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又将提起来的一颗心强行掷回了原位。 可等到电影结束,灯光亮起,整个人暴露在灯光之下时,池昼莫名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沉默着走出影厅,眼见着陆深准备说话,池昼赶紧抢在陆深开口前没话找话:“刚最后一排两个人你看见没,跟雕塑似的。” 陆深想说你现在也差不多,但他没说出口。 “真的,还是两个男生,像我们一样。” “像我们一样?” 陆深压根没注意最后一排都坐了什么人、长什么样、做了什么,他现在也对这个不怎么感兴趣。他看向池昼,漫不经心地说:“我们是什么样。” “就也是两个男生啊,”池昼见他上钩了,拽着他往回走了一小段路,“不信你看一眼。” 池昼本来只打算岔开话题,但当他们影厅门口瞥见最后一排那两人竟然还没走之后,池昼自己先好奇上了:“竟然还在那?” 他没有走上前,隔着段距离远远地看过去。那两个人还被几个女生围住了,也不知道是在要微信还是别的什么。 池昼偶然听了一耳朵,恰好听见一句:“没有,我们不是在谈恋爱。” 池昼瞪大眼睛。 他们俩都像雕塑一样了还会被误会,果然两个男生一起来看这种电影就会显得很gay。 也不知是心虚还是其他什么,池昼拉着陆深囫囵看了一眼,就匆匆转身走了。 他脚底抹油似的一路走得飞快,不管怎么说,他不想被人围着问“是不是在谈恋爱”。 直到陆深开口问了句:“走这么快干什么?” “不走快点等着人问我们有没有在谈恋爱吗。”池昼理直气壮地说,“全校出名了还不够啊哥哥。” 陆深点点头,好像是赞同了他的做法。 过了十余秒,陆深忽然开口:“但是她们应该不会来问我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池昼瞥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你没看出来吗?”陆深说,“那两个人跟我们今天看的电影主角,长得一模一样。” 池昼猛地刹住脚步。 “啊……?” 池昼的神情有点呆滞,“真的?” 大概是他呆滞的样子有点好笑,陆深没忍住,唇角浅浅地弯起一个弧度:“现在你比他们更像雕塑。” 池昼自己也觉得他这副样子多少沾点傻气,迅速合上了自己因为震惊而一直没有闭合的嘴。 他看到那两个人的脸的次数比陆深多得多,回想起来自然也很容易。 这一回想不得了,他越想越觉得陆深说的有道理,那两个人确实跟电影中的主角长得一模一样。 “你怎么不早说。” “你走得太快了,没来得及。”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两个人会被人围着了。 池昼有点后悔,长叹一声:“我们应该晚点走的。” 他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遇到明星,而且还是两个,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的关注点竟然全部放在了那句“我们不是在谈恋爱”! “所以你走那么快干什么?”陆深说,“怕我问你为什么在表白墙写我的名字吗?” 其实也很好猜,他们俩都没带纸笔,来源只能是那一个。 兜兜转转事情还是绕回到了原来的地方,避是避不过去了,池昼就打算模糊话题:“我昨天在家写的。” “哦,在家写我的名字。” 陆深一句话说得池昼脸烧,什么在家写他的名字,好像他是那种暗恋别人就在各种地方一遍遍写对方名字的纯情派一样。 接着陆深又问:“那为什么放口袋,打算送我?” 池昼:“……我顺手。” 走出几步,池昼忽然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落入了圈套,其实根本没有必要这么慌张。 他脑子终于转过弯来:“不对,我们不是在一起两年多?我在那个墙上写你的名字多正常,你不是那个时候就是我男了吗?” 池昼顺着这个逻辑往下想,迅速抓住了话柄,倒打一耙:“你不会没写过我名字吧?我们不是情侣吗?” “写过。” 池昼轻哼一声,没信。陆深现在当然是说什么都可以,反正他们不会现在去查验,等事后再去看,陆深提前补上就好了。 池昼的家人给他发短信说没那么快回来,他的寒假有大半时间都是自由身,所以这几天陆深来他家都是畅通无阻。 他们家这只傻鹅特别欢迎陆深的到来,每次都跟看见亲爹一样,走上前去就是一通猛蹭嘘寒问暖,好端端一只鹅却像狗一样,看得池昼无语至极。 期间池昼不信邪又去那堵墙看了一眼,找了一圈,还真找到了一张写有他名字的纸条。 这张新纸条一看就是新贴上去的,因为它和池昼那天不慎掉出的纸条长得很配套,一样的透明胶,一样的纸。 这让这张纸条显得十分显眼,看起来就像陆深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只是这张纸条下面还露出一点蓝色的边边,也不知道是哪张陈年旧纸条被覆盖了。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毕竟这堵墙面积就这么大,总有人沉默地被覆盖在下面。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寒假不像之前在学校,池昼和陆深之间的对立锋芒没有那么明显,虽然经常见面,但刻意整人的次数少了,相处起来反倒像。 