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毅文很快失去对抽烟的兴趣,觉得周钧南和杨悠乐排解情绪的方式不怎么适合他,也许他今天得去金阳那里听听音乐。郑毅文冷着脸,把手里的这根烟按灭在垃圾桶上。他又背了一遍那个单词。放弃。他看着灰色的天空,心想,为什么周钧南还是没有放弃? 他每天要做许多事情。那巨大的写字楼像是囚笼,把人关进去一整天。他还要出去,还要和网上的各种人打交道。最近他在算命,算命大师的开价高得有些不可思议。以前他总是说,要郑毅文到城市里来,但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有没有想回到村里。 为什么周钧南还是没有放弃?郑毅文收拾东西,搭地铁去找金阳。他工作的ktv地理位置很好,生意也不错。郑毅文去过不少次,但每次都是一个人。周钧南最近太忙了,郑毅文很难获得他的注意力。 金阳正在和其他同事聊天,有个姑娘喊:“金阳哥——你那个帅哥弟弟来找你!” “来了来了!”金阳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有人笑道:“你到底有几个好弟弟?” “好多个呢!”金阳也笑,掰着指头数,“真太多了。没办法,就是人缘好!” 他出去,见到穿着黑色皮衣夹克的郑毅文正趴在前台那儿看墙上的招聘广告,前台妹妹还给他抓了一把水果糖。 “小文!”金阳说。 郑毅文回过头,对着金阳挥挥手,然后小跑过来。 “找我什么事儿?”金阳笑道。 “没事。”郑毅文抿了抿嘴唇,过了一会儿又说,“哥,你们这儿还在招兼职吗?” “在招。” “我能来吗?” 金阳有点儿讶异地看着郑毅文,犹豫一会儿说:“上晚班,你吃得消吗?你白天不是已经要工作很久了吗?” 郑毅文平静地说:“没关系的。” 金阳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换种问法:“缺钱吗?” 郑毅文安静下来,似乎仔细地在脑袋里算了算,说:“……不缺,可以活下去。” “你要是来这里工作,那你到家都几点了?回去还能和小南讲上话吗?” “本来就……”郑毅文双手插在口袋里,无奈地笑了笑,“……讲得很少。” 郑毅文有时候觉得自己很“残酷”。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希望杨悠乐能回来,但他也希望周钧南只看着他。他们两个都是最重要的人,如今郑毅文待在周钧南的身边,可以拥抱他,可以亲吻他,但是却觉得很孤独。 金阳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答应下来:“那你什么时候可以……?” “现在就行。”郑毅文说。 金阳笑了起来,搂着郑毅文的肩膀,说道:“好。那我带你去转一下,熟悉熟悉。” 他做什么都行。郑毅文想。因为他发现做事情的时候会有一种“时间加速”的感觉,他不需要思考太多,想得太多就会变得头痛。 郑毅文给周钧南发了消息,他负责去扔垃圾,ktv后街的门狭窄,要穿过一条阴暗的走廊,巨大的垃圾桶沿着后街昏暗的路灯摆放,郑毅文出去的时候光线照在他的眼睛里,街尽头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汪!是一条野狗。 地上还有一个人。 郑毅文把垃圾塞进垃圾桶,觉得身上都是味道。他不想用鼻子呼吸,屏气好一会儿,直到走到睡在地上的那人身边时才重新呼吸。 醉鬼。 挺年轻的醉鬼。 郑毅文把年轻男人扶起来,让他靠在墙上,再走进去叫金阳来。他走进去,却没注意到被他扶起来的人正在看他的背影。 郑毅文回到家冲了个澡,桌上有周钧南留给他的饭菜。他一个人吃了点东西,再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周钧南已经睡着了。郑毅文轻轻钻进被子,把周钧南搂进自己怀里。 翌日郑毅文醒过来,周钧南已经先他一步起床。沙发上有一件还挂着吊牌的毛衣,周钧南在微信里说是给郑毅文买的礼物。郑毅文心想,他不想要礼物,他想让周钧南停下来休息会儿。也许放弃也没关系,他不会奢求什么。但郑毅文不敢说,有一个直觉告诉他,他一旦说了,他就要和周钧南吵架,他们还没有吵过架。 郑毅文试穿了毛衣,又把沙发上的其他衣服放进洗衣机。有一件衬衫是周钧南的,郑毅文凑近了些,在冬日阳光洒满的阳台上,他低头,深深地呼吸着周钧南身上留下的味道。这里的老式小区还保留着窗外延伸出去的晾衣杆,郑毅文把衣服一股脑地全塞进去,偏过头却看见外面晾衣杆的尽头停着一只灰色的小鸟。 小鸟和郑毅文对视着,不一会儿,它扑扇着翅膀飞走了。郑毅文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微信群里的宋时晨说乐队的人在最近得出去演出,问郑毅文和周钧南有没有空去看。 周钧南回复了一个表情包,一只疲惫的柴犬倒在沙发上。宋时晨说,好的,你没空,next。郑毅文也复制了那个表情包。宋时晨说,好的,两只狗狗辛苦了。
