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短住生回家,长住生回学校,几个长住生把充电宝丢进单宇书包,求他带回家去充电,十几个塞得满满当当,单宇差点没拎动。 “我说你们小心点,上周放在讲台充电,差点被咱们大斌老师发现了,幸好班长反应快。”单宇苦着脸说。 众人在饭店门口告别,苏越廷也是长住生,问陶琢要不要一起走,陶琢还有事,于是和苏越廷分开。 陶琢又去了趟超市,买了新的沐浴露,防虫地漏,一些零食,还有五花八门各种品牌的一大袋子蟑螂药——陶琢是真怕虫,节肢动物对他来说比鬼还吓人,看到就浑身难受,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消除508的所有安全隐患。 买完东西拎着袋子往学校走,上了天桥,又是漫天灿烂金红的火烧云。陶琢心情不错,靠着栏杆站住,打算吹吹南城晚风再回校。 一中门口的天桥横跨十字路口,傍晚时车水马龙,车灯、广告牌、晚霞和金灿灿的太阳,共同将世界染成彩色。 陶琢正趴在栏杆上发呆,目光漫游,忽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陶琢定睛一看,确定那是严喻。 一中附近有医院,严喻就是从医院出来的,一个人。可严喻去医院做什么? 严喻上了天桥,垂着眼往学校的方向走,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转头看是陶琢快步追过来。 手里又拎着两大袋子东西,严喻有时会想他怎么能买那么多。 严喻垂眸看了片刻,自然伸出手,陶琢愣了愣,笑着把袋子分给他一个。 “你去哪了?”陶琢问,“吃饭吗?” 严喻扫了他一眼,片刻后平静道:“上周说一起吃。” “……”陶琢心虚,“我忘了,晚上一起吧。” “去买了点东西。”严喻点头,同时道。 陶琢听出严喻不想说,所以也不追问,只是和严喻一人拎着一个大塑料袋,在燃烧的晚霞中一前一后朝学校走。 两人都穿着校服,斜阳把少年人的影子在天桥上拉得很长很长,一个稳重,一个轻快。 晚上陶琢带严喻去吃了上次和单宇去的那家日料店,坐下来才发现忘记问严喻习不习惯吃生食,严喻只是摇摇头说没事。严喻真的什么都吃,不像他金贵又挑剔,很好,陶琢想,好养活。 回到宿舍,陶琢开始研究他那一大袋子蟑螂药,挑了几个网上说效果最好的,蹲在宿舍角落摆弄。 撕包装时,忽觉脖子上一凉,仿佛有什么毛毛的东西落在身上,比如蟑螂须须。 陶琢哇地一声弹射起来,窜出去几米远,回头发现是严喻路过,见他蹲在这里,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后没忍住,一肚子坏水地朝他背后吹气。 陶琢找回自己飞走的魂:“喻哥你干嘛,吓死我了!” 严喻面无表情:“吓你。” “……”陶琢:“我真服了……” 严喻伸手,示意陶琢把蟑螂药给他:“不是那样用的,我来吧。” 这一出弄得陶琢蟑螂PTSD又犯了,抱着浴巾和沐浴露不敢进浴室。严喻戴着耳机靠在阳台上看题,半天没听见水声,走进来冷冰冰地说:“还要我帮你洗?” 陶琢知道严喻还在排队,再拖下去没热水了,于是深吸一口气,大义凛然进了浴室。 苏越廷敲508的门,问陶琢去不去510打游戏。 下午吃完饭陶琢就被拉进了他们的小群,叫清北别想得到我,几个人经常在里面扯淡对答案抄作业,就是群名着实有点不吉利。 中午没打过瘾,单宇约了晚上继续,非得拽上陶琢,陶琢只好答应。 陶琢说好,拿上充电线和手机,正要出门,看见严喻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 严喻穿了件黑色短袖,衣服沾了水,湿漉漉贴在身上,勾勒出胸膛和小腹的肌肉轮廓。估计是被热气熏的,心情有些不爽,耷着的眼皮显出几分恹恹的冷意。 陶琢顿了顿,说:“喻哥我去510打游戏了。” 严喻闻言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眼神的意思大概是:你去打游戏和我报备干什么? 陶琢心想也是,于是掩上门,转进了510。 510只有苏越廷和另一个长住生,苏越廷让陶琢坐在自己床上,在群里联麦。 打了几盘,单宇开始和苏越廷相互指责,都认为是对方前期把节奏带崩了。 “行了别吵了,”陶琢头大,“那我来打野。” 陶琢打野很凶,意识好,发育快,神出鬼没,抓了几次就把对面中路抓破防,大摇大摆进对面野区,经济遥遥领先。 有一把排了两个路人不肯让位置,陶琢又回去给单宇打辅助,摸了条泥鳅,跟在单宇身边晃。 那两个路人没关麦,三人忽然听见一句:“这泥鳅怎么鬼鬼祟祟的?偷感好重。” 就见陶琢的泥鳅摇着尾巴,慢悠悠晃进了草丛,蹲在里面不出声,等对面中单倒霉无比地经过,果断闪上去开了个漂亮的团。 “不是,”单宇叹服,“你小子五项全能啊?你怎么学习又好又会打游戏?你一天有48小时?” 陶琢心想那是因为他没人管,逢年过节总被丢在一旁,没事干,也没有朋友,只能一个人打游戏。 陶琢摘下耳机,发现已经凌晨一点多,苏越廷的舍友要睡觉了,于是和班长道别,走回508。 陶琢推断这个点严喻已经睡了,轻手轻脚推门,一进去却发现灯还亮着,严喻正靠在床头翻物理笔记。听见声音眼皮一动,抬眸扫了陶琢一眼,视线又落回笔记上。 “还没睡啊。”陶琢说,严喻只是不轻不重嗯了一声。 陶琢刷牙洗脸,爬上上铺,刚抖开被子,看见严喻起身去关灯。 不知道为什么,陶琢觉得严喻应该是在等他。
