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就是林岱安。 他不知道自己在下面被关了多久,饥饿与寒冷已折磨得他几乎无法思考。 “这个还活着!”一个黑衣人喊叫道,说着朝笼子里伸手,去撩林岱安的头发。 林岱安扯过发带猛地将那人的手腕缠住,猛地一勒,低头狠狠咬在那人手腕上。 那人登时发出一声惨叫,抽刀斩断发带,抽走已经掉了一块肉的手,似不敢言语,捂着伤处退到后面。 后面为首的黑衣人却道:“还有力气咬人,这个不错!把他送到场子里去!” 接着,他们打开一个又一个井盖。 林岱安在心底麻木地数着,来提醒自己不能昏过去。 一个,两个,他们统共拉出来十个人。 有五个已经死了,两个奄奄一息还剩一口气的的,被黑衣人直接又丢回井里。 活下来的,只有三个。 另外两个也蜷缩一团,林岱安只能依稀瞧出,其中一个似乎是名年轻女子。 笼子被黑衣人抬起来,转到院子里的一处破败旧屋,一名黑衣人掀翻杂乱的箱柜,推开地板,露出一个入口。 紧接着,林岱安身处的笼子便被踹了一脚,咕噜噜从入口滚下去。 他原本就饿得头昏眼花,这一下更是眼冒金星。 笼子滚落在地后,又打了几个转,林岱安已经开始耳鸣如雷。 待稳住后,过了许久,林岱安才听得见四周的声音,由小渐大。 他咬牙醒神,抬眼看望四周,却黑漆漆一片,只有角落里的一盏豆丁一般大的桐油灯,似乎随时都能熄灭。 另外两个笼子也早已滚落进来。 有人上前打开牢笼,将他拖拽出来,咔咔两声,手脚上都被戴镣铐,又立刻被人从背后猛地一推,进到一间牢狱一般的、大一点的铁笼子里。 他终于能够伸展一下早已僵木的四肢。 桐油灯忽地灭了,这下连一丝光亮也没有。 四周猛然陷入寂静,像是除了他自己,连一个人都没有。 但他知道,这里除了他,还有很多人。 都和他一样,被关在铁笼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终于熬过了一个漫长的夜,几名黑衣人从上头跃进来,点亮火把。 林岱安才发现,这地下暗室竟然十分大,有些像斗兽场。 一眼望去,大约有百来个铁笼子,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一个人。 那些人脸上的神情,有凶狠,有麻木,有恐惧,有绝望。 笼子后面,有一道铁栅栏,每一根铁都拳头般粗。 吱呀一声,原来铁栅栏外,还有一道厚重的铁门。 几十个黑衣人从铁门涌进来,又纷纷列成两排,让开道路,在中间放置一把精致红木椅。 一名带着银制面具的红衣男子大步走进来,一撩红袍,利落落座。 那群黑衣人立刻齐齐跪下来,喊道:“恭迎世主。” 这位红衣世主微微颔首,一言不发。 为首的黑衣人道:“世主,这一批选出来的新人还不错!可做我红莲世人!” 红莲世主在面具下发出冷冰冰的声音:“今日吾来,只挑一人。” 那黑衣人愣了一瞬,道了声“是!” 他转身,对手下人摆摆手,立刻有黑衣人取出包裹打开,丢了几个包子在地上,散发出阵阵肉香。 笼子被一个个打开。 林岱安与其他人一样,被放出来。 只是他们这些人,与红莲世主之间,隔着一层结实坚固的铁栅栏。 林岱安闻到肉香味,胃立刻痉挛起来。 其他人也与他一样,眼中瞬间迸发出野兽般地光芒。 有黑衣人高声喊道:“老规矩!谁能本事抢得过别人,谁就有肉包子吃!” 被放出来的人们,立刻一拥而上,场面顿时陷入混乱,撕打啃咬,饿极了的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林岱安瞧着疯兽一般的人群,不由得浑身都开始痉挛,只能紧紧咬住牙齿,压抑自己内心汹涌澎湃的杀意。 有黑衣人踹了他一脚,催促他加入战斗。他却用镣铐勒住那人的脚,将他的腿拧断了。 那人发出号嚎叫声,却也没对他做什么,自己退下去。 没有黑衣人再催他,人群中忽地有人爆发出一声极惨烈的嘶叫,又有野兽丧命一般的呜咽。 林岱安干脆蹲坐在地上,闭上眼。 他自幼长在书香之家,父慈母爱,乡村邻里中,遇到过的最大恶意也不过是陈二狗孙猴儿那样泼皮无赖,何曾见闻过这样的场面。 彷佛一直安稳平和的世界突然被打转,看到了阴暗残酷的另一面。 红莲世主似乎发现了他的与众不同,起身踱步至他面前,俯下身,隔着栅栏,对他发出低沉之声,“你为何不抢?” 林岱安咬牙不语。 “你会被饿死的。”红莲世主道,“饿死了,你的仇便报不了了。” 林岱安猛然抬头,恨恨地瞪着那人,咬牙道,“我是人,不是野兽!” 红莲世主听了,不喜不怒,只淡淡道:“是么?” “以前,这里也有一个人,像你一样有骨气。”红莲世主不紧不慢道,“你猜猜,他现在如何?” 林岱安咬牙道:“死了。” 红莲世主顿了顿,点头道:“不错。你说得很对,他死了。” 林岱安有一瞬,觉得这个所谓的红莲世主大约是有什么毛病,不似个正常人。 红莲世主又道:“所以,你难道也一心求死?” 林岱安当然不想死。 他竭力保持心神,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大仇未报?” 红莲世主似乎笑了,只是那笑也不像正常人的笑,更像是刻意勾勒出来的,声音也透着机械般地僵硬:“吾是死而复生的红莲世主,自然什么事都知道。”
