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雪花”旋转着飘下,落到前排观众的身上,抓过鲜花的手再次伸出,试图去接住并不真实的雪,可谁知,那“雪花”落在掌心,竟然真的融化了。 这时,人海中有人大喊:“下雪了!真的下雪了——” 众人这才恍惚抬起头,浓郁的黑夜里,细微的白色光点在海风里飘散,落下,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像被撕得粉碎的信纸,春日的柳絮。 一如十几年前的那场意料之外的雪,本不应该在秋末的北京出现,可它就是奇迹般的飘落下来,见证了一个孩子的诞生,再消失不见。 如今往事重演。 在电吉他的旋律从高涨中走向平静,漫长的尾奏开启时,南乙微微蹙眉,轻声开口。 [你离开那夜,记忆下了雪 我终于领悟生命的盈缺] 秦一隅则接着唱出下一句,对这些听众,对那位逝去的吉他手,也对自己的母亲。这是他完成的诀别信,所以要微笑着唱完。 [如果不得不画下句点 那就别颤抖,就挥手告别] 他们伸出手,朝台下的汹涌人海轻轻挥动。 而这些面孔的海洋,同样回以最真挚的泪水、最浩大的合唱。他们挥舞着旗帜,挥动着手中的荧光棒,哭着,笑着,嘶喊式地唱着,每个人都清楚地了解,这场音乐的列车终将停靠站台,大家总要分别。 千万个告别的声音,在海风中回响,旷达,悠长。 [再见,再见,再见……] 直到第5分20秒,南乙轻声念出最后一句。 [梦里见。] 而在演出的最后,大屏幕再一次出现那段录影。 画面中,徐翊抱着小小的南乙,逐个逐个揉捏他小小的手指。那时候的他们谁都不曾猜到,这十只小小的指头,未来会在最大的舞台弹奏贝斯。 镜头里,徐翊微笑着,虎牙露了出来。他用很可爱的语气对怀里的小人说话。 “南乙,难以……我妈可真会起名儿啊。” “你知道吗?人生的很大一部分,都是难以面对的。但是呢,还有很多很好的部分,又让人难以割舍……” “有点儿深奥是不是?没事儿,你还是个小宝宝呢,等你长大了,就明白舅舅在说什么啦。” 徐翊说完,抱起南乙,蹲到镜头跟前,嘀咕着说:“那就先到这儿了。” 他侧过脸,看向小乙,仿佛也看向了右侧屏幕上长大的那个孩子,然后握住了他的小手,挥舞了两下。 “来,说再见。” 意识到孩子还不会说话呢,他把自己逗笑了,眉眼弯弯,月亮一样。于是他只好自己说最后一句。 屏幕陷入黑暗,发着光的“Sternstunde”出现,与海边的星夜融为一体,可那个令人魂牵梦萦的声音还没彻底离开,透过音箱,久久回荡。 “再见啦。” 作者有话说: 《你出生那夜,北京下了雪》 演唱:恒星时刻 作词:秦一隅/南乙/徐翊 作曲:秦一隅/南乙/徐翊 编曲:秦一隅/南乙/严霁/迟之阳 吉他:秦一隅 贝斯&口琴:南乙 合成器&钢琴:严霁 鼓:迟之阳 和声:希平县望安村的小天使们 特别鸣谢:徐翊(异苔乐队前吉他手-立羽) 你出生那夜,北京下了雪 我忽然了解生命的盈缺 世界斑斓也诡谲 起飞航行的轨迹无须太精确 血脉、音乐、相似的眉眼 都是我珍贵的礼物兑换券 在庸常又冗余的生活诗篇 你将撰写到结尾 我只是序言 柔软的小怪物 快坐上我的肩膀 别哭泣,别迷惘 你有宝石般的双眼 金灿灿的心脏 长大后你会发现 人生是残酷的刑场 别害怕,别轻易投降 黑暗中长存理想主义的火光 它持续呐喊:我将永远燃烧—— 希望你也一样 你出生那夜,北京下了雪 我忽然了解生命的盈缺 宇宙诞生于毁灭 没有谁的灵魂会被永恒纪念 痛楚、回忆、绝望的眷恋 别受困于血迹斑斑的童年 在漫长而艰深的谜题面前 我只想哄你入眠 梦里会再见 (徐翊录影) 柔软的小怪物 快坐上我的肩膀 别哭泣,别迷惘 你有宝石般的双眼 金灿灿的心脏…… 最初的笑容 最后的相拥 跨不去的凛冬 焚化炉里消融 我是你最丰沛的遗产? 还是你未尽的梦 命运在残忍诉说: “陪伴是短暂逗留, 分离才是长久, 迷宫的出口是爱的轮廓。” 如今我不再困惑 至少在滚水般痛苦的生活 你灵魂沸腾过 而我有幸存活 柔软的小怪物 快坐上我的肩膀 别哭泣,别迷惘 你有宝石般的双眼 金灿灿的心脏 有一天你会发现 人生是将泪水收藏 别害怕,谁都会迷惘 黑暗中长存理想主义的火光 它放声歌唱:我不可战胜—— 你也一样 你离开那夜,记忆下了雪 我终于领悟生命的盈缺 如果不得不画下句点 那就别颤抖,就挥手告别 再见,再见,再见…… 梦里见。
