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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一段僻静的地段，晏清停下脚步，将戴着屏蔽手环的手臂举到他面前。 “有问题现在可以问。” 唐少骁会意，为晏清拧上手环中心的机械滑锁，银色的合金环边缘亮起一圈红光。 他忽然发现屏蔽手环的外观设计其实和电子手铐很像。 唐少骁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终端确实已经不在工作状态，才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刚才炸掉的是飞行器吗？为什么我们的系统没有显示它的位置，难道是隐形飞行器？” “是的。” “那你是怎么发现它的，目视？不……不可能，如果目视可以发现，那么我会比你更早看到，”唐少骁说完又连忙解释，“不是说你视力不好的意思，呃，毕竟我是哨兵……” 晏清并没有觉得被冒犯，仍然愿意听他的猜想：“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唐少骁想了一下，心中浮起一个答案：“你能发现而我发现不了的，那就只有精神力波动了。难道飞行器里有向导？” “聪明。” 唐少骁倒抽一口冷气：“那……是机毁人亡了吗？” “就算逃生舱弹射成功，结局也就是憋死在黑暗里了，好像应该还是炸死好一点。” 唐少骁琢磨出了一点味道：“不是我们的人？又是隐形机型……那就是间谍飞行器了，是星盗？” “星盗要是有这装备水平就应该叫星际劫掠联合王国了，再想想。” 唐少骁手心有些潮湿了。 “是联邦？也可能是合众国……第五帝国也不能完全排除……到底是谁？” “现在还不知道，总之是其中的一个。之后上面会调查，不过就算有了结果也未必会告诉我。” 唐少骁有点着急了：“那么对方就违反了《柯伊伯公约》，他们怎么敢！” 《柯伊伯公约》从唐少骁出生前数十年就已经存在，公约的签署来之不易，经过上百年的战争、博弈、危机与对峙，人类才终于变得成熟，达成了和平共识。 晏清没有说话，沉默地打量着他，似乎正在观察他的每一个微小的面部动作，这让唐少骁开始紧张。 在额头聚出汗珠之前，晏清终于开口了。 “你觉得在人类历史上签订的所有协定、公约、条约……叫什么无所谓，就是那些文件里，是被遵守到底的多，还是沦为废纸的多？” 唐少骁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从小到大的认知让他仍然无法接受，他不知道应该把这定义为人类的退化还是背叛，但有一瞬间，一个推测经过了他的大脑。 共和国也早就违反了公约。 这一次他的脑子比嘴快了一点，他意识到这句话是不应该问出口的，即使在开启屏蔽器的情况下。无论得到何种答案，或者无论是否得到答案，都会有一些重要的东西因此改变。 他想起军团大门口的刈麦浮雕，感到一阵微妙的失衡。 晏清仍然在观察他，见到他眉头松开，眼神由怔忪转为迷茫，便欣慰地笑道：“看来你对现实接受良好，很难得。” 唐少骁有点不好意思：“也没有吧，想通了也就不得不接受了。” 晏清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有些人就是想不通，或许就是所谓的理想主义吧。” “谁是理想主义？” 晏清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将手环滑锁拧回关闭位置。 于是唐少骁明白，秘密谈话结束了。
第8章 第二天坐在后排的换成了一位长相和声音同样甜美的女军人，说话的时候含笑带嗔，见到唐少骁还有点自来熟。 她介绍自己名叫柳菲，是晏清的老搭档。 昨天的秘密谈话让唐少骁心中晏清的形象变得有些扑朔迷离，见面时难免有些拘谨起来。 反倒是晏清看起来心情愉悦，一口一个菲菲聊个不停，三句话抖一个包袱把柳菲逗得咯咯直笑。 唐少骁忍不住开始头脑风暴，柳菲是晏清的老搭档，余宇也是晏清的老搭档，那么柳菲应该也长期出现在晏清和余宇的驾驶舱里，或许更早一点图司的驾驶舱后座也有她的身影。那么晏清这几天提起绯闻前男友过于坦荡的原因，难道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唐少骁偷偷在终端上搜索他们之间的八卦消息，遗憾的是也只搜到一些猜测。 唐少骁改变方式，状若不经意地问道：“你们关系真好啊，是不是刚入伍就认识了？” 柳菲笑眼弯弯看着他：“干嘛呀，你不会以为我是他女朋友吧？” 晏清也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不是哦，别乱猜我跟菲菲。” 唐少骁有点尴尬，正想换个话题，却听柳菲来了一句：“我也就算个僚机啦。” “僚机？” 柳菲朝他挤挤眼睛：“晏清一直都是喜欢哨兵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或许是被驾驶舱内轻松自在的气氛感染，唐少骁顺着她的话接了一句：“那他喜欢过几个哨兵啊？” 驾驶舱沉默了几秒。 柳菲视线在前排两人之间摇摆了几次：“哇……我们小唐好会问问题哦……” 晏清鼻腔里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类似于憋笑的声音，然后反问他：“你觉得都有谁？” 