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週管呈立就转班了,座号空了一位,新的外掃表单上面,江岩看见搭档是一名女孩的名字。 很快又是油桐花开的季节,晴空如洗,春日气息愈发浓厚。他们默不作声绕到校园西南角给班级花圃浇水,等做好外掃,这名江岩根本不熟悉的女孩就小心翼翼问道:“我可以跟你去倒垃圾吗?” “你可以回教室了呀。干嘛还要走一趟子母車……” 江岩说着就愣了一下,女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 虽然比起内掃,外掃好像总是要跑很远,春天掃花瓣,秋天掃落叶和雀榕脱下的果实,台风过后最恐怖……可是对国中年龄的孩子来说,这是翘早自习在外面玩的好机会呢。 “你不会这样吗?”顺着行道小径向学校后面走的时候,女孩子很小声地问。 “当然会啊。”江岩有些想笑,即使是掃地都在玩,将落叶堆成各种形状,其他班的外掃同学跑向福利社吃泡麵,而他们会在自动机买两罐C&C气泡饮,他和管呈立……他和…… 察觉到江岩停顿了一下,女孩子犹豫地看着他,冷不丁说道:“那天你突然推翻他的课桌,好酷哦。” “……”江岩哭笑不得,“后悔到半夜两点钟会突然坐起来,超像8+9……” “哪像啦……” 那台自动贩卖机是很破旧的锈绿色,被暖融融的阳光照耀着。白混凝土地板,茄苳、黑板树,PU红跑道,附近没有其他人。江岩说:“我请你吧,你想喝什么?” 早晨七点三刻的时间被慢慢拉长,女孩子总是自己吃午餐,等到外掃结束,喜欢踢一颗石子慢慢走回教室。大家放课后跑社团,漫研、棒球、海鸥社,笑闹着奔跑去社辦集合,而她两年半都只是去福利社。 “那你有喜欢的事情吗。” “吃饭、睡觉、看动画片……” 江岩真的被她笑到,後來的时光仿佛被安慰了,变成青春中最静谧的一段。 美东海岸的姊姊即将返航,而他白天坐在教室写模拟考题,没有补习班的日子,林思豪提前回家一趟带来他妈妈烤的红豆松糕,闯进门时大声喊道:“礼物!还有之前的照片。” 修学旅行的照片被洗出来了,海豚、灯塔、系泊环,林思豪像个神经病,三人合照里P走管呈立,然后将自己黏贴在原本的位置上,他很得意地说:“怎么样?现在你旁边是两个我。” 班长同学熟练地去冰箱找两盒优酪乳,却在冷藏室发现嚇他一跳的包装:眼熟的小炸弹标志,只是变成闪亮的红颜色。他夸张地跑回房间:“有没有搞错,我以为你有阴影了。” 江岩只是轻轻瞥一眼:“那是酒精8.5%的,我感觉满好喝。你想试试吗?” 林思豪觉得好友身上简直闪耀着豁免的光芒,他也变得高兴起来,荷兰酒厂又没有做错什么! 在房间里一碰杯,啤酒冰冷的气泡破裂了,空气中晴朗的光粒跳跃,漫长夏天已然来临。江岩慢慢问道:“你想考哪间高中?” “当然是北男中啊,你呢?” “我也是。” “好像那是你老爸的母校耶……诶,男校也是叫母校吗?” 会考逐渐接近了,女孩子开始流行赠送四角形小香囊,江岩在课桌抽屉发现特别的一颗,绳带上的纸条绑成御神签一样的结,展开就是两行小字迹: 「会考加油!毕业后我可以追你吗? PS. 这是南部粽哦」 最后那次外掃暑气正盛,天空炙热明亮,渗透出烤蓝般的颜色,最后一盒巧克力奶茶也融化了。学校的自动贩售机每次卡住饮料,踢一脚就能掉下来,这名铜板偷吃神颜色斑驳,大概被全校每个人都偷偷踢过。 江淼最近空寄很多箱子回家,在视讯里开他的玩笑:“快毕业就不要谈恋爱了,去新学校再谈十个。” 可是女孩子悄声问他:“可以问你的答案吗。” 她在南部落山风的吹拂下长大,喜欢吃甜食,有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江岩想了想还是回答她:“如果你也在这里读高中的话。” 然后,日脚渐长,植物园的方砖和小径被走过多遍,会考最后一天的早餐是滑蛋牛肉粥,再睡两天,飘来江太太絮絮叨叨的声音:“终于考完啦!下週出庭,再之后就可以去日本,我想逛药妆店很久了,第一站京都是你直子姐姐的故乡哦!……” 他的國中时代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8+9是地痞小混混(挠头) 外掃如果没有被分配到厕所我就很喜欢(挺胸)(室外派)
第38章 浪漫幻想时间 “她是任期最短的女友。”林思豪这样说道,他拿着第二颗柠檬牛粒坐在课桌面上,语气诚挚得仿佛对好友了如指掌。 “好扯,干嘛用任期这个词……” “现在你没有女友吧。”班长同学思索一番,“学测只剩两个多月,不知道班導会不会颁布禁爱令。虽然好像管不到你?……” 江岩情不自禁觑一眼乔阅安。他的同龄人听故事时会蹙眉,眼睛里像凝结一枚被霜照的松针,整个人坐在日光罅隙间,显得仿佛有些单薄。江岩碰了碰他的手指,小声问道:“有那么糟吗。” “如果没有那些事,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呢……” “不会。”乔阅安抬眼注视他,语调也轻得像吹落一片羽毛,“即使不按照现在这样来,我也知道你。” 