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琢见状,轻描淡写地掏出手机:“语文选择题第一题是A,第二是C,文言文翻译的重点字词是……”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乔原棋瞬间噤声,十分谄媚地递来一只甜辣酱炸鸡腿,试图堵陶琢的嘴。 只有单宇最倒霉,千躲万躲还是被灌输了一耳朵答案,揪着两个人的脖子怒道:“我说你们互相攻击能不能别误伤无辜啊!” 一桌人哄堂大笑,在轻松的氛围中吃完了这顿饭。 陶琢起身,还了餐具往宿舍区走,刚下楼梯,看见严喻正站在不远处的香樟树下,戴着耳机似乎在等人。 那是一中校内最高大繁盛的一棵香樟树,枝叶茂密,如伞如蓬,将光影筛作斑驳的星点,如碎金般洒在严喻身上。 严喻似乎察觉了这一视线,转身来看,见是陶琢,便摘下耳机,两手插在裤兜里,显然是在等他。 陶琢心里一跳,莫名雀跃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向严喻,和他一起进自习室。 按一中的规定,每天中午,走读生可以回教室抓紧时间写作业刷题,住宿生们却只能躺在床上睡午觉。 像这种下午要考试的日子,中午想复习,躲在被子里偷偷翻单词,还得小心被宿管抓到,一心二用非常憋屈。 大概是考虑到这点,午休铃响,严喻从他的老位置上起身,路过陶琢身后时低头,似有若无飘下一句:“出去吗?” 陶琢扭头,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严喻似乎笑了笑,拎着陶琢衣领,一拽,把人拉走了。 两人先用被子裹着枕头,在各自的床上伪造一个人形,然后做贼一般鬼鬼祟祟溜下来,避开宿管视线,蹑手蹑脚跑到宿舍后墙的位置。 陶琢这才发现,墙边也有一棵香樟树,因为树干的生长挤压,红砖墙在这里被挤垮,陡然一矮,露出一个空隙。 所以只要试图越狱的学生身手灵活,踩着墙根那些不知是谁悄悄垫好的砖,就能轻松翻出宿舍。 严喻先爬上去,又把陶琢拽上。 两人溜出宿舍区,在小花园坐下,开始安静地各自复习英语。 世界很安静,只有吹动树叶的风,和不时打个哈欠、在人脚边滚来滚去的猫。 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时间被晒得鎏金般璀璨,缓慢滚动,流连忘返,仿佛不肯从人的指缝间离去。 陶琢正苦思冥想盯着一道短文改错,死活找不到最后一个错处,严喻忽然一动,说:“最后一行。” 陶琢扫过去,发现是从句的关系词错误。 “你偷看我!”陶琢佯怒道。 “谁让你做题那么慢。”严喻理不直气也壮。 陶琢自知说不过他,干脆顺坡而下,把严喻当搜题软件用,一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地方,就揪一揪某人衣角求答案。 唯一的问题是,名叫严喻的搜题软件太过智能,如果题目偏难,严喻会带着那有一点但不多的耐心,顺手给陶琢指一指。如果题目太简单,甚至有点弱智,严喻就会皱眉,带着一丝不满戳开陶琢的额头,意思是让他自己想,陶琢就只好缩回去苦思冥想。 午后蝉鸣长远,阳光炽热。 陶琢做着做着,眼皮开始打架。 因为四下里找不到软的东西当枕头,看了一圈,最后在严喻欲言又止的目光下,心安理得躺在某人大腿上,一腿屈立,一腿伸出长椅摇晃,头枕着严喻膝头,很是舒服地打盹。 于是严喻左边躺着陶琢,右边躺着两只小猫,所谓猫狗双全,莫过如是。 陶琢躺了一会儿,嫌太阳太晒,把英语练习册当被子蒙在脸上。孰料在重力的拉扯下,练习册慢慢下滑,最后掉到地上。 阳光瞬间落下,晒得眼睛刺痛,陶琢皱眉睁眼,却一下望见严喻的脸。 ……严喻真的长得很好看,陶琢忽然这么想。 鼻梁很高,棱角分明,五官的比例都恰到好处,还有一双总是能将人吸进去的深黑的眼睛。 陶琢一时恍惚,目不转睛地看着严喻,陷入了某种呆滞。 严喻大发慈悲地让他看了一会儿,片刻后才淡淡道:“看我做什么。” 陶琢倏然惊醒,立刻闭上眼睛,嘴硬:“谁看你了。” 严喻轻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继续翻他的作文素材。 过会儿陶琢把练习册往上一拉,挡住自己的脸,闷声道:“那你也不准看我。” 严喻不置可否,只是一挑眉:“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陶琢:“………………” 陶琢百口莫辩,还欲找借口,严喻已经从旁拿过自己的校服外套,顺手盖在陶琢脸上,面无表情地命令道:“行了。睡觉。” 那一瞬间,茉莉花香气萦绕在鼻尖,陶琢感觉胸膛下方的心脏毫无缘由般狠狠一跳。 就在这安静的金色长河般的午后,仿佛是对另一颗心脏跳动而鸣的回响。 下午考完最后一科英语,期中考正式结束。收卷铃还没打完,高二学生已经冲到走廊撒欢,连复原教室这一工作都进行得极其敷衍。 满地都是乱七八糟的书和资料,周末作业还没发完,跑得快的已经出了校门一溜烟跑没影。 剩下许瑛站在五楼怒吼:“英语还有一张卷——我看谁没写完回来就等着罚抄吧——” 小鸟们闻声而散,陶琢则抱着书箱慢慢往宿舍走,在躁动的人潮中捕捉到一个与众不同的身影——严喻正拎起书包,披着校服,一个人回自习室。 