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小区楼下是七点左右,因为天气缘故,天色黑了下来,但在城市里,夜也如白昼,抬头看不到几颗星星。 那种布满星星的夜空在我记忆中已经很遥远,我窥视不到几分从前。 “我在楼下等你?”朵娅姐也不问缘由,来的路上只拉着我聊些轻松的话题。 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聪明到谁都可以和她交朋友。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来,担心她等我太久,就说:“谢谢,朵娅姐你先回去吧,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处理完。” 朵娅姐若有所思地点头:“行吧,注意安全,我就先回去了。” 我挥手示意,“再见。” 看见她的车远去,我才收回视线,跟着小区里的住户,进了小区。 苏槐住在C区二栋二单元十六楼,我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很快就找到了。 电梯间没有人,我数着数字变小,最后变成一。 电梯打开,我走进去,按下十六楼。 找到苏槐居住的门牌号,准备敲门的时候,发现我是空手而来,这样上门道歉未免显得太没有诚意。 思及此,我往回走,按下电梯。 十四,十五…… “叮——” 电梯打开,里面有个人影,我给他让位置,对方好像愣住了,没有出来。 我抬眸,苏槐抱着猫站在电梯里,用一种见鬼的眼神看着我。 双方都保持着沉默,电梯门即将合上,苏槐连忙去按开门键。 他从里面走出来,手抚摸着公主的脊背。 “大晚上找我有什么事?”他语气算不上和善,但不至于脏话满天飞。 来的路上我想了许多的措辞,话到嘴边却只能说出:“对不起,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对。” 苏槐抬眸:“李辞,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我即答:“那天不应该那样对待你。” 苏槐木着脸摇头:“不对,你错在我把你当朋友,你没有把我当朋友。” 说罢,他从我身边擦过,走到自己房子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 我站在楼道间,莫名的诅丧。我原来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真是活该没有朋友。 “干嘛呢?进来。” 苏槐的声音在我身后传来,虽然语气很不耐烦,但是我立马get到他的意思。 他只是拉不下面子。 闻言,我转过身,跟着他进了房子。 苏槐家没什么变化,那只猫还是老样子。 飞速变化的是什么我也看不清楚。 苏槐去厨房接了杯水给我,我抿一口才知道,是蜂蜜水,清甜可口。 “李辞,你离开川城跟傅晏礼有关系吗?”他坐在我旁边发问。 我两手捧着水杯:“嗯,我现在不是傅晏礼的情人。” 苏槐看了一下外面,沉下一口气说道:“前几个月,傅晏礼找我解除了包养关系。当时我去你住的地方找你,想让你跟我搬去川城周边的小五线生活,但你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都找不到。” “咖啡店我也去过几次,但是店长姐姐也没法联系到你。” “李辞,你知道吗,当时我以为你想不开自杀了。”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我,估计也不会那么气愤。 我真该死,在辜负人家对我的好。 我只能又说了句抱歉,苏槐叹口气:“李辞,现在我问你,你要跟我一起换个地方生活吗?” 想又不想,总觉得我对不起他的好意。 我如实说道:“我后天离开川城,苏槐,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你要去哪儿?” 他居然没有开口骂我,好稀奇。 “我也不知道,可能会出国。”傅晏礼给了我选择,但我不想离开川城,要是按照他的意愿,估计会让我出国。
第33章 如果沈清没有回国,我没有遇见他,日子会照常过,傅宴礼在我心中的形象也不会碎,我也不会短短几个月经历这么多事。 我是个相对平稳的人,对生活也有期待,但我讨厌一切麻烦的事情,它会掏空我,让我感到厌倦。 频繁更换住处就是我讨厌的事情之一。 苏槐好像都懂,但还是想要我一个准确的回复:“是傅晏礼安排的?” 我保持沉默,最后点了点头,算作默认。 苏槐语重心长,无可奈何地说:“李辞,对于不喜欢的,讨厌的,你要说不。” 他不明白这层关系中我没有说不的权利,况且我说过,请求过,但是傅晏礼一意孤行。 在傅晏礼看来,我的反抗毫无意义,他轻而易举给我的东西,收回去也轻而易举。 除非我能得到他的心。 这简直比摘星星还要难如登天。 我不知道如何做答,选择性带过:“你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个吧,到时候我换了新的地方能跟你保持联系。” 我不敢确定傅晏礼这次会不会换掉我的所有联系方式。 苏槐好像读懂了我的意思,把电话号码写了一个给我,并说道:“我之所以还没有换新的地方,就是怕你回来找不到我。” 他的话让我更内疚,我何德何能让他这样对我。 “其实我不值得。” 苏槐无语道:“靠,你否认自己的时候也在否认我,我今天难得脾气这么好,别逼我说脏话。” 