他笑了笑,对他额吉说了句蒙语。 对方听见许久不见的儿子的声音,视线从手里端着的一盘菜上抬起来,跟着又回了一句蒙语,两人于是相视笑起来。 坐在一旁的周安吉听不懂,抬头去问阿乐:“你们在说什么?” 苏和额乐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我让我额吉尽管使唤你,她说不用你帮忙。” 这顿饭吃得周安吉心里很畅快。 在他看来,娜仁额吉做饭比阿乐做的更好吃些,而且这位母亲不知怎的,竟然也很疼爱他这个陌生小孩。 这天周安吉吃到了肖想已久的酸奶豆腐,还有阿乐之前提过的手把肉。 甚至他之前随口说过的“不吃葱”的习惯,好像也被阿乐准确传达给了母亲。 娜仁额吉说汉话的语调不太标准,周安吉坐在她旁边侧着耳朵仔细地听,偶尔还需要阿乐来做翻译。 有时周安吉听不懂,就只会扯着嘴角对她笑笑,对方也不恼,看见他笑时就会伸手在他胳膊上拍一拍,然后一个劲儿地给他夹菜。 不过就算是在这种语言不太通的情况下,今晚他们还是聊了好些内容。 她知道了周安吉和苏和额乐一样,同样是考到了北京的大学生,这次来内蒙是为了散心。 还知道了当时他俩初识的时候,苏和额乐还害得周安吉摔伤了腿。 要不是娜仁额吉和他之间隔着一个周安吉,估计他今晚又会挨母亲一顿教训,说他做事毛毛躁躁。 她用蒙语对阿乐说话的时候,周安吉很明显地听到了话里有些嗔怪的语气,他瞟了一眼身边的阿乐,然后压着嘴唇在一旁偷笑。 苏和额乐用胳膊碰了碰他:“怎么还带告状的?” 周安吉对他轻哼了一下,朝母亲那边移了半分,又挽住对方的胳膊故意把头靠在她肩膀上:“因为母亲疼我。” 娜仁额吉也高兴,顺势伸手摸了摸周安吉的头发,问他摔疼没有。 周安吉说:“疼,可疼了。” 后来饭吃了一半儿,娜仁额吉又从橱柜里拿出了一瓶马奶酒,问周安吉要不要尝尝? 周安吉当然还记得自己上次喝醉后做了什么事,心里猛地一紧,接着脸上就泛起了一点潮红。 苏和额乐噙着笑意看着他,心里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用自己微微凉的手背贴在周安吉脸上泛红那一片儿,昂了昂头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周安吉瞟了一眼旁边正开着瓶盖的娜仁额吉,迅速伸手把阿乐贴在自己脸上的手抓了下来,但又不死心地让手躲在桌底下勾了勾阿乐的小指。 周安吉喜欢娜仁额吉,当然不会驳她的面子。 况且现在苏和额乐已经是他的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至少以他的胆子,就算喝醉了也不敢在母亲面前做什么出格的事。 于是很主动地拿着酒杯,让娜仁额吉给自己倒了酒。 周安吉这晚喝了三杯马奶酒,有点醺醺然但还不到醉的程度。 喝到后面,苏和额乐见他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心里知道周安吉这个人贪得无厌,喝满意了就停不下来,像上次一样。 只好轻轻地靠近对方,用耳语跟他说了句:“别喝醉了,等会儿我还要带你回家。” 周安吉耳尖酸痒,笑着耸肩躲了一下,脸上红得比刚刚更厉害了些,转过头就看见了苏和额乐含着笑意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周安吉点了点头:“好,好,我们回家。” 这顿饭吃到挺晚。 吃完后苏和额乐去打扫卫生,周安吉又陪娜仁额吉聊了会儿天,天色都黑透了两人才骑着马回家。 敖都是识路的,就算在这样深沉的夜色下也不会跑到错误的方向上去。 周安吉坐在马鞍的前面,很诚实地把身体的一些重量分担给了背后靠着他的苏和额乐。 天上有漫天的繁星和一轮圆月,身边有骏马和深爱的人。 即使周安吉心里很想把此时此刻,与他刚来内蒙古那天被阿乐带回家的情形作比较,他也深知一个心里有爱与没有爱的人是比不了的。 他往后昂了一点头,把脑袋靠在了苏和额乐的肩膀上,叫了声“阿乐”。 “嗯?”苏和额乐也歪过头去贴他的脸。 脸蛋上的滚烫和潮红早就被夜风吹没了,此时只剩下了凉。 “我好爱你,阿乐。” 苏和额乐用嘴唇去贴了一下他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我知道。” “我也爱你。”