他不会还要学吧?陶琢狐疑地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陶琢收好东西,先回宿舍洗澡,换了套宽松的常服,慢吞吞下到自习室。 自习室里果然只有严喻一个人,正低头在草稿纸上算题,仿佛不做题就会死一样。 陶琢见没有外人,直接坐到严喻对面,明目张胆趴在桌子上骚扰他:“还学!不准学了!你都不休息一下吗?你是学习机器吗?” 学习机器没有说话,甚至连头也没抬,只是轻车熟路地伸出一只笔,抵着陶琢额头把小狗戳远。 陶琢发觉严喻在做的练习册有点面生,使劲歪着脖子偷看,试图打探敌情。严喻注意到他别扭的姿势,干脆抬了抬封皮让陶琢看清。 是一本竞赛方向的数学真题。 陶琢疑惑道:“这是什么?你要搞竞赛吗?” “不,”严喻淡淡回答,“少年班的考试会涉及到这些内容。” “噢……”陶琢知道少年班,报名的高二考生会跟着应届高三一起高考,再参加各院校独立出题的考试,分数过线了就可以提前进入大学。 陶琢说:“你要去?” 严喻说:“我妈想我去。” “这样啊。”陶琢点点头。 不知为何,这一刻看着严喻,陶琢胸膛里漫出一丝难言的心酸。 他还挺喜欢严喻的,陶琢想,严喻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他已经渐渐开始习惯严喻的存在了,甚至生活中没有严喻会觉得少了什么。于是陶琢蓦地想问,那你自己想去吗?这个问题却卡在喉咙里死活问不出口。 最后陶琢只是说:“那你不上高三了吗?” 不料严喻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觉得呢?”他忽然反问。 “啊?”陶琢一愣,半晌后喃喃道,“我觉得……还挺好的啊。可以早一年上学,压力没那么大。” 严喻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点点头,继续看题。 陶琢还想说什么,但严喻似乎把注意力全放在了做题上,对陶琢置若罔闻。 半小时后,陶琢后知后觉地发现,严喻似乎又生气了。 陶琢有些不确定,试探着在严喻面前飘来飘去刷存在感,严喻就跟没看见似的,头也不抬。 陶琢只好摸出一张数学试卷在旁边写题,终于遇到一道一看就很有难度的,题都没读,立刻去骚扰严喻:“喻哥我这题不会。” 不料严喻看都没看,说:“我也不会。” 陶琢:“……” 行,不用试了,绝对是生气了。 陶琢有些疑惑,怎么就生气了? 又过了半小时,这种疑惑演变成了抓狂——究竟在气什么?严喻什么都好,就是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充气长大的吗?! 陶琢抓耳挠腮半天,感觉问题好像出在了刚才两人关于少年班的讨论上,但陶琢苦思冥想,还是搞不懂严喻的脑回路——难道是希望他说不好吗?希望你别去少年班?可题是你自己在看的啊!难道还能说“祝你考不上”这种烂话?! 陶琢想不明白,只能蔫蔫地趴在桌上写英语作业。 严喻不旦容易生气,气还很长,是那种“我不告诉你我为什么生气,你就猜吧,猜不到你就等着完蛋”的最难对付的主。 于是当晚,整个508室温骤降5度,陶琢冻得不行,实在没辙,跑去问单宇:喻哥生气了该怎么哄? 单宇秒回,带着一丝震惊:?谁?谁生气?哄谁? 陶琢:…… 陶琢:严喻啊 单宇:你把他惹生气了? 陶琢:好像是 单宇:你把他惹生气了,你还活着?你觉得这可能吗? 陶琢:……………… 陶琢:别说废话,所以怎么办啊,宿舍里好冷TT 单宇不再扯淡,向陶琢打听了一下前因后果,然而听完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得把这种症状归为“严大神每个月就是要犯病那么几天,习惯就好”,开始给倒霉的陶琢出馊主意。 单宇那一堆烂点子听起来就很不可行,陶琢不想和单宇废话,转而打开小某书搜索,“说错话惹朋友生气了怎么办”。 陶琢开始找可行的建议,刷着刷着,没看见人家笔记标题里多了个男字,在五十条建议中选了一个以他的了解,看起来对严喻最有效的一个—— 于是,当晚睡觉前,陶琢在上铺扒着栏杆,极尽所能以最乖巧最谄媚的语气对严喻开口,眼巴巴道:“明天和我出去玩吧。” 被严喻冷冷拒绝:“不去。” 陶琢早有预料:“可是上次都去了。” 严喻反击:“上次去了下次就要去么。” “……”陶琢噎了一下,并不气馁,大脑飞速运转,绞尽脑汁编造理由:“可是我想看电影。一个人看电影好可怜的。” 严喻闻言眉头一跳,没有立刻回复“不”,陶琢深感有戏,趁热打铁道:“对吧!我特别想看这个电影,就是这部……” 其实陶琢根本没关注最近有什么电影上映,边说边打开某眼,想随便挑一部拉严喻出门,然而扫了一眼瞬间心如死灰—— 怎么全是爱情片啊! 陶琢悲愤,校园爱情都市爱情科幻爱情玄幻爱情,以及剧情本身烂得连陶琢都有所耳闻,但对降低结婚率做出了一定贡献的某悬疑爱情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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