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面几年,它对我来说仅仅是个陌生人的礼物。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因为它选择了来内蒙,然后遇到了你。” “它意义重大的原因,全在于你,你知不知道?”周安吉微微昂了头,用额头抵住了苏和额乐的下巴,眼神还一直往上攀爬去找对方深棕色的眼睛。 苏和额乐低头轻轻啄了一下他的额头,声音沉沉地说:“我知道。” 是缘分吧。 周安吉想。 直到现在,他才能一点一点地回味过来,那些始终围绕在他与苏和额乐之间,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人和事物,都促成了他和阿乐顺理成章地走向现在这个结果。 苏和额乐的爷爷;那把在寂静的草原上叮当响,曾经杀过狼的古铜色小刀;那头狼的狼牙又是怎么被那个老人做成了项链来保佑自己的小孙子。 狼牙项链被上大学的苏和额乐带到了北京,之后又辗转到了周安吉手里保佑了他四年。 最后在冥冥中指引着他将项链重新带回到了内蒙古的土地上,遇到了那个佩戴着古铜色小刀、骑着白马在草原的夜里把他捡回家的牧羊少年。 两天后,苏和额乐终于出院了。 一大早杨铭开着车来把他们俩人接回的家里,把人送到之后他也没怎么逗留,道了个再见就离开了。 杨铭之前许诺给苏和额乐的假期还没结束,再加上现在又受了工伤,于是他们俩也不准备在白云鄂博多待,订了第二天的高铁回乌兰察布。 这几天一直都是吃的医院的饭,要么就是医院附近的餐馆打包的饭,不是太清淡就是太油腻。 虽然两人就只在这个家里住一晚,但周安吉还是想要自己好好做一顿饭来吃。 “一直都是你在做饭给我吃,其实我也会做饭的。不过你们蒙古族的这些东西我不会弄,普通的家常菜还是能做。” 周安吉和苏和额乐两人依偎着坐在沙发上,他抵着阿乐的下巴,抬头问:“想吃什么?” “会做长寿面吗?”苏和额乐问。 周安吉猛地从对方的臂弯处直起身:“你过生日吗?” 苏和额乐笑着点了点头。 本来周安吉想用手机给苏和额乐订个蛋糕的,但苏和额乐没让他瞎忙活,说反正明天他们就要回乌兰察布了,回去之后带着周安吉到他额吉那里,再过一次生日。 于是这晚,周安吉给两人一人做了一碗面。 先把番茄在锅里炒出汁,加水熬成酸甜的汤底,简单地调好味道,然后把面条和小青菜丢进去煮熟,最后一人的碗里再卧了个荷包蛋。 两碗面端上桌的时候,苏和额乐已经乖乖地摆好筷子,洗完手在餐桌前坐好了。 “尝尝?”周安吉坐定后,说道,“寿星先动筷子。” 于是苏和额乐夹起一大筷子的面条往嘴里塞,被烫得呼噜呼噜的,一边嚼一边说:“好吃!” 把坐在对面的周安吉看得笑了:“那把这一碗都给吃完,长寿面不许剩。” 苏和额乐也跟着笑了,说好。 这碗面吃得两人心里都热气腾腾的,在一个小房子里和喜欢的人过这种简单的生活,这对于二十几岁的周安吉和苏和额乐来说,都是以前不敢奢求的愿望。 吃完后周安吉收拾了碗筷到厨房去洗,让苏和额乐在客厅休息就好。 但苏和额乐也没听他的,跟着一起进了厨房。 用抹布把边边角角的地方擦干净,然后看了眼站在水池前的周安吉,站到他身后环过对方的腰从后面把他给抱住了,脑袋搁在右肩上不肯起。 周安吉也没嫌他碍事,自顾自地洗完最后一个碗后,笑着问了句:“还要抱多久?” 苏和额乐在对方肩膀上眯着眼睛:“再抱60秒。” 周安吉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得出60秒这个答案,不过这时候也没再任由自己用一种严谨的科研思维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洗干净手后,抬起来呼噜了一下自己右肩上那颗毛绒绒的脑袋。 也没有人知道到底60秒有没有结束,周安吉轻轻叫了声“阿乐”,苏和额乐就乖乖地把头抬起来了。 周安吉侧过脸,与他接了个缱绻又绵长的吻。 这晚两人是一起挤在主卧的床上睡的。 在一起睡过医院那个狭窄的病床之后,家里的床怎么都会舒服些。 直到这天周安吉才知道,苏和额乐睡觉时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安分,他喜欢从背后把周安吉搂住,还喜欢把手伸进他的睡衣下摆,捏他肚子上的软肉。 捏得周安吉发痒,笑着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儿。 除了很小的时候,他几乎没被人这么从背后搂着睡过,于是翻了个身,与苏和额乐面对着面。 “怎么这么黏人?”周安吉挪了挪身子,靠在了对方的枕头上。 “因为我是小羊啊,小羊就是这么黏人的。”苏和额乐回他。 过了一会儿,苏和额乐又问:“今晚念诗吗?阿吉。” 周安吉摇摇头:“今晚不念。” “那明晚?” “嗯。” “念什么?” “念你从图书馆给我带回来的那些诗集里的。” “什么诗?” “爱情诗。” 再后来,两人在床上闹了好一会儿,快睡着的时候,周安吉又叫了一声“阿乐”。 苏和额乐不知道是不是在半梦半醒间被叫醒了,声音比平日里更沉些:“嗯?” “忘了跟你说,生日快乐。” 顿了一下:“还有一句,爱你。”
