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少祖刚刚送走了退休的老市长,扭脸看见走进门来的都大帅,忙不迭地赶过去打招呼,都大帅对他没有丝毫的印象,淡淡地一点头,迈步去灵堂吊唁,又被他有意无意地拦下了,说了一堆仰慕已久不着边际的话。 知他居然是鸿联社玄武堂的堂主,不光是都大帅,就连身边的安格斯都有些惊讶,这就是传说中那位死了爹还继续在唐琛手底下混饭吃的二世祖? 郑少祖见都大帅实在无心应酬自己,便迅速递上一张名片,欢迎都大帅有空来御膳坊做客,他一定亲自送上一桌极品美食。 听到御膳坊三个字,都大帅前行的脚步稍顿,看了眼满面堆笑的郑少祖,敷衍地一笑,抬抬手,安格斯便将那张烫金的名片收了起来。 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在灵堂上走了个过场,只有一人没出现,不少人私下窃语:怎么不见小西爷? 顾西元,一个在唐琛身边忠心耿耿如影随形,唐琛曾经称他是心腹爱将的人,在如此重要的时刻,却不见了踪影。 唐琛在巴比伦酒店遇刺之时,阿江阿山都受了些伤,如今阿江还吊着胳膊,阿山头上还缠着纱布,可是心腹爱将好像失踪一般,在唐琛最后的关头,既没有守护在他身边,也没有在唐琛的葬礼上尽忠职守,连面都不露,如此凉薄,令人心寒。 “他…他在追查凶手……”阿江在一众老字辈面前替西元说了句话。 哼!曲爷将茶杯重重一摔,目光环视,扫过鸿联社一众后辈的面孔,不禁喟然长叹,将来的日子恐怕又要不好过了,谁当家都不要紧,要紧的是钞票和生意,刚刚才有了些起色,眼看着一切纳入正轨却又群龙无首了,若是唐琛还在,来年唐人街一入市,他们几个宛如掉进了聚宝盆,都将成为万贯家财的大富翁,当初出来混,图的不就是这个结果么,可惜,唐琛死了,敛财童子没了,鸿联社还真他妈有点后继无人了…… 西元哪里都没有去,就坐在自家的小院里,嘴里叼着草根焦灼地盯着大门口,杰克上校发来的电文只有四个字:今日归还。 三四点钟的太阳没那么毒辣,只是余威不减,妹妹晓棠还没有回来。 顾夫人总是焦虑,女儿已经三天没回家了,丈夫儿子都劝没事的,可她无心做事,要么跑到门口望着巷子一站就是大半天,要么坐在客厅里不时地抓起电话又放下,都不知道该打给谁,只好又跑到门口徒劳地望着。 西元嘴里的草根都咬烂了,顾教授从屋里踱到他身边,西元立即换上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又揪了把砖缝里的草,嘴里嘀咕着:“这院子也该除除草了……” “西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父亲顾炎很少这么直接,也是有些绷不住了,女儿不回家,焦虑的不止母亲,唐人街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子反而一整天守在家里,盯着大门,烦躁不安,再稳重的人在父亲眼里也是孩子,藏不住的。 “唐琛的事,究竟……” 哐啷一声院门开了,晓棠像阵风一样刮进来:“爸爸,妈妈,哥……” 顾炎顿时松了口气,顾夫人也风一样地从屋里刮到院里:“晓棠!” 西元怔怔地望着妹妹,晓棠看上去虽然有些倦态,但是精神却很好,三天没回家,话说得还是那么有底气,她跟朋友约了一起去堡礁岛,听说附近的小岛上有不少贝类的古化石,想着爸爸一定喜欢,便租了条船去那边寻化石,没想到船出了故障发动不起来,只好被迫滞留在小岛上,眼巴巴地等着有船来搭救他们,这一等就是三天,终于碰到一只过路的渔船他们才返回了堡礁岛。 西元沉声问:“朋友?是不是张庭威?” 晓棠脸上一红:“那又怎样?” 顾夫人顿时又急又气:“张庭威?就你们两人?” 晓棠面上有些挂不住,拎着书包就往屋里走:“对,就我们俩,那又怎样?” 西元一把揪住她:“你说怎样!知不知道这几天家里为了你都快急上房了,你到底有没有点责任感?” “我又不想船坏掉,你以为我不着急吗,你被困在那小破岛上试试,吃了三天野果子半生不熟的烤死鱼,到现在我肚子里都是一股鱼腥味,这辈子都不要再吃鱼了。” “晓棠!”顾夫人气恼不已:“你们…孤男寡女的,怎么能……” 晓棠一昂头,索性竹筒倒豆子来了个干脆:“我们在交往,正式的!可是很清白,晚上我睡船里,他睡岸上,你们不要乱想。” 顾夫人猛地扬起一只手,顾教授想去拦又忍着没动,女儿是要好好教训一下的。 晓棠拎着包戳在母亲面前纹丝不动,等着巴掌落下来,扬起的手停在空中,终究是舍不得,顾夫人抹着泪疾步回了房。 晓棠委屈巴巴地望着母亲的背影,眼里也盈着泪,父亲顾炎缓声道:“回来就好,这几天哪里都不要去了,在家哄哄妈妈。” 西元机械地动着唇:“你们是谁,放开我,你们这是绑架,我抗议……” 晓棠奇怪地望向哥哥,眸光闪了闪:“咦,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台词?” “什么台词?”顾教授一脸的不解,搞不懂这兄妹俩在玩什么把戏。 “就是学校排练的舞台剧啊,我演了一个地下抗敌组织的女战士,这是我被捕时的台词。” 西元大脑又失了血:“台词?舞台剧?” “哥,是不是庭威告诉你的?这个大嘴巴,我还说给你们一个惊喜呢,开学典礼的时候汇报演出,可以邀请家里人去观看。” 