第07章 劝学 陶琢迷迷糊糊地睡了,半夜在梦里一脚踩空,蓦然惊醒,睁开眼睛。宿舍里很静,只有空调呜呜的声响,吹动窗帘轻轻飘拂。 陶琢鬼使神差地坐起来,探出双眼睛向下看。严喻不在床上,被子掀到一旁,枕头一角露出一个小小的药瓶,陶琢目光一滞。 陶琢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在黑暗中摸到药瓶,发现严喻把药瓶表面那层纸撕得干干净净,什么也看不出来。 阳台上传来一点动静。 陶琢把药瓶放回原位,扭开阳台门。严喻正靠在阳台角落,借一点月光,拎着本英语练习册做短文改错。 严喻独处时习惯微微皱眉,眼神很冷,神色阴郁。他闻声瞥向陶琢,没收住眉宇间那股冷肃的气息,让陶琢心头微微一跳。 见是陶琢,那眉头才稍稍舒展,严喻动了动,低声说:“吵醒你了?” 陶琢摇头。 陶琢没完全睡醒,就那么呆呆地把着门,严喻耐心看着他。 片刻后,陶琢说:“你进去写吧,用我的夜灯。阳台上有蚊子。” 严喻摇头:“不用。” 陶琢问:“是睡不着吗?” “嗯。” “偶尔?” “不是。” 陶琢想了想,问:“每天都这样?” 严喻静了很久,才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九月南城的夜晚依旧闷热,空气中有潮湿的泥土气息。严喻不知何时放下了书,在模糊的黑夜中垂眼注视陶琢,清冷的月光落在眼底,随着他的呼吸水波般游动。 所以并不是用功,陶琢看着严喻想,在此之前的每一个晚上,严喻独自走到阳台上做题,都只是因为睡不着。 陶琢想起严喻独自从医院走出来的身影。 “喻哥。”陶琢犹豫片刻,两步走过来,也靠在阳台上。两人身体不经意间相互触碰,严喻并没有躲。 “他们说你家就在南城,”陶琢问,“你为什么不回家呢?” 夜里很静,微弱的呼吸都被放大,陶琢余光瞟见严喻的喉结微微滚动,片刻后低声说:“你家也在南城……你为什么不回去呢?” 严喻总是聪明敏锐,一针见血,用一句反问,让陶琢自己找到答案。 对他们来说,那算不上是家。他们没有家,只是漂荡世间、无人在意的透明的游子。 陶琢忽然有一股强烈的倾述欲望,而面对严喻,他不想克制这种欲望。 陶琢抓着栏杆前后摇晃,想了想说:“我爸妈在我五岁时离的婚,很快各自再婚,有了新的家庭和新的小孩。唯独不知道把我放在哪,于是我就像一个乒乓球,在他们的球拍上被来回抽打。” “吃穿住行,没短过我任何一分,打到卡里的钱花不完,存款从没下过六位数。”陶琢说,“但唯独无法给我时间,他们也知道那才是最贵的东西。” “你恨他们吗?”严喻问。 “不会。”陶琢飞快答。 然而在寂静中,又说:“一点吧。” 陶琢说:“偶尔的时候,会有一点。” “单宇有一天问我,干嘛那么拼命,考多少分都不丢人。我当时给的理由是,我不想被人看成关系户。但那其实是个借口。我后来认真想过,真正的原因是……我还是无法放弃一个幻想,想着也许再出色一点,就会多分到一点……” 爱。 “不过后来想开了,其实不会的,很早之前我就该明白。” 严喻忽然说:“因为真正爱你的人,不是因为你出色才爱你。” 陶琢一愣,有些惊讶,扭头看严喻。 严喻看着他说:“他爱你是没有理由的。” 陶琢没有料到严喻会这么认真地回复他,一时间盯着严喻出神。 严喻的侧脸线条分明,平日里总显出凌厉的冷意。但此时此刻,浸晕在夜幕中,却仿佛被某种东西融化了界限,暴露出外壳之下的温柔。 陶琢忽然笑起来,严喻垂眼,似乎也跟着笑了笑,只是在黑夜里看不清楚。 严喻摘下耳机塞过来,陶琢接过,还是潺潺流水的白噪音,和森林里的鸟鸣。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安静地听着,风卷起他们的衣摆,跳跃着交织在一处。陶琢仰头,发现在纱与雾般的薄云之后,有一颗很微弱的星,指着让严喻看。 片刻后严喻问:“好一点吗?” 陶琢总是能领悟到他的意思,说:“嗯,好一点。” “喻哥,”陶琢心情好多了,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说,“要不,明天陪我去超市吧。” 严喻有些意外,顿了顿却问:“还去?” “嗯,我喜欢逛超市。”陶琢扭了扭脖子,一连串嘎吱响。头不小心搭在严喻肩膀,严喻眨了眨眼。 陶琢说:“也不是喜欢买,就是喜欢看。” “……”严喻说,“其实也挺喜欢买的。” 陶琢:“……” “去吧去吧。”陶琢笑着扯严喻衣角,严喻瞟了一眼,没有制止他。陶琢说:“不然你待在学校里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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