如果江岩高中就被姊姊提到美国,那他大概也在那里,攀过日本岛,15h飞渡海洋,晨曦在北美广袤之地向西推移,然后他们会在航空港,海豹码头,大苹果城,在贩卖虾饺和脆皮蛋塔的早茶店,或者一间私立学校的中庭草坪上重新碰面。 “在这么小一座岛上都互相不认识,然后跑到美国见面?” “对。” 乔阅安毫不犹豫地回答,江岩有些想笑,哪名攻辩手这般不讲逻辑,他觉得乔阅安在说情话,食指被牵了一下,手背的血管顷刻间滚烫蔓延。 他玩笑般说道:“你骗谁呢,如果不是那次……你是不是直到结業式都不可能跟我说话?” 被晾在一旁的林思豪瞪大眼睛,手里的甜品终于掉在地板上,这一刻三秒钟定律比什么都重要,乔阅安和江岩被他乒乒碰碰抢救食物嚇了一跳,碰在一起的手指瞬间分开。 最后林思豪发觉自己很尴尬地站在中间,特别像一盏大燈泡:“不是不是,你们两个确实有点……” ……真的有点男同性恋哈哈! 他悄悄观察左观察右,这两人在瞪他,而且竟然都脸红了,林思豪不怕死地问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呢,你俩怎么认识的啊?” 江岩沉默一秒钟,想出来很低级的转移话题:“你该去上体育课了……” “他不是也要上。”林思豪指指乔阅安,“你要不要来?室内排球又不会很晒。” 江岩说:“我都请假了。” 林思豪眼看可能要被踢到走廊,赶紧掏出手机,不情愿的乔阅安也被他拽住了:“等等等等,来拍张照片。” 老牌芙伶卡,漆着校名的教室课桌椅,新朋友(超帅),运动服胸口上瞩目的校徽,再加上林思豪得意的大脸,每样都能氣死那家伙。江岩有些好笑地看他送出推文,为了圈人特意解除封锁,真是看八卦都记着这种事情。 林思豪最后又伸长脑袋:“所以真的不能说吗?” “……快点走,什么都想听。” ** 走到外面走廊,日光照在红墙砖翻砌的新楼上,一只白头翁鸟掠向远处枝桠,白胸脯闪着亮光。十月很快就要溜走,林思豪还在絮絮说话:“我的排球打得很不错!必殺技是高射砲,我曾……” “越过十多公尺球场,把排球砸进场外篮球框。” 乔阅安语调平直地接话,林思豪立刻大笑起来。 他的名声也很响亮,虽然不确定是哪一方面,江岩偶尔去学生会会辦等他,像扮演一棵漂亮的观叶植物,江岩也曾对乔阅安说:國中毕业时他根本没有做好离开朋友的准备。当然包括林思豪。 真是属于人间的宽肠,林思豪最好不要知道这件事。他向来身体力行表演「北男中又名北部动物园」,恐怕会高兴得下楼一脚跨三级阶梯。 没有在妹妹家碰见江岩会怎样?乔阅安根本不敢想,按照他的性格,在六月份装点着绿叶、金色歌声与石榴树的结業式上,他恐怕真的会把人叫到一间无人的教室:如果将一朵白百叶玫瑰插进对方的襟花眼里太醒目,那就换成一枚在洛杉矶拿到的200週年纪念幣徽章,强吻他,然后就此走掉,嚇人又遗憾的最终告别式…… 如果不能谈恋爱,死都不会和他做朋友。 林思豪边走路边活动手腕,准备上场就大殺四方;乔阅安却被这种情感痹倒,让他的脚步急匆匆调转,林思豪傻眼得直喊他的名字,他头也不回说道:“我落东西了。” 江岩坐在座位上,刚翻开一本题本,但他很快听清走廊上的脚步声。绝对是跑上来的,只是一分钟没有见面的人……他错愕极了,动弹不得地坐在那里,让密集的心跳声越来越响。 知道那种感受吗?像血液奔流,隧道里听到风,明亮的白昼在这坪玻璃窗的幻影里波荡着,一只隼向他迎面飞降。 即使是最熟悉的、亲爱的同龄人,他一言不发,江岩依然感觉心脏像是被攥紧,下颌被微微抬起来,只能让那枚渴慕的吻在两人的唇瓣中间燃烧。 乔阅安的手指蹭着他的耳根,酒是众神的飲料,急促的叹息中间蒸馏出一种将熟未熟般的清香,江岩被缠着很深地吮吻,强烈的晕眩袭击了他,他感觉要缓不过来了。 对乔阅安从前的印象应该不会差很多,落拓,疏离,不轻易被察觉的不屑一顾,兴趣缺缺地走入人群。可是他有一对微钝的杏仁眼廓,面无表情时也有一点孩子气。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这么的、这么的…… 刚才他从外面跑进来,一颗弹丸枪决般的眼神,江岩大概能猜到原因,只看一眼就心脏隐隐发痛,仿佛唯有接吻才能得到全部的慰藉。 一直到渐渐松开彼此,江岩都没能从那种神魂颠倒中脱离出来。炽烈又清新、微微酸涩而回甘的味道变得轻缓了,嘴唇上留有余温。 乔阅安在那张座椅旁半蹲下来,悄悄握着同龄人的左手,很温柔地摩挲他光滑的皮肤。 江岩垂着眼眸与他对视,感觉心脏很轻……这颤动的、久久的凝视最终让两个人都轻笑出声来,仿佛默坐在恋爱的海潮,每个人都变得神思恍惚。 “你知道吗。”江岩轻声说,“以前我就在想,没能跟你交朋友是很遗憾的事。” “感觉那种好奇就像本部看双语部,男校看音乐班的女生……” 乔阅安有些想笑,轻快地回答:“我每天都幻想你做我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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