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行动前几天本军区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意外。 彼时唐少骁正躺在睡眠舱闭目温习降落后的探测项目和应急备案，江杉鬼鬼祟祟地溜过来给他分享刚听到的“保真”可靠消息。 “听说第三军团那边抓到间谍了，校官级别！” “间谍？”唐少骁有点意外，这个名词已经很久没在现实生活中出现过了，当代人对间谍的认知大部分来源于反战文艺作品中破坏人类和平互信的丑角。 江杉感慨：“没想到星盗还有这样的本事，居然能渗透到这个级别。” “你怎么知道是星盗的间谍？可以啊你这么有门路。” 江杉不解：“这还需要门路？除了星盗谁还有这样的动机。” “近的联邦，远一点第五帝国，都有可能啊。” 江杉眯起眼睛打量他：“你小子看什么禁书了？怎么连公约成员国都怀疑，有没有常识有没有觉悟啊？” -单纯是哨兵的底色，何况是刈麦时代的哨兵。 唐少骁忽然想起那天晏清的话。 为什么他要强调哨兵？在这个星际空间无限广阔，不用为了争夺有限资源自相残杀的年代，在血与泪换来的《柯伊伯公约》的强力约束下，无论是哨兵、向导还是普通人类，人性都已经进化，和平就像空气一样布满人类活动的每个角落——哦，除了那群不知为何终日游荡的星盗。如果不是发生在眼前的那次事故，唐少骁也不会怀疑《柯伊伯公约》是否已经在暗中走向崩溃。 为什么晏清认为哨兵尤其单纯，而柳菲似乎也同意？ 此时江杉用胳膊肘捅了一下他，打断了这段思考。 “你现在不是跟猫哥走得近吗，他就是第三军团的，问问一手消息？” 唐少骁想着反正晏清也给他明里暗里泄过不少密了，打听点新闻应该也没事，于是用终端拨了通讯申请。 没有人接。 或许这会儿不方便吧，唐少骁想，于是发了条留言。 然而两个小时过去还是没有回信。 江杉再次摸了过来：“还没问到？再过一会儿军方通告都要出了。你跟猫哥不会是那种公事用一下，私下陌生人的关系吧……” 唐少骁听得不乐意，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你？刷训工具人。” “哈，你也是工具人，我也是工具人，咱们平起平坐，谁又比谁高贵？”江杉刷着终端企图再找点人脉，忽然怪叫一声，“啊！猫哥他不就是第三军团的中校！难道，难道说……” 唐少骁被他不着调的想象力震撼了：“难道你怀疑抓的是晏清？” 江杉心念转了几转，掰着手指论证起来：“第一，军衔符合；第二，此时此刻他居然失联；第三，他确实有危害共和国军队的前科啊！” 唐少骁皱眉：“什么前科，你别乱编。” 江杉正色：“咱们军团前第一哨兵余宇退伍，他难逃干系，那不就是削弱了军队的力量？糟了，按这个套路，你我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说不定他就要狠狠玩弄我们的感情，最后将我们弃弱敝屣，步上余宇后尘，然后第四军团的新一代就垮了！” “……你的实操要是像你的戏一样精彩就好了。” 唐少骁不想再忍受室友滔滔不绝的想象，起身飞快地换好衣服出门：“我去三军团看看。” 江杉望着门，仍然保持着蹲在他床头的姿势，喃喃道：“完了，看样子起码已经垮了四分之一了。” 第三军团接近一半是向导，因此外面有不少躁动的哨兵把这里的行道轧了一遍又一遍，然而唐少骁却不在此列。 溜进来之后他就有些后悔，既联系不上晏清，又不知道他的住处，天已经黑了，来做什么？ 他将耳后的感官屏蔽器调弱了一些，试图捕捉到更多的光线和声音。 右侧有些凌乱的动静，唐少骁往声源方向走了一点，听回音大概是训练场上有人。 他正要换个方向再找找，却在光源旁看到了一个身穿作战服的高挑剪影。 晏清的脸从侧面看确实很冷漠，唐少骁再次确认了这件事。 他把屏蔽器调整到了安全阈值内的最低档，过量的信息争先恐后地涌入大脑，让他一阵恶心。 等稍稍适应，唐少骁努力把注意力放在训练场的方向上。 晏清的声音不复平时的温和，有种不容置疑的强硬。 “在我的队伍，第一件事就是绝对服从……” 晏清带的是什么队？从没听他提起过。唐少骁挤压着眉心，逼迫自己集中精神听下去。 “……收起你们的骄纵习气，做不到的可以现在出列。” 另一个方向上似乎是宿舍区，杂音吵得唐少骁实在头疼，不得已将听觉屏蔽拉满，好专心捕捉训练场上的光学信息。 灯光从上方打下来，在晏清眉毛下方带出一小片阴影，显得眉眼间的距离紧凑了不少，凭空多出几分压迫感。 作战服包裹下的躯体挺拔而舒展，双腿笔直，站姿标准得好像在拍征兵宣传。唐少骁细看才发现他发梢还挂着水珠，但分不清是汗还是水，有一滴在他眼角聚了一粒小小的光斑，些微化解了他脸上近乎不近人情的严肃。 唐少骁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四一嫂”这个雅号，只觉得晏清确实有成为绯闻中心的本钱，不过怎么说也该是个悍嫂吧。