第35章 洛希极限 回到蒙古包时已经挺晚了。 周安吉陪着苏和额乐把敖都安顿回了马厩,给这只骏马放好了粮草后,才手牵着手进了门。 进屋后两人就这么并排着坐在床尾,没人说话,也没人主动把手放开。 周安吉一边晃脚一边低着头,盯着两人握着的手掌看。 其实两个心意相通的人能够在这样一个微醺后静谧的晚上,沉默地坐在一起是件很舒服的事。 他们俩在性格上都不是很夸张的人。 苏和额乐在遇见周安吉之前,就已经一个人在草原上生活了挺长一段时间了,每天的生活就是放羊、看书、做饭吃饭…… 除了偶尔会和家里人通个电话,几乎不会怎么说话。 不是草原的生活把他硬憋成这样的,自从他在这片土地上出生后,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广袤天地间无一人的景象,所以就算长大后在城市里待过,再回来也不会觉得不适应。 周安吉之前描述蒙古族是个沉默的民族,这就是他们的真实写照。 而周安吉和阿乐一样,在学校里做研究太忙的时候,常常也是一整天都泡在实验室或者图书馆,不会和人说话。 但在此时此刻,弥漫在两人之间的这种隐秘沉默又和他俩以前独自一人时的沉默不太一样。 他们明明想向对方传达些什么,可又不知道如何去说。 最终还是苏和额乐先开口了。 “我额吉很喜欢你。”他说。 “为什么?”周安吉有点小小的骄傲,所以还想再问问清楚,确定一下自己身上确实有讨人喜欢的地方。 他这样被长辈喜欢的次数实在不多。 “她说你长得很漂亮。”苏和额乐一边回应他,一边侧过身来,用拇指沿着周安吉的眉毛轻轻地刮,“可能因为我们蒙古族的男孩子长到这个年纪,大都有些五大三粗的吧。” 他的眼神从眉毛一直移到了弯弯的眼睫上:“她很少见你这样的汉族小孩。” 周安吉的睫毛时时刻刻都像是挂着一层晶莹的水雾,湿漉漉的,连带着睫毛下的眼睛也跟着闪闪发亮。 “哦,是因为漂亮啊。”周安吉以前一直不太喜欢这个形容词。 尤其是当这个形容词还被周围的长辈作为一个寓意被放置在他的名字里时。 他永远都没办法摆脱掉。 他会认为自己像个女孩儿。 就如同自己从小到大被企盼的那样。 苏和额乐感受到了,轻声细语地跟他解释说:“阿吉,漂亮不是个贬义词。在我们蒙古族的文化里,漂亮是个顶好顶好的词汇。” “我们蒙古族人会喜欢最漂亮的一只小羊,最漂亮的一只马儿,会把它们当做珍宝一样来对待,就像是钻石一样珍贵。” “所以,我的信仰让我爱上了一个很漂亮的汉族男孩子,他叫周安吉,他是长生天赐给我的礼物。” 说着,他凑过去吻了吻周安吉的额头,又往下轻轻地啄了一下他的眼睛:“每一个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适合它的任何人,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对吧?” 周安吉点点头,他承认阿乐说的是对的。 以前他还在上中学的时候,越想摆脱掉家里人赋予他的枷锁,就越是喜欢固执己见地往自己身上套一些看起来具有“男性含义”的东西。 譬如说“勇敢”、“强壮”、“思维活跃”,甚至于还为此偷偷学了抽烟。 后来他才意识到,女性同样可以很勇敢、很强壮,思维活跃程度与男性不相上下。 所以正如阿乐说的,“漂亮”当然也不单单是属于女性的代名词,因为它本身就是个顶好顶好的词汇。 周安吉对他笑了笑,伸出手环过了苏和额乐的脖子,缓缓地把两人的身体拉拢在一起,温热又惬意地交换着体温:“谢谢你,阿乐。” 苏和额乐同样环着他,不带力气地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我是不是在草原上遇到你的第一天就说过了,别跟我说谢。” 他的嘴唇贴近对方耳朵:“是不是又忘了。” 呼出的热气儿像流经了海洋上的旋涡一样,沿着周安吉的耳朵绕着圈儿向他身体里钻,弄得他浑身酥麻,心尖儿也跟着痒痒的。 周安吉怕痒,下意识地向后一躲。 可被苏和额乐圈在怀里,能躲到哪儿去,他远离半分就会被阿乐拉回来半分。 苏和额乐收紧了环住腰身的手,笑着问:“躲什么?” 周安吉安然地把下巴抵在对方肩膀上:“不躲。” “酒醒了吗?”苏和额乐又问。 “我又没有喝醉。”周安吉反驳道。 苏和额乐“哦”了一声,把嗓音扯出一个波浪符号:“那就好。” “怎么好?” “因为我不欺负醉人。” 周安吉脸红了一片,不像是没醉的样子。 可他今晚才喝三杯马奶酒,真的不至于醉。 他把自己的脸颊贴近了阿乐有点微凉的脖子,问道:“那如果我今晚真的喝醉了,怎么办?” 苏和额乐笑着回他:“那就趁机干点见不得人的事,反正你第二天就会忘。” 周安吉回想起了上次喝醉的时候,两人飘飘然地在夜幕下接了第一个吻。 苏和额乐没有推开他,也没来找他讨说法。 是不是如果自己第二天没忘的话,他们两个人还会在一起得更早一点。 周安吉有点懊悔,可仍然要嘴硬:“不是说不欺负醉人?” 苏和额乐把身体直起来,抬头紧盯着周安吉的眼睛,问他:“你想我怎么欺负你?阿吉。” 说完没等对方答,就自顾自地吻了上去。 苏和额乐接吻的时候是很有技巧的。 他喜欢用一只手托住周安吉的后颈,一边温柔地揉着后颈处的头发,一边又强硬地把对方拉向自己,不让他有机会逃。 另一只手搁在周安吉的大腿上,手指还和对方的勾在一起。 两段呼吸渐渐起伏在了同一个频率上。 周安吉的唇齿间还萦绕着淡淡的酒香,苏和额乐熟稔地用舌尖儿绕着他的唇缝舔了个遍,再破开牙关深入到另一片柔软的世界。 周安吉其实已经习惯了阿乐的方式,他总是会一边紧张一边兴奋地配合他,有时候甚至会忘掉该怎么保持呼吸。
64 首页 上一页 32 33 34 35 36 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