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顿时一片欢呼声,学生们纷纷从树林里跑出来。 严喻发现在场的人比他想的还要多,单宇乔原棋,霍超孙亿鸣苏越廷,余沅赵青桐谭棠夏辛禾……几乎大半个五班的人都来了。 单宇率先叫起来:“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我们的好朋友顾呜呜呜呜——姓苏的别捂我嘴!” 苏越廷说:“这么有气氛的时刻禁止玩烂梗。生日快乐严喻。” 一群人跟着大喊喻哥生日快乐,严喻有点不习惯,迟疑片刻才微微点头示意。幸好在场众人已对严喻的冰山性格习以为常,潦草地给寿星祝完寿,便开始在湖边架柴生火,准备一会儿的篝火晚会。 陶琢让严喻切蛋糕,把巧克力放在最大那块的盘子里递给严喻,和他一起坐在湖边。 水声阵阵,不断拍打着岸边,晚风拂面,吹动两人发丝。 “好吃吗?”陶琢期待地看着严喻,“失败了两三个,这个看着差不多,时间也来不及了,就连忙给你端过来了。” “……嗯。”严喻尝了一口,慢慢咽下去,“好吃。” 陶琢见状也挖了一口,然而刚放到嘴里,整张脸立刻皱得沟壑纵横:“卧槽,你味觉有问题吧!有点腥,可能是打发那一步出错了,不过也还行吧,不是不能吃……”试图自我安慰。 最后垂头丧气地承认失败:“算了,还是下次给你做个更好吃的。” 严喻闻言一笑,轻声说好。 “什么时候计划的?”严喻无视陶琢的制止,继续慢慢挖着那块蛋糕,一口一口,很快吃完了。 陶琢说:“今天早上,是个临时决定。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实在是我演技太差,怕露馅。” 严喻点头:“手机拿来。” “干嘛?”陶琢狐疑,却还是乖乖把手机递给严喻。 严喻垂头摆弄了一会儿,又把手机还给陶琢,陶琢无所谓,顺手放到口袋里。 陶琢小心地问:“你不高兴吗?” 严喻说:“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陶琢顿了顿,把苏越廷关于去年生日会的所言转告严喻,说:“他们都以为你不喜欢过生日。” 严喻想了想,摇头:“不是那种不喜欢。” “所以,是为什么呢?”陶琢轻声问,“昨天的事情,和你生日快到了,有关系吗?” 严喻安静了很久,片刻后说:“我妈是在我生日那天抓到我爸出轨的。” 严喻说:“她应该怀疑很久了,但是没有证据,于是想出一个办法,动用了一些手段查到我爸行程,用儿子想让父亲陪过生日为借口,带着我直接找到酒店……” “然后就是两个作为受害者的女人歇斯底里,一个明明是罪魁祸首的男人站在旁边不说话的场面。 “最让她生气的是,他们有一个孩子。比我的年纪还要大,大三岁,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对方说,事实上她才是那个小三,我爸只是为了钱才和她结婚的。这句话让她当场崩溃,立刻提出离婚。” “但离婚了不代表放下,”严喻说,“事实上,这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从此以后她就活在阴影之下,不断地拿自己去和那个女人做比较,拿我去和她的儿子做比较。她不仅要求自己,也要求我做到最好,更好,所有人都以为她这样做是为了狠狠打我父亲的脸,争一口气,但我知道她只是还心存幻想。幻想做得好,就会让人回心转意,就会被爱。” 严喻的语气很平淡。 “这件事对她打击很大,让她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到我的生日,她就会想起那一天的事,就会发病,就会拿我出气。”严喻一顿,没有继续描述,“事后清醒过来,又带我去医院,抱着我哭。” 陶琢顿时怔住。 “所以我不喜欢过生日,我会想起不好的事情。” “但我想以后不会了。”看了眼陶琢的神色,严喻轻声补充道。 “疼吗?”良久后,陶琢问。 严喻摇头:“不记得了。” 说谎,陶琢心想。如果不记得了,又为什么会在夜里反复陷入梦魇,又怎么会每到这个时刻,就不由自主地紧张、恐惧、焦虑?以至于身体僵硬、不能呼吸? “你哭什么?”严喻无奈,看着陶琢眼眶蓦然红了,“不准哭。” “我没哭,”陶琢为自己辩解,“我就是很生气,那又不是你的错,她凭什么……” 严喻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所以我说,我想以后不会了。”严喻忽然打断了陶琢的话,声音很温柔,“因为从现在开始,之前的不好的记忆,都会被今天覆盖。” “谢谢你……陶琢。”严喻似乎笑了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做蛋糕。” “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的。”陶琢也笑起来,说,“还会有很多个生日。” 严喻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晚风吹拂湖面,晚星浮现于山巅。他们相伴着坐在湖边,世界温柔宁静。 柴架好了,火生起来。火星被风吹散,肉香渐渐飘来。 不一会儿,单宇跑来招呼两人去吃烧烤,见严喻把蛋糕都吃了,一时间大为敬佩。 