第11章 唐少骁收到晏清回复时已经是次日清晨了。他当时正对着镜子参考晏清练习“冷酷的指挥官姿态”，想来学成之后再重拍证件照，看起来会比自己实际的军衔高上三级。 晏清没有告诉他间谍的来源和身份，只说明面上会按照星盗策反处理。 于是唐少骁明白了，间谍果然来自其他国家，快散架的公约又被轻轻踹了一脚。 因为有事想问晏清，他早早地来了。偌大的场地里空无一人，唐少骁刷着终端打发时间，点进由于训练太忙而阔别许久的论坛。 靠前的几个讨论基本都是关于昨晚的间谍传闻，其中夹着一个娱乐贴。 《绿茵宝贝之星际拓荒篇》 唐少骁右眼皮跳了跳。 《绿茵宝贝》是几年前一部口碑奇差但热度奇高的影片，讲述两支橄榄球队主力在球场争锋相对争夺金发窈窕啦啦队长青眼的故事，因为剧情过于失智、价值导向过于糟粕而引发骂声一片。但不知是主角颜值过于惊艳，还是剧情走向过于狗血离奇，这部影片到底还是大火了一把。女主角那些碧池味满满的台词至今还经常被拿来玩梗。 贴子里放了影片的经典海报：啦啦队长身着热辣短裙凹出S形，得意地看着镜头，一手牵着一根领带，将两位男主拽到身边——只不过三个演员的脸被替换成了晏清、唐少骁和余宇。 “过几天拓荒行动就知道唐少骁到底是骡子是马了，万一他表现比余宇差太多会不会被晏清一脚踹了，然后余宇那边旧情重燃二次入伍……” “小唐历史数据一直很好啊，又年轻，凭什么觉得他会表现不如余宇？” “这贴好冲的味。都什么年代还说得好像晏帝选妃一样，最好的哨兵都排着队给他挑？烂片入脑了是吧。” “虽然现在哨兵没有向导也能过得很好但是不要否认写在基因里的吸引力啊楼上，尊重科学早点认清晏清挑哨兵约等于选妃的事实吧。” 唐少骁看得纳闷，有这么夸张吗？这些天相处下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基因里无法克制的向往啊。 “有没有可能晏清自己也是第三军团毫无争议的第一向导，况且盘靓条顺，这个年纪这个军衔，选个妃很难接受吗？” “楼上两位都是向导吧，悠着点儿吹。恕我直言，这年头向导的能力还有什么价值吗？精神力攻击这种只针对人类自己的窝里横手段早就该判定违宪了！四一嫂再强，他能独立完成拓荒吗？” “哈哈，原来这里是军团论坛啊，还以为走错路进了杰克苏学院呢！” 接着是一串向导与哨兵的对骂，夹杂着和事佬劝架。唐少骁想起公约的事不由叹了口气，飞快跳了过去。 后面有人放了一小段切片，女主角伏在男主之一的胸口楚楚可怜地说：皮特哥哥，你难道忍心让我当失败者的女朋友被人嘲笑吗？ 声纹替换成了晏清的，语调还是原片里顿挫婉转连拐七个弯的调调，合起来太过诡异，听得唐少骁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要是唐大放异彩，前夫哥就是永远的前夫哥了，泪目。” 唐少骁被前夫哥这个称呼逗乐，忍不住笑出声。 这时柳菲也到了，凑过来瞧他的终端：“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唐少骁翻回换脸海报和配音片段给她看，果然柳菲咯咯咯地笑起来。 笑完她又问：“你作为近期八卦主人公之一，看这种讨论有什么感想吗？” 唐少骁摸了摸后脑勺：“其实没什么代入感，就是觉得挺滑稽的，像在看其他人的故事。唔，可能因为他们描述的晏清和我认识的差距太大吧……”他想起昨晚在训练场的那个角落补充道，“他似乎是个强势的人，不是论坛说的那种需要用强大的哨兵装扮自己的类型。” 柳菲瞪大眼几乎是崇拜地看着他：“你居然这么快就看破了的他的表象！小唐你知道吗，我每次听人夸他脾气好从来不生气都想翻白眼……” 这话听得唐少骁有点诧异，刚想解释他并不是觉得晏清脾气不好，余光却瞥见了晏清的身影。 “嘘，他过来了。” 柳菲眼珠子一转，附在他耳边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 晏清看到两人都已就位，微笑道：“都来这么早？” 唐少骁想起自己起大早的目的，开门见山问道：“我想问问，为什么你说刈麦时代的哨兵总是过于单纯？” 晏清的回答言简意赅：“和平的蜜罐泡得太久，都忘了人类究竟是什么德性，把昙花一现的东西当作天经地义。” “那么哨兵以外的人难道不也是这样吗？” 晏清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强大的人才有资格保持单纯。多疑是我们这些Mute的特长。” 唐少骁似懂非懂，还在回味中，却被柳菲用手肘撞了一下。 他这才想起柳菲的计划，于是问晏清道：“还有一件事，如果我不是第四军团最好的哨兵，你还会申请和我组队吗？” 晏清不假思索：“不会。” 唐少骁有一瞬间的失落，接着打开终端的全息录影追问道：“那你能不能帮我录一句话作为激励？就说‘我晏清只做第一哨兵的向导，也只有最强的哨兵配得上我’。” 晏清皱起眉欲言又止，但看见哨兵殷切的眼神还是照做了。 这边话音刚落，柳菲就忍不住爆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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