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的话,可以跟他说,他们商量着来,而不是一声不响地在他睡着的时候悄悄将他绑了,还伪装成另外一个人。 他明知道他的眼睛看不见,根本不知道在他跟前的人是谁,却还要那样戏弄他。 而且,一开始的时候,他是真的很害怕,甚至都做好了要和对方同归于尽的准备。 他想,要是他没有及时认出厉潮,要是真的被他解开了手上的丝带,让他摸到藏在枕头底下的那把小刀,男人可就不是一个牙印那么简单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照了进来,将立在角落的发财树拖曳出一条长长的痕迹,有些变形的影子刚好落在宋时眠的脚尖。 他的双腿微微岔开,坐在沙发上,微长的发丝挡住眼睛,垂着眼,神情柔软,就连说话的腔调也带着南方人独有的温润口音。 “不是要我听你解释吗?你现在可以解释了。” 厉潮跪在他跟前。 明明是他一直渴求的机会,可当青年真的让他解释时,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往前挪了一步,挤进宋时眠的双腿中间,伸出手搭在他的膝盖上,慢慢的塌下肩膀,像一头丧家之犬。 “如果……如果我说,我对昨天发生的事完全不知情,你信吗?” 宋时眠快被他给气笑了,“你看我像个傻子吗?” 厉潮伸手拉住他的手,“我说的是真的,昨天我喝醉了,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宋时眠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你要骗我好歹也得找个像样点的理由吧?怎么,难道你喝醉了还能人格分裂不成?” 他此话一出,客厅里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不知为何,宋时眠的心莫名地跳得有点快。 他抬起膝盖顶了男人一下,“不想回答这个是吧?那我换个问题,之前住我隔壁的邻居是不是你?” 这回男人没有保持沉默,“是。” 明明心底已经有答案了,可当听见他亲口承认时,宋时眠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没必要。”厉潮说。 “我于你而言,只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我不想因为这点无关紧要的交情,影响你的抉择。” 宋时眠有些愣怔。 从小到大,他身边多的是挟恩图报的人,只要付出一点小恩小惠,便时刻挂在嘴边,生怕你记不住。 可他万万没想到,却有那么一个人,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朝他施以援手,将他从泥潭里拽出来,见他好了,又默默地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如果不是他的记忆不会出现差错,他甚至怀疑对方的出现是个梦境。 可让他想不到的是,他以为消失的邻居,却换了个身份,变成他的相亲对象,又回到了他身边。 如果不是昨晚的意外,那么他估计一辈子都要被男人蒙在鼓里。 宋时眠微微抿了抿唇,有些不开心。 厉潮察觉到了他嘴角的弧度,有些徒劳地张嘴道,“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 宋时眠有些烦躁的坐得离他远一点,“对不起?嘴上说着对不起,下次还敢是吗?” 他问他,“你当初为什么要帮我?” 为什么呢? 厉潮在心底思考了下他的问题,其实答案显而易见。 他看着宋时眠,眼里满满地都是他。 “因为喜欢。”他说。 “因为喜欢眠眠。” 宋时眠搭在沙发上的指尖轻颤了下,神情有些无措,“喜欢啥呀!我们都没怎么见过。” “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了。” 厉潮说,“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让你感到烦恼,所以就换了地方,可我没想到你去相亲了。” “那时候我就在想,既然你都相亲了,为什么那个人就不能是我?” “于是我去了。” “我很开心,眠眠,开心你最后选择的是我。不是因为我帮过你,仅仅只是因为我是厉潮。” 傻子。 宋时眠在心底默默说。 别人都是上赶着加好感度,只有他,上赶着跟他撇清关系。 想到这里,他又没忍住我用膝盖顶了厉潮一下,“蠢死你算了!” 厉潮,“……” 他还没反应过来,又被青年顶了一下,“怎么,你以为跪着我就会心软吗?我告诉你,我的心现在跟大润发的刀一样冷,哪怕你跪个三天三夜,它都不会软化。” 这时候的厉潮又老实得不像话,“没关系,眠眠三天不原谅我,我就跪四天,四天不原谅我,我就跪五天……” 宋时眠鼓了鼓嘴,只恨他是个榆木脑袋,给他台阶都不下。 他冷哼一声,“你跪十天都没用!你还没跟我说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 一牵扯到昨晚的事,男人就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 说来说去,也只是一句记不太清、那个人不是他,但问他为什么不是,却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 宋时眠好不容易缓和的心情又被气了个半死,“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哪怕说这是你的癖好我也认了,可问你原因你不说,还非说那个人不是你、你什么都不记得。怎么?难道我认错人了?还是你大半夜的搞精分?” “我……”厉潮张了张嘴,脸色有些发白。可他知道,这件事他终究是瞒不住的。 “你什么你?难不成你还真人格分裂了?” 空气里很安静,他跟前的男人默默垂下头,像是一种无声的默认。 宋时眠的心跳忽地漏了一拍,只觉得荒谬,“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过了一分钟,男人终于开口了,声音艰涩无比,“就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他说的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 人格分裂? 宋时眠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笑,像是无语至极,“你编也得编个像样点的理由吧,就用这个来敷衍我?” “不是敷衍,是真的。”厉潮说着,有些狼狈地垂下脸,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对不起,是我一直骗了你。我有病,很严重的精神病。” “我……” 他张口说了一个字,然后又闭上了嘴巴。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他事后的解释只会显得苍白无力。 “对不起眠眠,吓到你了。”他顿了顿,才接着开口,“如果你害怕的话,我会搬出去住的。” 宋时眠道,“你说搬进来就搬进来,说搬走就搬走,甚至有这种病也不跟我说,就这么让我稀里糊涂的跟你结了婚。” “厉潮,在你心底,我到底算什么?” 这回厉潮是真的慌了。 他往前蹭了一小步,想去拉他的手。可手伸到半空,又瑟缩着收了回去。 “不是故意想要隐瞒你的,我吃药了,真的眠眠,我每天都在吃药,我能控制住我自己。昨天是因为我忘记吃药了,所以才会放他跑出来,我没想要伤害你想法……” “没有吗?”宋时眠平静地开口,“可我半夜一睁眼,发现自己被绑架了。我的手被人绑着,嘴也被捂住说不了话,然后听着对方用怪异的腔调要挟我,我不同意的话他就杀掉我丈夫。你猜,那几分钟我是怎么度过的?” 在他这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厉潮脸上顿时血色尽失。 他总是自私的想要离他近一点、更近一点,可到头来,这一切还是被他搞砸了。 他不怪宋时眠,在他知道他有病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他这一辈子大概是碰不到那抹光了。 他不择手段地骗他,才让他偷窃来这段时间的相处。 厉潮已经很满足了。 他在心底这么安慰自己,可平静的面容下是逐渐扭曲的欲望。 怎么可能会满足呢? 日夜期盼的人就在他跟前,再多的时光对他来说都是杯水车薪。 欲壑终究难填。 可他伤害了他。 他伤害了宋时眠。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我知道了。”他哑着声音开口,用手撑着茶几,缓慢地站了起来。 他低着头,就这么看着宋时眠,仿佛要将他的样貌刻在骨子里。 “你不用感到难过,是我骗了你。我总是想让你过得开心一点,可到头来伤害你的人却是我。” “对不起。” …… 直到他的身影从屋子里消失,宋时眠坐在沙发上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 几分钟后,他抬脚放到沙发上,伸手环住小腿,把脸埋在膝盖上。 “骗子。” 他咬着牙,声音有些颤抖,“都是骗子。” 何灿说得对,他不应该随随便便跟人结婚的,不然被骗了都不知道。 —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他用了仅仅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习惯了一个男人的存在,可在他离开的第二天,他就觉得好不容易习惯的家又变得空空荡荡。 他无数次打开手机里的那个联系方式,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天前。 整整两天,对方一条消息都没有给他发过。 说走就走,当真断得干净利落。 显得动不动就打开手机看有没有新消息的他像个傻子一样。 厉潮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消失在了他的生活里。 可宋时眠并没有感到很开心。 日子还是照样要过。 他把厨房里的厨具都收了起来,每天按时给阳台的花浇水,饿了就点外卖,剩下的时间工作。 好像不管离了谁,地球照样转,指针依旧匀速向前。 周三一大早,林季同就给宋时眠打电话。 听着那头问他什么时候过去的声音,宋时眠放下手里的电子笔,才发觉原来今天是周三。 林季同问要不要过来接他,他拒绝了。 宋时眠收拾了一下,估摸着时间下楼。 今天不知道是因为点背还是什么,他的出行格外的不顺利。 先是按错了楼层,不小心到了车库,然后小区里的盲道不知道谁停了一辆电瓶车,他的导盲杖没扫到,狠狠地撞了一下。 宋时眠捂着膝盖蹲在地上,足足缓了三分钟才站起来。 可才走了没几步,一个小孩忽然撞在他身上。 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 紧接着,耳边传来孩子母亲尖锐的声音,“你眼瞎啊!撞我孩子干什么?” 宋时眠平静地往女人那边扭头,“是啊,眼瞎,没看见吗?” 女人这才注意到他那双无机质的眼睛和手里的导盲杖。 她拽着自己的孩子离开,嘴里嘟囔了一句“晦气”。 宋时眠默默握紧手里的导盲杖,打车去了学校 他的位子是林季同带他去的,在前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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