唐少骁看他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于是先问了一个答案比较显而易见的名字：“江杉？” 晏清眉峰跳了跳：“我觉得你们哨哨恋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唐少骁咳嗽了一声，继续问道：“图少将？” 柳菲笑嘻嘻插嘴道：“哇是高干文耶，我喜欢！” 晏清抬起终端看了眼体征检测：“果然听到这个名字我就血压升高。” 唐少骁一看有高层不可说的独家爆料可听，连忙当起捧哏：“怎么说呢？” “和图司出任务太折磨了，就像打了局麻做开腹手术，主刀医生是全人类最好的医生，但手术刀在你自己手里，他站一边指挥你动刀，还要训斥你刀口切得丑。” 唐少骁被这个比喻弄得一头雾水：“能说简单点儿吗？” 晏清想了想解释道：“他总是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不允许别人有想法。” 好负面的评价，唐少骁想起图少将的深厚背景卓越天赋与灿烂前途，忍不住瞄了一眼头顶的航行记录仪：“这是可以说的吗？” “我又没骂他，有什么不能说，”晏清满不在乎，“图司会是个很好的领袖，但是……” “但是什么？” 晏清笑了起来：“但是我的驾驶舱里不需要领袖。” 柳菲立刻鼓掌：“说得好，这个舱里都得听我的！” “……你被图司骂哭过两次。” 柳菲改拍巴掌为拍晏清椅背：“在小唐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晏清没接她话，又问唐少骁：“还有要猜的人选吗？” 唐少骁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余宇？” 晏清还没回答，柳菲就先做西子捧心状：“痛，太痛了……” 唐少骁连忙道：“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 晏清点点头：“确实不方便说，这件事涉密了。” 唐少骁吃了一惊：“这还能涉密？” 柳菲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肩膀：“好啦这个跳过，再猜一个。” 唐少骁摇摇头：“我没有别的人选了。” 柳菲笑嘻嘻道：“那我来猜——唐少骁！” 唐少骁愣住了，紧张地看着晏清等待答案。 然而晏清哼了一声：“我是问少骁觉得有谁，又没问你，你猜什么猜——少骁，你想问吗？” 唐少骁脸有点热，干笑两声道：“不问了不问了。” 晏清侧过脸和他对视，眼中带着些审视的意味。 唐少骁僵硬地打开探测任务清单，装模作样核对流程，然而左看右看都觉得清单字里行间藏着三个字：第二春。
第9章 拓荒行动的核心说到底还是降落在目标星球表面之后的勘探改造，各小队经过航行磨合之后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理论课与模拟操作。 操作规范这样接地气的理论课还好，轮到“元素构成对文明衍化的影响概论”时唐少骁忍不住头晕。 “不是吧，文明衍化都来了。催化系统再厉害也只能推动生物进化，目标行星上怎么可能有文明？之前几次追加的生命播种不是最高才到小型爬行类吗，难道我们还得去和外星蜥蜴勾心斗角？” 柳菲担忧地看着唐少骁：“小唐，你上学的时候是不是从来不看后面的拓展阅读呀？星际激进学派是主张逆向进化改造人类适应荒星的哦。” 唐少骁挠头：“激进学派不是早八百年就因为伦理问题被剿灭了吗？” 柳菲更加忧心忡忡：“你怎么像外面那些凡夫俗哨一样天真可爱，我还以为晏清看中的哨兵一定不同凡响呢……” 唐少骁被她说得莫名惭愧，好像自己辜负了晏清一样，于是偷偷去看向导。 晏清劝慰两人道：“单纯是哨兵的底色，何况是刈麦时代的哨兵？不过少骁很聪明，你提一句开头他就能想明白后面的事了，不是那种……醒不来的理想主义者。” 柳菲听完最后一句，满脸嫌弃地搓搓胳膊：“可以了，还没到午夜悲春伤秋时间，别太痛了。” 唐少骁似懂非懂：“理想主义者是说余宇吗？” 晏清坦然地看着他：“是的。” 柳菲打断对话：“停停停换个话题，现任面前聊前任太不体面了。” 唐少骁被她惊世之语震得愣了三秒，连忙解释：“我不是晏清的现任呀……” 柳菲眸中明明含了三分笑意，嘴角却还绷得紧紧的强装严肃：“我是说现任搭档和前任搭档，哪里不对？不然你以为是什么，现任男朋友？小唐呀你怎么会有这种联想？” 唐少骁被她逗得面红耳赤，求助似地看向晏清，而后者只是笑眯眯看着两人作壁上观。 他只好回击：“你去第四军团拉十个人问余宇是晏清的什么人，十个都会回答前男友的好吧！我这么联想完全是情理之中。” 晏清忽然说道：“不是哦。” “啊？” 即使有些铺垫，但骤然听到当事人的否认，唐少骁还是颇为震惊，下意识看向柳菲求证。 柳菲犹豫片刻，最终提示道：“在各种人际关系中，男朋友只是一个比较狭隘的定义。” 唐少骁好像领悟到了一点。 “好了别想了，还是先领悟一下元素构成对文明衍化的影响吧，”晏清打断了他的思索，“等这次行动结束后会放短假，你要是这么好奇，咱们去古地球找余宇玩几天不就清楚了？” 唐少骁哦了一声，开始啃那堆抽象的概论，忽然又想起什么，对晏清说道：“平时说话最好避免使用‘这次行动后我们就怎样怎样’的句式，在古代文学中一般说这种话的人都有生命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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