第57章 他走得总是这样快 宋时晨快要三十岁,依然没几个钱,同龄人成家立业,但宋时晨什么也不想要,他唯一想要的只有音乐,只有自由。 他以前的小学弟周钧南毕了业,还有他那个最好的死党盛泽辉。以前宋时晨还带着他们一起玩儿的时候开玩笑,说让他俩毕业后可以做乐队的替补,可惜两人都没来。 他们还在找一个人。 失去联系太久了,大家都知道不好找。 女孩家里也没多少人关心她,剩下一个弟弟太年轻。 周钧南倒是“热心”,许多时候,宋时晨看着他就觉得累。这时宋时晨又对月海的大猫和冷冷说,周钧南也太奇怪了,还是不要发展他来我们乐队。大猫和冷冷只是笑。 其实他们都有在帮忙。 虽然好像也没什么多大的意义。 某天晚上宋时晨在他的房间里醒过来,凌晨三点,空掉的鱼缸里早就没有鱼。宋时晨看看日历,发现自己很久没有回过家了。上一次是……?三年前?四年前?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宋时晨想。是大学毕业拒绝家里安排的工作?是花光了积蓄也没闯出个名堂?是天南海北地流浪,爸妈看过来的那种失望的眼神? 宋时晨忽然想到—— 或许他也在逃。 大猫和冷冷可能也是。 演出开始前,宋时晨的心情有点儿莫名奇妙地低落。大猫从背后偷袭他,一下子压过来,开玩笑地说:“想什么呢,喝酒了?” 宋时晨接不住大猫,连忙逃开,笑道:“没。” 那天晚上,宋时晨在舞台上安静地站着,第一首歌开始之前,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大猫和冷冷,对观众说:“是这样的。我们……我们去年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很久没听到她的消息了,但还有两个她认识的人在找她。去年我们到了一个很美的地方,度过了一些悠闲的日子。新朋友来和我们一起吃过饭,还来听过我们的演出。和新朋友认识的时间虽然短暂,但还是挺舍不得。不知道新朋友什么时候能回来。如果你能看到这一段,欢迎你回来。” 台下有人起哄:“宋时晨,新朋友是不是你女朋友!” “这个真不是——”宋时晨在灯光下笑眯眯的,他把卫衣的袖子卷起来,拿起吉他,“不说废话了,进入正题。” 有人录制了视频。 但月海依旧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乐队,发布的新歌在app上只有几十条留言。过去很久才有人在问——宋时晨说的新朋友到底是谁啊? 噱头啦。 搞气氛的。 主唱胖了! 哈哈哈哈哈,我们晨晨不是胖,是肿。 我的宝藏乐队什么时候能火!新歌很喜欢。 冷冷冷,最近天好冷—— “阿嚏!”周钧南刚走进办公室,有点儿头晕脑胀。今天早上郑毅文似乎想跟他说点什么,周钧南因为起迟了,也没时间听。 “晚上说。”周钧南急匆匆地把外套穿好,正在门口弯腰穿鞋子。 郑毅文给他拿了早餐,他头发睡得乱蓬蓬的,对周钧南说:“那你先摸一下。” “啊?”周钧南迷茫。 “我的腹肌。”郑毅文面无表情。 周钧南顿时笑起来,说:“你把你这老头秋衣换掉我再摸。” 郑毅文:“……” 周钧南回过头抱了一下郑毅文,亲亲他的下巴,说:“真走了。” “拜——”郑毅文看着门砰的一声关上,“……拜拜。” ——他走得总是这样快。 郑毅文想,说不清楚,他觉得自己有点儿离周钧南越来越远。可怎么会这样?明明自己很努力地来到他身边,每一天他们都待在一起。明明那些燥热的夏日,他们还在城市里到处玩儿。但是后来,天气一点点变冷,周钧南整个人却变得很焦躁。 郑毅文重新找到门框,站在那儿挺直背,沉默地量了一下身高。187。不会再变了。对着镜子,郑毅文认真打量着自己的腹肌。他倒没有拼命去练,只是和金阳一起去健身房试过几次。应该……应该还行吧?郑毅文思索,毕竟健身房里的健身教练都夸他,虽然最后金阳黑着脸带着郑毅文离开了那儿,还说下次再也不去了。他不是周钧南的宝贝吗?郑毅文有点儿沮丧。 沮丧的不止他一个。 周钧南刚到公司没多久,就被吴哥喊去他位置旁,说道:“准备这周要上一个东西,你手头事情不多吧?你跟一下?” “不。”周钧南很有原则,“我这周比较忙,你找丹丹?她好像挺有空。” 吴哥头痛欲裂,先是很生气,但看着周钧南一脸平静,只是沮丧地说:“那我再看看。” 周钧南说:“行。” 他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丹丹被吴哥叫过去,再回来的时候脸色有点儿阴沉。周钧南假装没看见,他很早便知道他和这里“八字不合”,之所以不辞职是因为不想让老爸找到可以“攻击”的点。 周钧南中午又没什么胃口,去楼下便利店转一圈,拿了咖啡和面包,走路去写字楼附近的城市公园里透透气。 翻开微信,周德明的消息还在那儿:【什么时候有的姻缘?】 周德明:【不要告诉我还是之前的那个!离家出走那次?】 周钧南:【那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周德明:【你还是没有改好。】 周钧南:【我到底要改什么,我什么毛病也没有。】 周德明:【有一天我死了,就没有别人管你了。】 周钧南:【你别死,祝你长命百岁。】 烦。 周钧南知道他爸是定时炸弹,但他不能不说,再瞒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总有一天,他和郑毅文…… 对了,郑毅文。周钧南喝了口咖啡,又切到和郑毅文的聊天框——
68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55 5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