西元缓缓地点着头:“你给我们的惊喜已经够多的了。” 看着哥哥脸色不善,晓棠也知自己这次闯了祸有些理亏,刚进门时的那点胆气早用光了,又惦记着母亲,低声道:“我累了,先回屋了。” “爸,看好她,这几天不许她出门,等我回来。” “西元,你做什么去?” “讨个说法。”西元拉开院门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顾教授忡忡地望着门口:“没有一个叫人省心的。”忽又想到张庭威,急忙跑到门口,冲着儿子的背影喊道:“不要动手,有话好好说。” 杰克上校的内线电话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接听,西元捡回公用电话里掉出的硬币,茫然地握在手心里,困顿在这狭小的电话亭里,头上的汗水出了一层又层。 有人敲了敲电话亭的玻璃,似在催促里边的人不打就快出来,西元推开门,那人塞给他一张纸条又迅速地离开了。 西元展开纸条,一组密密麻麻的数字,杰克上校这次的留言比以往的都要长:关于顾小姐的事我很抱歉,没有伤害只有利用,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好,不必归队,顾中尉的档案已全部销毁,恭喜你,自由了! 西元将那张纸反复看了几遍,然后将它卷起放进嘴里缓缓地嚼碎咽下,这是最后一枚苦果,今后也不必再尝了,望了望湛蓝的天,怅然地吁了口气,唐琛说的对,既然已经别无选择,不如拿起武器一同战斗,战斗,也许才刚刚打响。 换了几趟车,辗转赶到藩市临海的一个镇子,已是黄昏,镇子不大却是个贸易集中的地方,每天船来车往的,各色人种鱼龙混杂,镇上的生意也十分复杂,地上地下的都有,那些见不得光的买卖才是这里热闹的根由,只要你肯出钱,什么都可以买到,当然,应运而生的小旅馆、小酒馆、卖弄风情的女人们也随处可见,什么样的生面孔在这里都不会引人注意,也不会过问别人的闲事。 西元顺着一条狭长黑乎乎的巷子走到尽头,一路上跟几个熟面孔眼对眼的算是打过招呼了,来到一栋颇具东南亚风格的小楼前,踩着吱吱呀呀的木板摸上二层,两个挎枪的兄弟正靠在五颜六色的栏杆上抽着烟,叫了声小西爷,向旁闪了闪,让出廊后的一扇门。 西元走到门前,象征性地敲了两下,推开老旧的蓝漆门板,伴随着热暖的风,斜阳透窗而照,窗幔、桌布、珠帘都像镀了层金,随风悸动,一双修长玉白的手拨开垂落的水晶珠帘,环佩叮当甚是悦耳,一个身影款款地从里边走出来,笑意浅淡,声音更是悦耳:“小西爷,我的葬礼还热闹吗?”
第96章 唐先生的枪 一身素白的绸衫,趿着两只白底黑面的软底鞋,松松爽爽的,头上也没打发蜡,几缕乌黑发亮的发丝随意地散在额角,嘴上衔着烟,睨着一双含威的凤眼,手上拿着软布正擦拭一把镶金嵌玉的短枪,这人不穿西装不打领结,斯文的做派里又添了几分横行的样子,藏都藏不住。 西元打量了他几眼,淡淡地说:“你现在看上去倒真像个黑帮头子了。” 华丽的枪口瞬间抵在西元的㑗下,隔着布丝都能感觉那股冷意,声音也冷却又软软地压着嗓:“所以最好别惹我,很容易走火的。” 盯着那双美目,西元反而向前頂着枪口:“你最好也别惹我,我现在火更大!” 拨开下面的金镶玉,西元绕过唐琛,走到冰箱前拎出一瓶冰啤酒,咕咚咕咚浇灭心头的火气。 嘁,唐琛意兴阑珊地收起了枪:“你妹妹回家了?” “你又知道。” “见你回来还有兴致开玩笑,自然是人没事了,不过好像并不怎么高兴。” “有什么可高兴的,我们玩了人家,人家也玩了我们。” 唐琛一撩眼皮,芒光乍现。 啤酒瓶重重撴在雕花木纹的桌几上,冰凉的水珠顺着西元话语缓缓滑落。 唐琛默不作声地听完,手里的金镶玉已被擦得闪闪发亮,淡淡道:“人没事就好,只是上次跟你提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还是得想办法把你的家人都弄走。” 西元点了支烟,语声沉沉:“哪那么容易,我父母在藩市生活大半辈子了,我和晓棠也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讽刺点说,这里就是我们的根,别的地方都是他乡,你要我怎么说服他们?就因为我混了堂口,他们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唐琛玉面微沉:“混堂口的人多了,只有顾中尉带着必须要完成的任务,我一天不死,你和你的家人随时都会有危险,如果你父母实在不愿在那边生活,那就先哄他们暂时避避风头,就当是度个假,等这边安稳些了,再接他们回来。” 西元揉碎了未灭的烟,指尖的灼痛也没有冲淡心中的烦躁。 唐琛缓了缓,继续道:“现在整体局势都很动荡,欧洲也不太平,这些国家一旦开战,我们这里参不参战不好说,但是一定会受影响,经济也会不稳定,我已经联络了在外的兄弟,让他们着手安排,雪国虽然偏远气候又冷,但多年来一直保持中立,从未打过仗,许多国际公约对它都是保护政策,我在那边的银行有个账户,将来说不好也是条退路,你劝劝家里,尽早动身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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