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琛神情一缓,继而又皱起了眉:“你把这屋里弄的都是这个味,要我怎么待?” 西元舔了舔嘴上的豆汁:“要么忍着,要么出去,悉听尊便。” 唐先生两样都不想,抓着窗棂,换着新鲜空气,时不时地回头望望餐桌,好在西元吃得快,碗一放,捂着肚子站起身,施施然向这边走来,唐琛本能地向窗口靠去,警告着:“你别过来。” 西元抹了把嘴:“唐先生,亲一个吧。” 唐琛那张漂亮的脸几乎变了形,浓眉拧成结:“滚开。” 西元笑得灿灿烂烂,哎呀,千载难逢啊,唐琛居然害怕了!大灰狼的脸上都是小白兔的表情,真是越看越心痒,原先只想逗逗他,现在嘛……西元真的很想亲下去。 “唐先生——出事了——” 一个人火急火燎地跑上楼,推门就进,看到窗前人压人唇贴唇的……呆若木鸡,唐琛闪电般掏出金镶玉,反手挡在西元的身前。 来人拿起手中的报纸挡住了眼睛,转身往外冲:“我什么也没看到!”咣地一下,整个人撞在门框上,连唐琛都忍不住咧了咧嘴,推开西元,一边拼命擦嘴一边问:“阿山,你没事吧?” 西元也奇怪,今天是唐琛出殡的日子,阿山应该跟阿江一起在鸿联社那边盯着,怎么突然又跑回来了? 阿山捂着额头,晕头转向地重新找到了唐琛的脸:“没,没事,哦不,有事,出大事了。” 唐琛点燃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两口,试图冲淡嘴上那抹馊不拉几的味道,接过阿山手里的报纸,神色一凛,西元凑过头来,也不禁啊了一声,昨夜西藩郊外一个军事仓库爆炸了,头版头条,还配有大幅的照片。 基地被炸了?!西元曾经特训的地方,杰克上校的老本营,被炸了!几乎夷为平地! 西元的目光倏地射向唐琛,从未有过的一股凌厉。 唐琛从报纸上抬起头,迎着西元,淡淡地说:“不是我。” 西元还是望着他。 唐琛剑眉轻蹙:“真的不是我,否则阿山这么远跑过来干嘛?今天我下葬的。” 混乱中找回一丝理智,西元心里微宽,脸色依然凝重,抓起报纸细看,报上只说被炸的是一个存放军事物资的仓库,丝毫没有提及基地的真面目,这次爆炸事故是本土史无前例的一次大爆炸,周边的山体也有小规模的坍塌,主体建筑完全炸毁,地面呈现一个凹陷的大坑,各项损失和人员伤亡仍在统计中,官方高度重视,火速成立专案小组前往调查,目前怀疑可能是仓库年久失修疏于管理,导致电线失火引爆了弹药库,更不幸的是,事发当晚,正好有民用运送食品的某农场货车也在现场,惨遭其祸…… 放下报纸,西元茫然地看向唐琛,唐琛笑容冲淡却有种舒怀畅意:“你别这么看着我,想想许澜清替我枉死,还有他们对你做的那些事,这一炸倒炸得人心里痛快,我真希望是我干的。” 西元沉默了,这一炸虽然不是唐琛亲手所为,但他迟早也会用其他手段替许澜清报仇,只是有人比他下手早了一步,而且报复的更彻底,炸了整个基地,这已经不单单是个人恩怨了…… 唐琛冷笑:“是啊,除了我们,还有一个人也知道火鸟计划。” 西元沉声道:“不管他是谁,我都得回去看一眼……” 身后响起唐琛冷淡到近乎无情的声音:“顾西元,那个地方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西元站住了脚,是,唐琛说的对,自己跟那里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军装脱了,军衔也没了,就连档案也全部销毁,那里跟他不再有丝毫瓜葛,有的只是曾经的理想和抱负,还有一个个暗杀的指令和不能见光的特殊任务,剿灭东南山悍匪的秘密行动,刺杀唐琛的火鸟计划,困顿晓棠的虚假绑架……那里救人也杀人,一切都是为了国家,剩下的只有背叛与失望,坍塌与幻灭,可西元依然想回去看看,想知道在一片废墟中还能找到什么,也许杰克上校还活着…… “西元!”望着西元的背影唐琛叫了两声,可人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去。 “草!”一把短枪被狠狠地掷在墙上,镶嵌的玉石凭空多了几道翠绿的碎痕。 萨克斯的曲声悠悠荡荡,黑人女歌手束腰低胸,慵懒地唱着爵士乐,低迷的嗓音流淌在入夜的小酒馆里,男人们喝酒解闷,女人们卖弄风情,台球桌旁几个膀大腰圆的退役水手时不时地为了一个进球叫嚣谩骂,粗糙的手掌偷掐两把啤酒女郎的俏臀,又引来阵阵尖叫与粗野的笑声。 西元独坐吧台一隅,一杯加冰的威士忌喝了大半天,随着酒吧门开开合合,目光起起落落,攥着酒杯的手也越来越凉。 昨天刚刚回到藩市,便在一家租车行的门口被一个女人拦住,西元一眼认出,这是在赛马场外故意摔倒又给了自己一针的女人。 两人见面没有多余的话。 “杰克上校……” 女人迅速道:“还活着。” 西元闭了闭眼,万幸之情落入女人的眼中,女人稍作迟疑补充道:“那天他外出了,不在基地,逃过一劫。” “伤亡多少?” 女人神情一暗,报出一组数据,西元又闭了闭眼,沉郁不语。 “你不用租车了,那里方圆几公里都被封锁了,去了也没用,什么都没了。” 西元看了她一眼,杰克上校训练出来的人对人心都能揣摩一二,只有他顾西元才是最笨的那一个。 “明晚十点,渔夫酒馆。”女人利落地传完口讯,转身要走。 西元立即道:“我已经彻底离开了,不会再接受任何命令。” 女人偏头丢来一句:“他要见你,来不来是你的事。” 女人很快的消失了,西元呆立半晌,又看了眼租车行的招牌,便也匆匆离去。 离约定的十点还差几分钟,西元知道杰克上校从来不会迟到,又点了一杯冰水,旁边离去的客人落下一份报纸,西元瞥了一眼,拽到面前,唐琛的葬礼华丽而隆重,人人黑衣素服,布满了教堂小小的墓园,报道的还是苏珊妮。 “这个东方人死了,还会有新的人接替他,我想一定还是个东方人。” 西元抬起头,无聊的酒保搭着话,一副自作聪明的样子:“要我说,这些黑帮总是爱瞎折腾,流水的老大,铁打的唐人街,有吃有玩有钱赚就行了呗,我也喜欢去唐人街,东西好吃,女人漂亮还听话,我有个老兄去过几次唐人街后,很想娶个东方女人做老婆,细皮嫩肉的,不像西方的娘们……” 一个人踩着十点的刻度落座在西元的身边:“一杯啤酒。” 酒保终于住了嘴,转身为客人取酒。 西元的手停在冰凉的玻璃杯上,喉头滚动了一下,让那一丝波澜消弭于心,可还是忍不住打量了下杰克上校,标准的军人坐姿,喜怒平常的脸孔,淡蓝的眼睛看上去多少有些冷酷,只是此时,一丝难掩的憔悴顺着细纹爬上眼角。 “您还好吧?”西元望着杯中的冰块一点点融化,力求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 “很好。”杰克上校将西元面前的报纸拿起来,扫了一眼,又丢到一旁。 “为什么要见我?” “我在查炸毁基地的元凶。” 西元抿了抿唇:“不是我。” “我知道,鸿联社效忠唐琛的人又不止你一个。” “跟鸿联社无关。” 目光在见面后第一次正视彼此,复杂的情绪涌动在各自的眼底,同样的犀利与不退让。 杰克上校的语气冰冷而缓慢:“那我只好铲除整个鸿联社了。” “上校,你已经犯了一个错误,就不要再犯第二个了。” 僵持了片刻,上校冷冷道:“就因为唐琛忙着办自己的葬礼,还来不及去炸军火库?” 玻璃杯上的指尖陡然一紧,西元额上的汗密密层层。 杰克上校低沉的嗓音犹如锣钹震动耳膜,声声刺耳。 “如果唐琛真死了,顾西元,你不会看着这篇报道连一丝悲伤都没有。”杰克上校又将报纸推到西元面前。 西元一撑吧台就要起身:“既然如此,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杰克上校迅速道:“你可以走,但是我只好把基地这笔账算在唐琛和鸿联社的头上。” 西元又缓缓地坐回了原位。 杰克上校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西元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又迅速合上。 杰克上校的语气始终如一的带着审讯的味道:“这是唐琛要找的人?他就是那天和你们一起摸进我办公室的人?” “是。” “火鸟计划是不是他拿走的?” “是。” 杰克上校收起了画像,西元不得不承认,唐琛的判断与杰克上校如出一辙。 杰克上校拿起酒杯磕了磕西元的冰水:“我们都骗了对方,但至少都还活着。” 西元端起冰水喝了一口,看向杰克上校:“如果我没有杀唐琛,你真的会杀了我妹妹吗?” 杰克上校沉默片刻:“不知道。” 不知是不是冰水喝的太多,身上莫名的冷,天生的敏感令毛孔瞬间打开,危险气息从酒吧里隐隐传来,且越来越近,一个瘦高的黑色身影从他们身后擦过,在即将过去的刹那,一抹熟悉的寒意陡然袭来,细长而冰冷,尖锐的钢刺刺向杰克上校的咽喉…… 西元手中的玻璃杯毫不迟疑地砸向钢刺,钢刺一偏,杯子碎裂,飞溅的玻璃渣划破杰克上校的眼皮,令他闭了闭眼,第二刺紧接而至,直刺心脏,近在咫尺,来不及掏枪,西元没有半秒的犹豫,在寒光闪过的一瞬间,纵身扑向杰克上校,背脊忽然一凉,穿皮透骨,西元仿佛听见血管破裂的声音,还有杰克上校的一声惊呼:顾西元——
第98章 都退一步 尖锐如冰锥,距离杰克上校颈侧的血管只有寸许,杰克上校扶住倒在怀里的西元,耳畔细小的破空之声在嘈杂的酒吧里却异常清晰,凛然回头,盯着命悬一线的迫人寒光,视死如归。 一把飞刀宛如一道厉闪精准无误地击中钢刺,力道极猛,震得钢刺几欲脱手,黑衣刺客一翻腕花将钢刺稳稳抓住,还没回神,刷刷刷——又是几把飞刀,向着两眼、咽喉、胸口要害部位飞了过来,黑衣刺客手持钢刺连消带打,一一躲过,抬眼一看飞刀人,冷森森的瘦脸忽现一缕喜色,连压抑的嗓音都透着愉悦:“美人,原来你还活着。” “杀了他!”唐琛一声令下,犀利如刀。 话音未落,连同杰克上校,几把枪同时向他开火,黑衣刺客寡不敌众,好汉不吃眼前亏,几个起落避开飞来的子弹,闪到台球案边,一个还没来得及跑出去的水手正躲在案下抱头发抖,黑衣刺客猛地抓起这名满脸惊恐的粗壮男人挡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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