第115章 盛大落幕【正文完】 阿那亚的雪纷纷扬扬, 散落在海风中。 飘扬,漂流,同一片天空, 北京的夜里也落下同样的雪。 “下雪了……” 病房中, 没能去到现场的艾桑靠在病床上流泪, 玉尼老师坐在他身边,替他拿着手机, 屏幕上播放的正是《你雪》的演出直播。 他哭得抽抽搭搭。 “玉尼老师,我好难过呀,我不能去唱歌……” “老师知道呀。”玉尼抚摸着他的头, “小鱼老师不是说了吗, 那里的音乐声太大啦, 咚咚咚的, 你的心脏会不舒服的,但我们也能看到他们对吗?” “嗯。”艾桑点了点头,看到视频, 指着里面的贝斯手说,“而且小乙老师戴了我给他的贝斯挂件。” “是呀,我们还一起准备了小篮子对不对?”她替艾桑擦眼泪, 也擦了自己的泪水,“等小鱼老师回来了, 让他单独教你唱。” “嗯!”艾桑点头,“而且小鱼老师说了, 回来之后, 录歌的时候, 会带上我一起的。” “没错。” 玉尼摸着他的头, 有些感慨。这些从未真正接触过音乐的孩子们, 每天都在音乐学院练习合唱,认真极了。短短四天时间,他们就完成了这么困难的任务,站上这么大的舞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所不知道的是,他们之所以这么努力,不肯松懈丝毫,是因为一个秘密。 “你们知道这首歌是写给谁的吗?”趁着没有其他人,秦一隅悄悄问这群小孩儿。 小朋友们唧唧喳喳说出各种奇怪的答案。他认真听完,摆着食指,笑道:“都不是。” “是写给小鱼老师最爱的人的。” 孩子们尖叫起来,稚嫩的声音快要冲破声乐教室的天花板。 秦一隅笑得有些无奈,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等到这群小孩儿们都听话捂住了嘴巴,他才又点了点头,蹲下来轻声说:“所以你们要加油哦,老师未来的幸福就靠你们了,知道吗?” “知——道——” “小鱼合唱团的小朋友们能不能完成任务?” “能——” “真厉害。” “老师你以后不能再骗我们说自己不会唱歌了!” 秦一隅乐了,立刻开始了嘴硬:“不是,那不叫骗。” 说完,他舒出一口气,笑了笑,仿佛自言自语那样开口:“当时确实不想再唱歌了,也唱不出来了……” “但因为这个人出现了,所以老师的人生重新开始了,现在可以好好唱歌了。” “谁啊?”其中一个小朋友傻乎乎问。 另一个大一些的小孩儿一脸嫌弃地冲小的说:“就是老师的爱人啊,笨蛋!” 秦一隅也被逗笑了,有样学样:“是啊,笨蛋。” 但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些孩子们居然可以表现得那么好,好到当他听见这些清脆的、天籁般的童声,都差点落泪。 生命的力量总是超乎寻常,难以预料。 距离几公里外的另一座医院,另一间病房,窗外飘着同样的雪,房间里流淌着相同的音乐。 祁默守在床边,拿着手机,给仍旧闭着眼的李不言看恒星时刻的现场。 “你看这个人,金色头发的男生,是他帮了我们。”祁默温声说,“其实你们见过很多面了,他和你长得还有点儿像呢,但年纪小一些,是我们的弟弟。” 当然他是得不到回应的,祁默已经习惯了。 他听着孩子们清亮的歌声,握着李不言的手,感受到一种莫大的平静,是希望的感觉吗?他也不知道了,距离这个词太遥远了。 但祁默还是没忍住,跟着一起轻轻地哼唱了一句。 谁知这时,他忽地感应到手心里指尖的微颤,浑身一僵,愣了两秒。 “不言?”祁默抬头看向仍在沉睡的男孩儿,又低头盯住了他的手,那食指又轻轻地动了动。 “你听见了,对不对?” 一滴眼泪落在交握的手上。祁默按下护士铃,那只手暂时没再出现新的指颤,可这微弱的讯号对他而言也是莫大的安慰。 “快醒过来吧,不言,求求你……”他握着李不言的手,亲吻他的手背,声音颤抖,“我一直在等你啊。” 一滴一滴溅在手背上的泪水,比海边飘落的雪还要剔透。 辽阔的海岸线,荧光棒组成的“蓝眼泪”璀璨闪烁,舞台之上,南乙和秦一隅望向彼此,又同时低下头,对着话筒轻声说:“谢谢。” 台下上万人依旧在疯狂呼喊着他们的名字,喊着“恒刻”和“安可”,重叠的声音融在一起,变成一股挽留的洪流。 沉沉夜色中,强烈的呼喊响彻整片银白海滩,在万众瞩目之下,在无数眼泪和欢笑里,秦一隅在第一时间朝南乙走来,拥抱住他。 吉他和贝斯的琴声轻轻碰撞在一起,琴弦与琴弦摩擦,仿佛两把琴也在相拥。 这个拥抱令南乙感到安全,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落下来,而他也低下头,埋在了恋人的肩窝,叹息似的吐出长长一口气。 很快,他感觉自己的手被拉起来。一块薄薄的硬片被塞进他掌心。 是秦一隅的吉他拨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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