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音响里传来告别的声音,这让还在试图攥住每一片记忆碎片的乐迷心碎,他们大声喊着“不要”,无法接受,而舞台之上,那些背着琴的少年们离开了,细密的彩带模糊了他们离去的轮廓。 众人甚至无法清晰地看着他们远走,这一幕明亮得有些朦胧,像一颗泡泡在日光下折射出的幻彩。 啪地一声,灯光熄灭。一枚黄金般珍贵的梦消散于海风中。 最后一片彩带也彻底落下,覆盖着空荡荡、黑漆漆的舞台。满满当当金色的灰烬。 灯光消失,那些醒目得如同警示口号的歌词消失,那群叛逆得总像脱缰野马一样的年轻人,也不见踪影了,留给他们的,是永远忘不掉的记忆,和泛滥在心口的余震。 他们忍不住驻足等待,一大批人锲而不舍地喊着,尽管他们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安可!安可!安可……” 希望渺茫,已经有工作人员开始上台,来到机位前拆除固定摄像。 这等待有些漫长,连月色都变得冷而苦涩,渐渐地,人群末尾的人回到现实,准备离开。 “安可,安可……” 凝聚的一整块莹蓝宝石逐渐分开,变成星星点点的萤火,朝着远处移动、流散。 “走吧,真的结束了,回去吧我们。”一个女孩儿挽住泣不成声的朋友,两人裹紧羽绒服,提着小马扎和CB的帆布包,手里攥着她们抓到的照片,在月光下,那些相纸泛着银色的微光。 “好冷啊。”朋友哭着说。 “你现在才发现啊。”她笑起来,“冻死啦,吹着海风,还下雪了,从来没在这么冷的天看过音乐节。” 说完,她自己也有些失落,声音放轻。 “以后可能也不会有了……” 谁知就在这时,身后忽然有人大喊。 “快看屏幕!” 这声音划破夜空,幻梦从这个缝隙短暂地回流。 她们和人群之中的许多人一起回过头,一双双润泽的瞳孔中映照出再次亮起的巨屏。所有人原地驻足,惊喜到忍不住叫出声。 在海边的夜晚,这座舞台俨然成为一个巨大的露天电影院,悬在上方的月亮也再次变得甜美。 “镜头拍的好像是后台诶!” 在略微晃动的手持镜头里,光线昏暗,充斥着工作人员的忙碌身影,然后渐渐地,视野忽然明亮起来。 人群开始爆发尖叫,因为镜头里出现了正在摘假发的穗穗。 “哎倪迟你很烦诶,就非得这个时候拍吗?”她一把将身旁的阿迅抓过来挡住自己。他正在吃手指饼干,小口小口,一边吃一边发呆。 镜头被拉到最近,近到几乎聚焦在阿迅嘴角的饼干屑。 “哥,这么好吃吗?” 阿迅回过神,看向镜头,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饼干包装袋,抽出一根来,递给镜头背后的人。 “还行……” “好吃!”刚说完,镜头忽然一晃,像是被撞到似的,差点落下来,好在又被抓稳,对准了跑过去的始作俑者——是正在抢同一包薯片的程澄和迟之阳。 “哎,不要在后台随地大小跑,又不是田径比赛。” “要你管。”程澄扭头吐了吐舌头,他刚说完,就被一旁的Uka用眼神制止。 迟之阳也有样学样,“是啊,要你管,死兄控。” “哈哈哈哈哈!” 镜头循着笑声而去,是笑作一团的刺杀旦,她们已经套上了羽绒服,但头顶上还戴着那个重重的面具,一笑就往下掉,不得不用手扶住,狼狈又可爱。 “笑笑笑。” 镜头里,ReDream的几人路过,笑着对镜头打了招呼,阿丘也挥了手,假装遮住镜头,又松开。 “哎倪迟你不是要喝冰红茶吗?”尼克的声音传来,画面一晃,饮料瓶飞过来。 台下的乐迷们都被吓了一跳,叫出声。 好在下一秒就被倪迟稳稳接住了。 “救命,他们说这个镜头很贵的!” 尼克挠着头说抱歉,一旁的芮游故意玩笑道:“下次演出不给他开工资了。” “喂,这个鼓手真的很坏。”他看到一旁偷笑着重新给自己扎马尾的李归,又说,“那个鼓手也很坏。” “哈哈哈哈,鼓手都很坏!”倪迟说完,一片白色的身影窜过来。 “你在说什么?”是咔呲咔呲吃着薯片的迟之阳。 “他们呢?” 镜头就这样跟着迟之阳的背影,对着他毛絮絮发着光的小辫子,一路朝更深处走去。 尖叫声忽然变得极大。因为完整的恒刻四人组闯入了画面。 秦一隅端着一个小玻璃杯,正从严霁巨大的保温杯里接着热牛奶,而一旁的南乙已经捧着一杯喝了起来。 “你们不等我!”迟之阳立刻跑过去,不由分说抢走了秦一隅手里那杯,塞给他一包黄瓜味薯片。 “我不要这个,这个越吃越冷啊!”秦一隅扔下薯片,转身让南乙给他喝,“那我喝你的奶。” “啊???”倪迟直接那手指挡住镜头,“我这直播着呢哥,你谨慎发言ok??” “Okok.” 手指拿开之后,四个人都站在镜头前,四张在昏暗的后台也好看得一目了然的脸,透过舞台的巨屏被展示出来,欢呼响彻阿那亚的海滩。 倪迟莫名其妙充当起记者的角色,一本正经问:“比赛终于结束啦,你们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严霁放下大到完全可以充当凶器的保温杯,微笑着说:“休个长假吧。” “哥,你是真的社畜。”