但也仅仅只是“像”而已。 这个月整个下旬都有雨,天气也随之一点点转凉,空气中都是潮湿的水珠,显得更加阴冷。 好不容易有一天转晴,池昼和陆深约好一起去附近的空地飞无人机,结果天气预报不准,出门又下起了雨。 尽管带了伞,但还是被路边驶过的汽车溅起的水花泼了一身。 他们只好狼狈地打道回府,幸好池昼家离得不远,他们没有狼狈太久。 “你穿这个吧。”池昼找出一套衣服扔给陆深。 池昼大概是真的对陆深没什么戒备心,当着人的面就直接脱衣服。反正这是他房间,他们又都是男的,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池昼向来不怎么注意这些,上回在篮球场也是,露出来小半截风景。 可那回只是若隐若现地出现了一瞬,如今却是没有遮掩地全部显露出来。 一路延伸向下的线条漂亮而略显青涩,腰侧的弧度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丈量。他转过身去找衣服,背后凸起的蝴蝶骨展翅欲飞,脊线向下绵延,与翘起的弧度相连接。 陆深瞥了一眼。 池昼找了两下发觉衣服不在衣柜里,他朝着陆深伸出手,理所当然地使唤陆深:“帮我拿下那件黑色的上衣。” 陆深别开视线,一手将衣服递过去。 “不要随便在外人面前脱衣服。” “有什么关系?”池昼感到莫名其妙,他只是上半身光着而已,又不是裸.奔,这幅景象在健身房里比比皆是,陆深应当不至于这么没见过世面。 “没关系吗?”陆深想了想,似乎是觉得有道理,“好。” “好什么?” 池昼没反应过来,随口问了一句。 陆深慢悠悠地拉开外套拉链。 “等等,”池昼制止了他的动作,“我去隔壁换。” 他逃跑似的卷上衣服去了隔壁。 约好的室外项目因为大雨泡汤了,池昼只好和陆深在家里玩。幸好他家乱七八糟的东西多,他们又有共同爱好,闲得没事还能打打游戏,倒也不会很无聊。 忽略表面那层“男”关系,池昼其实是对这种状态感到舒适的。 与他放假之前设想的不同,他们反倒在寒假更加亲密了,他发现跟陆深待在一起也不需要无时无刻地剑拔弩张,很多时候他们是平静而和谐的。 直到有天晚上,池昼妈妈提前回来了。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池昼手忙脚乱地想把灯关了,手才刚碰到开关,他又在陆深的眼神下刹住了车。 那眼神中蕴含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池昼恍然惊觉他们又不是在偷情,好像也没必要这样。 池昼妈妈在客厅喊:“儿子,我带了点宵夜回来,你要不要吃?” “哦,好。”池昼说着就要出去,手又放到灯的开关上。 陆深突然叫住他:“你能不关灯吗?” “我有点怕黑。” 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回应,又听池昼妈妈在外面奇怪地说:“人呢?怎么不回话。” “来了。” 池昼放下手,到底还是没关灯。 将手上的宵夜递给池昼后,池昼妈妈惦记着她另一位“亲儿子”,找了点吃的出来打算喂,但将军好像不怎么饿,并不领情。 “哎呀,将军怎么这么兴奋?” 这只呆头鹅最近见陆深次数特别多,现在是连羞涩都不装一下了,兴奋都摆在脸上。每次陆深要走它都很不舍得,恨不能亲自在池昼房间再搭个窝,让陆深住进去。 “别吵,再吵把你炖了。” 将军听不懂人话,但是对“炖”字尤其敏感。此言一出,它这只叛逆鹅更加没有依言听话,反倒是放声嚎叫起来,为自己争取鹅权。 偏偏它还挺会装,一边哀嚎一边走到池昼房间门口,装出一副伤心难过的大爷样,也不进去,就在门口倾情献唱。 它这一下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看得池昼提心吊胆。 “你房间怎么开着灯?”池昼妈妈说,“忘记关了?” 亮着的灯光从门缝中泄露出来,房间内很安静,就连轻微的移动声响都没有发出。好像里面真的没有人,池昼只是忘了关灯。 在这样的安静中,池昼忽然意识到他做错事了。 “不是。”他说,“里面有人。” “哦,是谁呀?”池昼妈妈随口问道,“我认识吗?” 池昼经常有会来家里,池昼妈妈倒也见怪不怪了。 “你认识。” 池昼推开门,将陆深拉了出来。 “阿姨好。” 池昼妈妈看见陆深的第一反应,就跟将军差不多。 池昼进行那么多次“训练”,她不可能完全不知道。 所以她也见过陆深的照片,知道池昼班里有这么个人,是池昼持之以恒讨厌着的。 从小到大,池昼从没有持之以恒地喜欢过谁,却唯独在讨厌陆深这件事上坚持了许久。 “你们关系这么好了呀。”池昼妈妈惊讶地说,“现在已经是了吗?” “”两个字触动了池昼心里那根弦,他张张嘴欲言又止,看了一眼陆深,才迟疑地说:“……是吧。” 算吗?应该也不是吧。 池昼认真审视了这个问题,他们现在是很像了,可再怎么像,也不是真的。 不过,他总不能跟他妈说,他和陆深是假情侣。 晚上等陆深走了,池昼才仔细回想今天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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