第040章 沦落为奴 这话纯粹是骗鬼。 林岱安不信这世上有什么死而复生,不过是妖言惑众罢了。 红莲世主又道:“不止是你,这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心中有什么仇什么恨,什么渴求与欲望,吾都知道。” 林岱安正想再问,却见场上突然变得安静。 他转头望去,只见地上躺着黑压压的人,全都捂着腿呻吟,彷佛他们的膝盖骨里,筋膜俱断。 只有一名少女还站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根银丝。 那少女的衣衫已被鲜血染尽,看不出本来颜色,她似乎也受了极重的伤,一瘸一拐地朝红莲世主走来。 红莲世主站起身,默不作声地瞧着她一步步走来。 那少女的五官倒是十分温婉,眼神也透着无尽温柔,彷佛地上那些人,根本不是被她所伤。 “我要入红莲世,做红莲世主。”那少女的声音也十分动听,只是说出口的话却十分没有人情,“你该退位了。” 林岱安惊诧地盯着那少女。 别人厮杀,是为了肉包子活命,她竟是为了眼前的红莲世主而来。 红莲世主却冷声道:“你不守规矩。” 少女冷笑道:“我手上的,可不是武器,不过是一根琴弦。” “能杀人的,都是武器。”红莲世主冷冰冰道,“你想做红莲世主,除非,我死。” 那少女咬牙,不甘地瞪着双眼。 “更何况,你要想入红莲世”,红莲世主抬手一指林岱安,“得先和他,一决胜负。” 少女转过头,打量林岱安,冷声道:“起来!与我决一胜负!” 林岱安撑着饿得虚飘的身子站起,对红莲世主道:“你挑人要做什么?这世上有什么事,是非要先饿个半死,人便成鬼,再拼个你死我活,化身成兽,才能入得你眼去做的?” 红莲世主讶然道:“你是第二个这么问的人。” 至于第一个,林岱安猜是他前面提过的,那个已经死了的人。 “我有点欣赏你了。”他接着道,“不过,按规矩,你还是要与她一决胜负。” 说是一决胜负,但林岱安知道,其实是你死我活。 地上那些断了腿的人,恐怕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这里。 而眼前的这个少女,显然是个身怀绝技的高手。 林岱安再临危不惧,也不过是个年岁轻轻的少年,不曾见过什么大风浪,说不惧怕,那是假的。 “姑娘要将我的腿也割断吗?”林岱安声音微微颤抖,语气夹着丝丝无奈,“这样惨无人道的红莲世,姑娘却非要入世不可,所图为何?” 林岱安话音刚落,竟听到红莲世主也点头对那少女道:“他说的很对。” “我偏要入!”那少女咬住嘴唇,眼中泛着泪光,“要赶我走,除非我死!” 说着,那少女猛然转身,手中银丝已向林岱安袭来。 林岱安只得抬起手上镣铐去档。 那少女毕竟已经大战一场,有些力竭,林岱安也下不去狠手,只用仅有的与花朝、薛灵均一道学过的那点武功,与她相搏。 一时之间,竟难以分出胜负。 “咦?”红莲世主发出好奇地惊讶声,“你的武功,是谁所传?” 林岱安无暇顾及他,寻个空子,用镣铐将那少女的咽喉锁住。 “住手!”红莲世主忽地喊住,声音透出一丝焦急。 林岱安有些疑惑,莫非这少女,与红莲世主相识? 他松开手,那少女俯身剧烈地咳嗽。 红莲世主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十分冰冷:“林岱安,你赢了!” 林岱安想问这红莲世主如何知道他的名字,但他不想再听到“红莲世主什么都知道”之类的诓话。 “你去杀一个人。”红莲世主冷声道,“事成后,吾会告诉你,你的仇人是谁。” 林岱安蹙眉道:“杀谁?” 红莲世主再次发出那种机械的僵硬声:“新任沅州知府,王术。” —————— 林岱安再次醒来时,已被带到人市上售卖。 红莲世主走之前告诉他,他被关押在井里的时候,所喝的水早就下了药,三月期限一到,没有解药便会毒发身亡。 所以,别想着逃跑。 林岱安那时还不知道王术是什么人,他见过最大的官就是灵山县令。 要杀死一洲主管军事的都尉,谈何容易。 更何况,林岱安也不愿无缘无故杀人。 他只想寻机会报官,将那些莫名其妙的红莲世人铲除。 不过,红莲世主敢放他出来,怕是不止仅有毒药那么简单,最担忧的,是怕红莲世主连他母亲与林暮等人被安顿在何处都知道。 林岱安环顾四周,热闹的集市挤挤捱捱,人来人往,有卖鸡鸭鹅这等家禽的,也有卖野兔、鸟雀等猎物的,有人感兴趣就停下脚步,与贩主讨价还价。 而林岱安与一样,被关在笼子里,等着人出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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