我心里的乌云吹散了一点,和苏槐相处,心情真的会不一样。 他好像有让别人心情变好的魔力。 有朋友是一件幸运的事啊! 我抱了一下公主,发现它的体重的和之前的差不多。 还是那么可爱,牙齿还是那么锋利。 时间是晚上七点五十分,担心张姨在家等我太久,我告别苏槐回家。 走到楼下看到一分钟前有一个未接电话,是张姨打来的。 怕她是担心我,立马给她回拨过去。 电话响了差不多三十秒,对方才接通。 “张姨,我还有半个小时到家。”我算了一下时间,只要不堵车,三十分钟随随便便够。 张姨那边的风声还挺大,呼呼作响,使得她的声音都被风吹散了一些。 “小李啊,我有事,今天晚上就不等你回来了。” 我一看时间,都快八点,从来没有这么晚回去过,而且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便道:“好的,张姨,路上注意——” 安全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那边传来一声撞击后产生的巨大声响,我的心脏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 刹车的声音几乎刺碎了我的耳膜,短暂的耳鸣后,我不自然地喊了两声张姨,皆是没有得到回应。 我在心里默念一定不会出事,看着屏幕上还在变化的数字,又叫了两声。 那边没有背景音,安静到让我恐惧,让我不安。 电话很快就强行终止,我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后报地址,揣揣不安地坐在后座,手不断地松开捏紧,试图缓解一下紧张。 司机是位三四十岁的男人,通过后视镜看了我几次,始终没有开口。 那种带着探究的眼神令我不爽,但我此刻也没有心情去消弭心底的不安。 我报的地名是川城有名的富人区,估摸着他在脑补我的身份。 无所谓,本来也是做皮肉生意的,而且他一个眼神,也不能给我带来什么实际性伤害。 到别墅区外面,我付了钱,拿着零钱小跑进去。 一直跑到傅晏礼的别墅里。 别墅空荡荡,保温板上热着一荤一素。 我楼上楼下都走了一圈,连个鬼影都没有看到。 我打算去张姨骑车回家的路上看看,才走出小区,电话响了起来。我这一刻多么希望是张姨打过来的。 “傅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情吗?”我努力放缓自己的语气,不让他听出来异样。 过度运动,加上天气干燥,我的喉咙干涩,好像有块刀片横在那里,咽口水都疼。 傅晏礼的语气近乎冷漠,好像只是在宣读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张姨出了车祸,在川城第一人民医院。” 车祸…… 听见这两个字,我脑子一阵空白,如同掉进水里,连求救都忘了。 我艰难地回道:“好的。” 傅晏礼很快挂断了电话,我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脚步虚浮地走着。 怎么到医院的我没什么印象,询问好几个护士,我才找到张姨所处的手术室。 凳子上坐着一位沧桑的男人,他的白发几乎占据了全部江山,垂着头,双手十指相扣,抵在眉心。 我不敢往前。 我害怕听到噩耗。 我是个胆小如鼠的人。 男人似乎注意到我的视线,他看了过来,无力地叹口气,又垂下了脑袋。 他应该不认识我,但我在张姨的手机上看到过他。 我缓慢走到他的身边,语气都在颤抖:“张姨,她……” 他不过问我是谁,回答道:“还不知道,进去四十三分钟了。” 我坐在他的旁边,手术室外的空气都是难闻的,几乎让我窒息。 只要张姨没事,我愿意拿我的寿命换她活着。 时间很漫长,漫长到我以为过了一个世纪。 手术室的灯停下来,我的心脏也仿佛跟着停下来。 里面的医生走出来,男人立马上前,询问状况,我站在男人的身后。 医生摇了摇头,惋惜地说道:“我们已经尽力了。患者肋骨扎破肺组织,全身多个器官受损,已经无力回天。” 男人的脚步往后退了一步,难以承受这样的结果。 我上前扶住他,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请您节哀。” 医生离开后,张姨的尸首是一位护士推出来的。 盖着白布,看不到她的脸。 我没有勇气再见她一面。这最后一面我居然不敢看她。 男人卸了力气,如同山坍陷下去。 明明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却被巨大的悲伤笼罩。 他跪在地上,手臂抱住张姨的尸首,头抵在床沿,缄默不语。 我鼻子酸涩的厉害,眼泪要跑出来。 我连忙抬起头,转过身子,草草地擦了两下眼睛。 我曾经以为死是一件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遥不可及的事。 但是现在,我清楚地意识到。 死太容易。
第34章 事后了解,当时情况是张姨停下来接我的电话,货车司机疲劳驾驶,这才酿成了这场事故的悲剧。 如果当时我没有给张姨打电话,她会不会就不会遇到那场车祸? 如果我当时没有去找苏槐,也不会这么晚回去,让张姨打电话过来。 如果之前没有和苏槐闹矛盾,我也不会为了道歉前去找他。 这一切的矛头全指向我,在控诉我,是我犯了天大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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