众人围在篝火旁喝酒吃烧烤,陶琢也抿了两口,脸很快涨红了,杯子就被严喻拿去,换上安全无害的苹果汁。 今天是学农的最后一天,明日就要启程返校,苏越廷把这次活动和许瑛报备,申请晚点归宿。许瑛大发慈悲,恩准他们放肆一晚。于是学生们就在湖边唱歌、聊八卦、玩游戏,直到夜色深深。 学生们七七八八散落在草坪上,各自聊天。忽然,单宇一个激灵从草坪上弹起来,来戳陶琢:“快快快,时间差不多了!” 说罢把孙亿鸣霍超等人赶进草丛,窸窸窣窣地在准备什么。 严喻还一头雾水,陶琢“啊”了一声,把人拉起来,拽着严喻来到湖边。 严喻微微挑眉,打出一个问号,陶琢只是笑着说:“等下你就知道。” 快到十月二十七日零点的时候,站在湖边,陶琢轻声问严喻:“你可以闭上眼睛吗?” 严喻说:“不可以。” 陶琢一笑,却不气馁,踮起脚用手捂住严喻的眼睛,严喻没有反抗。 远远传来单宇倒数的声音:“十,九,八……” 严喻的睫毛轻轻扫过陶琢掌心。 倒数到“一”的瞬间,陶琢松开手,严喻睁眼,看见星星点点,成百上千的萤火虫从草丛中倏然飞起。 那浅绿色的光斑在晚风中四处飘散、漫天飞舞,仿佛一颗颗坠入人间的星,又像漆黑夜色中汩汩流动的河,慢慢奔涌而来,将陶琢和严喻温柔地包围。 陶琢的声音像是从世界的另一端传来:“生日快乐,严喻,十七岁了。我希望你天天开心。” “严喻。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很好,很好,特别好。”陶琢说,“哪怕不做到最好,哪怕会有失控、软弱、崩溃的瞬间,也值得被爱。” “所以,不要自己承受一切,”陶琢认真道,声音轻柔,却坚定仿佛誓言,“试着来找我,来告诉我,来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仲夏流萤,月夜星河。 严喻的十七岁生日礼物,是一个来自陶琢的承诺。 严喻沉默良久,挪开眼去,仿佛不敢再看陶琢,半晌后才低声开口:“怎么抓到的?” 陶琢笑着说:“不告诉你。你喜欢吗?” 严喻点点头。 此时漫天星河俱倒映在他们眼中,世界如此安静,仿佛只有远处的风声,和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两人都不说话,并肩而立,安静地看。 陶琢摸出手机录视频,严喻却偏头,凝视陶琢的侧脸。 晚风吹起少年的发丝,那张微微含着笑意的脸,在幽幽萤火的笼罩下,被勾勒出一层柔和光晕。 光点落在他眼里,那么亮,仿佛世间最璀璨的星,深深地将严喻吸引。 这一刻,严喻再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那心跳震耳欲聋,但严喻很确定,它不为任何其它人和事,他的心跳声只为陶琢轰鸣。 不是冲动,不是欲望,不是溺水者濒死的求救。 这一刻,严喻无比确定…… 严喻伸出手,搭在陶琢头上,轻轻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陶琢疑惑地望向他。 严喻说:“有只虫子。” 陶琢吓了一跳,立刻伸手去扫,发现没有,恼羞成怒:“严喻你又骗我!” 严喻笑起来,认真地说:“谢谢。” 这一刻,看着陶琢的脸,严喻无比确定—— 他喜欢陶琢。 一只萤火虫在濒死之时,忽然遇见了另一只同类。同类如他一般伤痕累累,却依旧义无反顾,张开孱弱的翅膀温暖他。 于是在黑夜与群山之间,这只萤火虫亮起灯,振翅而飞,决定随他而去,甘愿为这迷茫而不知结果的追随付出一生代价—— 萤火虫飞远,篝火也散去,学生们三三两两往村落的方向走,陶琢坐在电瓶车上朝他挥手:“走啊喻哥,回去了!” 严喻走过去,陶琢搂住他的腰。 ——正如这个萤火如星的夜晚,严喻决定抓住那条绳索。 严喻决定去到陶琢身边。抓住他,抱住他,再也不放开。 -卷一·夜虫鸣星完-
第19章 陶正和 学农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 大巴再一次启动,迎着灿烂日光摇摇晃晃驶向南城。 下车时,陶琢被严喻扶着跳下楼梯,单宇和乔原棋则仿佛左右护法, 替他拎着两个大行李袋。 校门口人来人往, 全是前来接人的家长, 乔原棋边开路边喊:“让一让!让一让!陶公主驾到, 通通闪开!” 陶琢:“……” 陶琢在后面咬牙切齿:“乔原棋, 你等老子好了的,我就是追你三条街也要一刀把你砍了——” 两人帮陶琢把东西送到宿舍, 一溜烟跑了, 剩下陶琢和严喻蹲在宿舍整理东西。 陶琢眼尖, 瞥见严喻偷偷摸摸想把药瓶塞进储物柜,一把抓住:“就放在那儿。” 陶琢说:“放在阳台上, 什么时候吃, 我都看得见。” 严喻垂眼,对上陶琢不容置喙的目光, 没说什么, 转身照办。 陶琢正坐在地上收行李, 宿管敲门,说有人找。 找我?陶琢很是疑惑,一个人满头雾水地跳下楼。 还没转出楼梯间, 看到不远处的人影, 顿时愣在原地。 是陶正和, 穿着套黑色西装, 还打了领带,很是人模狗样地站在一楼走廊尽头。身后跟着陶琢的后妈, 以及那个胖墩墩的六岁小孩陶元。一家三口幸福美满,不容第四人插足。 虽然不知陶正和具体是哪根筋搭错了,但他能大发慈悲地来南城看自己一眼,陶琢还是很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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