第34章 落日盛宴 刚到乌兰察布的高铁站时,苏和额乐就接到了来自母亲的电话。 这时周安吉还被苏和额乐牵在手里,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拉着他一起走在人来人往的高铁站。 周安吉喜欢与阿乐牵手,尤其是在这次外出后,两人都经历了一点身体外加心理上的折磨,平安归来后就更愿意黏着对方。 就好像两只温热的手掌贴在一起时,除了热量之外还可以传递很多不需要说出口的东西,因此他也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 他知道,稍显罕见的性向都需要他们俩有更大的勇气才行。 他侧头看了眼身旁的阿乐,他正用蒙语和母亲交流,神态平静,偶尔还会放软声音,说一些听起来像是宽慰的话。 苏和额乐这次外出受伤,他的母亲应该还不知道。 他眼神的余光瞥见周安吉正在注视自己,又把牵着的那只手掌收得更紧了些。 苏和额乐挂了电话之后,告诉周安吉:“我额吉来电话说要给我过生日,明天跟我一起回家吧,之前就说要带你去的。” 周安吉当然不会拒绝:“给你过生日的话,你大哥和嫂子也会去吗?” 苏和额乐摇摇头:“大哥他们住得远,嫂子又怀孕了,来回折腾不方便。” “就我们俩和我额吉三个人,别怕。”苏和额乐眼尾上扬,手掌又跟着捏了捏,这个表情对周安吉来说总是带有极大的安慰效应。 苏和额乐知道他要见长辈会紧张,所以又岔开了话题跟他聊了聊:“你不知道,今年夏天我额吉让我回乌兰察布帮忙转场的时候,我本来是没想回来的,今年矿区的事情特别多,所以一开始打算让我大哥和嫂子回来帮忙。” “但五月份我嫂子忽然查出怀孕了,我额吉不舍得她回来劳动,所以还是把我叫了回来。” “现在想想,幸好是回来了,不然也不能在草原上遇到你。” “所以我得好好感谢感谢我嫂子肚子里那个,不知道是小侄子还是小侄女。” 周安吉也跟着笑了:“好啊,等他出生了我们一起去感谢他。” 于是在回到乌兰察布的第二天,苏和额乐带周安吉去见了他的额吉。 这天出门之前,苏和额乐提议说要穿他俩一起买的那件卫衣。 而周安吉还有些犹豫:“你今天不穿蒙古袍吗?” 苏和额乐摇了摇头,走到周安吉跟前捏了捏他的肩膀:“你和我一起穿。” 语气软乎乎的,但又不像是在恳求他,反而是一种基于建议之上的“命令”。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言而喻。 然而在周安吉心里,这个举动仿佛是苏和额乐今天就要跟他的母亲出柜一样,他怕对方的母亲接受不了,生日宴最终变成了一场闹剧不欢而散。 而自己作为抢走人家儿子的那个人,他心里也不会好过。 周安吉没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只是顿了一下,眼神里还是带有一些微微的迟疑,抬起眼睛:“这样好吗?” 苏和额乐倒不是很在意,说着就从衣柜里拿出自己那件黑色的:“一件衣服而已,没什么不好的。” 周安吉反驳了很多次后,对方一句“听寿星的话”就把他堵回来了,最终还是没能犟过阿乐,只好拿出衣服后就套在了身上。 这天下午,两人骑着马去了苏和额乐母亲的家。 周安吉一路上心里都很忐忑,可最终还是被开心盖过去了。 虽然只过去了不到十天时间,但周安吉觉得自己好久没骑过敖都了。 刚刚他走到马厩去的时候,敖都还会对着他低声地叫。 他喂它吃了点草,又摸了摸它脖子上白色的毛。 敖都是匹长得很健壮又俊美的白马,周安吉私心里觉得它比他来草原后见过的任何一匹马儿都好看。 这是周安吉第二次来这片连片的蒙古族聚落了。 傍晚了,有的平房前停了几辆黑色的摩托车,说明今日外出的人都已经归家了。 此时正是夕阳落山的时候,天色渐暗,但还远没有到黑的程度,四下的白色平房朝阳的那一侧,都被染上一层清澈的金辉。 敖都的速度已经降下来,带着两人慢慢地走。 周安吉看见远处的草原在黄昏黯淡的天光下变成了深绿色,一轮泛白得看不见轮廓的落日悬在远处的天际线上,把周围层层叠叠的云染成一轮又一轮的金黄和浅橘。 细碎的光芒照着眼前升起炊烟的房子,摇着尾巴打响鼻的棕马,以及放牧归来的游牧人。 尽管已经是落日西沉的时刻了,周安吉仍感觉到了一份很厚重的晴朗和悠然自足。 苏和额乐控制着敖都的方向停在了一处白色建筑面前,那里有个扎着辫子穿蒙古袍的妇人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俩。 直到这时周安吉才承认自己之前完全想多了。 苏和额乐的额吉是个非常温柔又淳朴的牧民,名叫娜仁。 两人下了马之后,苏和额乐去拴敖都,她跟着就牵起了周安吉的手,拉着他到里面的餐桌前坐下。 那是双长着皱纹、很粗糙但又很温暖的手,是一位母亲的手。 几步路的距离,周安吉握得很紧。 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周安吉要跟着去帮忙拿碗筷,又被娜仁额吉挥手赶了回去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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