倪迟的声音有些无奈。 迟之阳迫不及待地大声说:“我想和大家一起……” 可还没等他说完,镜头背后忽然传出一群人的声音。 “走啊,看日出去!” “哈哈哈海边日出!熬个大夜!” “……你们真的是,不要一直call back了行不行。”迟之阳笑着说,“我想和大家一起去庆功宴大吃特吃!” “你也没多有创意啊。”镜头转移到南乙跟前,“小乙你呢?” 昏暗的后台只有些许顶光作为光源,南乙的发丝都在发光,整个人好像被镀上了一层浅浅的蜜色。 他神色温柔,单边梨涡若隐若现,道:“和爸妈拥抱一下吧。” 带着秦一隅一起。他在心里说完后半句。 “哇,好幸福哦。” 镜头对准秦一隅。他搭着南乙的肩膀,漫不经心道:“比完赛想做什么……谈恋爱吧。” 于是后台和舞台之下同时爆发出惊人的尖叫。 秦一隅和南乙被这叫声弄得微微眯起眼,很同步。 “这么激动干嘛?你们都没谈过啊。”秦一隅笑得像个混球,透着股坏劲儿,又看向南乙,“是吧。” 南乙瞥了一眼,懒得说他。 “小乙的表情很有戏啊。”倪迟故意问,“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想爆料的?或者……一些经验?” “倪迟你好会问啊!”闽闽在后面超大声说。 南乙挑了挑眉,嘴角勾着薄薄的笑,重复了提问的最后两个字:“经验……” “记得表白吧。” 梅开二度。四个人又一次被夸张的尖叫和起哄声包围了,三个人了然于心,只有迟之阳单纯得像个179.6cm高的孩子。 舞台之外,所有人都在大喊。 “表白!表白!表白!表白……” 这声音实在太大,他们站在后台都听得一清二楚,严霁生怕秦一隅一个收不住直接说出口,于是赶紧出面,用手比作话筒问身边的队友。 “有什么话对乐迷们说呢?” “我爱你们!”迟之阳比了个大大的爱心,又对着镜头抛出飞吻,“超爱!” 严霁微笑着,说着“我也爱大家。”,眼睛却没看镜头,伸手捻去迟之阳头顶的一条彩带。 大家都以为秦一隅会像平时那样乱开玩笑,甚至都做好了准备,谁知他这次却一反常态地很正经,脸上挂着明亮到晃眼的笑容,仿佛从未改变过。 “重新玩儿摇滚的感觉真的很好,谢谢恒星时刻,谢谢你们。”他说完,看向南乙,捏了捏镜头下握着的他的手,仿佛在说,谢谢你。 重新把我拉起来的,我的小救世主。 南乙露出笑容,与他注视了整整六年的靶心对视,紧紧反握住他的手,最后认真、郑重地看向镜头。 “这是比赛的结束,但是是恒星时刻的开始。” “所以,就不说再见了,我们……” 四人第一次默契地同时喊出声。 “巡演见!”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谢谢大家。 我能感觉到大家对《恒星时刻》的不舍,就体感而言,这好像是我写这么多书,第一个大家从好早就开始害怕完结的一本,或许是因为这本书是比赛的主线,所以无论是写书的我还是看书的你们,都好像亲身经历了一场长达数月的比赛,见证着最爱的那一支乐队摘的桂冠,是很难割舍的。所以我在最后,用了一个台下乐迷的视角,让他们再返场一次,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安可”吧。 其实写到这儿真的非常不可思议,因为在很早以前,开始打算开这本的时候,我就和朋友讨论过,当时很纠结,感觉自己可能写不好一个乐队比赛,因为如果是比赛,就会有很多支对手乐队,每支乐队又有好几个乐手,这样庞大的角色量是个很大的挑战,而且有比赛就要有赛制,有很多个live,不只是恒刻的,其他乐队也不可能不写,所以光是想一想,脑子里的退堂鼓就打得堪比小阳的架子鼓了。 但是我又觉得,如果不写比赛,就普普通通的一支地下乐队的组建、排练、成长,好像又有些单调,写不出我心目中的恒星时刻,所以最后考虑了很久很久,加上又因为自己的问题没在预期的时间开文,反而有了喘息和重新思考的机会,于是最后还是决定写现在的这个故事。 至今我都记得下决心的那晚,点击新建人物小传和思维导图的自己有多忐忑,不过现在心里只剩下庆幸了,虽然不一定真的完成得特别好,但至少没有辜负最开始自己脑子里的那支乐队,或者说那一群乐队。 恒刻是一个差点更早出生、又差点被放弃的故事,但现在也顺利收尾了。如果没有大家的等待,和连载期日日夜夜的陪伴,就不会有这篇小说。事实上,在连载中途,我也经历了重要亲人的离世,非常猝不及防,所以这本书、恒星时刻这支乐队、包括所有陪伴连载的读者、每一条连载期的评论,都在支撑着我,托住了我。真的无法用言语去描述你们给我的力量,只能说非常、非常地感谢。 我也同样希望,这本书在某个寻常的时刻,给你们带去一点点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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