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小澄刚到西山就进了训练基地,今天之前哪也没去过,对西山唯一知道的就是这悬铃木1-12号。这让许青山一个土生土长的西山人多少有点不满。 “你竟然连西山塔都不知道。” 应小澄心里还在记挂没见到面的柏浔,努力把注意力拉回和许青山的对话上,“西山塔是什么地方?” “就是一座历史很悠久的石塔,在西山公园,我带你看看。” 西山公园是景区,不光有西山塔,还有不少能吸引年轻人的东西。 买了门票进去,入眼就是大面积郁郁葱葱的绿植,蜿蜒小路通往石塔,草坪上停了很多鸽子,有很多人在喂那些鸽子。 应小澄问:“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鸽子?” “养来赚钱。”许青山指了指某处,“要买特定的饲料喂。” 应小澄恍然大悟。 沿着小路继续往里走,视野变得更加开阔,能看到一些金属雕像,雕像围绕的圆形空地上是一个定时喷泉。 许青山指着那片空地说:“这里还举办过古典音乐会,就是我们西山的交响乐团。” 应小澄一路走一路听,走到西山塔下,许青山帮他拍了几张照。 就像许青山说的,来西山不来西山塔,来了也白来。不是节假日,西山公园也有相当多的人,其中以年轻人居多。 从西山塔上的台阶下来,这里是比前段更热闹的地方,开始能看见商店。其中最大的一间,许青山说那是西山公园自营的纪念品店。 许青山两手插兜,慢慢走下台阶,说:“来都来了,我给你买个纪念水杯。” “不用了,我有水杯。” “那能一样?” 许青山坚持,应小澄只好跟着他进去。 纪念品店店面很大,里面有一些客人在挑选商品。值得一提的是,一进店就能注意到的巨幅海报。 海报占据了一整面墙,是一张在西山公园演奏的交响乐团照片,右上角写着:西山交响乐团。 应小澄被这大得有些许离谱的海报吸引了注意力,慢慢站在海报前不走了。 先进来的许青山在挑选纪念水杯,满满一墙的水杯能让人挑花眼,“欸我说,你喜欢什么颜色啊?” 他问了两声应小澄都没答,不由疑惑地往回走,“你在看什么,我问你话你没听见?” 应小澄还在呆呆地看着海报上的某个人,看得好像灵魂都快出窍了,再一脸难以置信地指住上面的小提琴手,“是心心。” “什么?”许青山凑过去看,“是你认识的人吗?” “认识。” 应小澄的眼睛忽然亮得惊人,眨也不眨地盯着海报上的人看。他绝对不会认错的。 “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个好朋友,柏浔,心心。” 应小澄对着海报上的人激动得无以复加,“他一点也没有变,头发还是卷卷的!” “……” “你看啊,真的是心心!” 许青山被他吓一跳,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你小点声!” 应小澄半张脸被捂住了,可眼睛还在很用力地笑,好像高兴坏了,对着一张海报兴奋得两眼放光。 许青山担心他过度兴奋,把他从海报前拉开。应小澄被拉走了还一个劲回头伸长脖子看。 “别看了,海报又不会跑。” 应小澄还在傻乐,“他长大了,跟以前好不一样。” “你刚还说他一点没变。” “是没变。”应小澄又笑着说:“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你精神错乱了。” “我再看看。” 许青山拉住人,“别看了,你现在已经有点不正常。” “原来他会拉小提琴呀,真厉害啊,不愧是心心。” 如果不是有许青山拉着,应小澄好像要挤进海报里,跟里面的柏浔好好说说话。 最后纪念水杯没有买,应小澄倒是买了张西山交响乐团的典藏版CD,因为店员说这里面送海报。 应小澄刚走出店门就把盒拆了,抽出里面的海报。 许青山纳闷地看着他,“你这朋友这么牛,你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会拉小提琴。”应小澄捧着海报说:“以前在村子里,他什么也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我也是在他快走的时候才知道。” 许青山试图努力,但很快放弃理解他话里的意思,“算了,你开心就好。” “我特别开心。”应小澄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对着万里无云的晴空举起手中的海报。 海报上那小小的人儿在他眼中越来越大,慢慢变成小时候的路心。 “我很想你,心心。”
第12章 全国U18田径赛后,应小澄加入了西山田径队。在一支专业的队伍里,身边所有人都是专业的。有的人从小就练田径,大小赛事经验丰富,比如许青山就是这样。 和队里超半数都是西山本地人相比,应小澄的成长环境和经历算得上很特别。他来自遥远的西北,祁连山下,一个偏远又落后的小村庄。 截止到西山,应小澄17年的人生里,一共遇到两个改变他人生的人。一个是柏浔,另一个是他初中的体育老师戴向亮。 应小澄从小就跑得比别人快,但没有人认可这种天赋。直到他上初一,遇到戴向亮,才第一次有人真正认可他在田径上的天赋。 “这个世界有多大,你可以跑出去看看。” 应小澄开始拼了命地跑,跑出县城,跑出祁连山,跑出西北,跑进全国U18。 那天在起跑线上,每个人都比他更优秀,毫不起眼的应小澄为自己创造一个奇迹。 赛后采访,有记者问他得冠感想,他想了想后对镜头露出笑,“这是全国人民都能看到的吗?” “是的,面向全国观众。” 记者还以为他准备说什么,但这笑容讨喜的少年对着镜头笑,好像透过镜头看什么人,冒傻气地说:“我第一次跑这么快,因为很想去西山,教练说我跑第一就可以去了,他应该不是骗我的吧。” 这条采访最后上了电视,也在网络世界传播,同行对应小澄留下不多的印象。比起看到的人,没看到是绝大多数。 应小澄没有指望能让柏浔在电视上看到自己,他只是满怀期待地收拾行李,如愿以偿前往西山。目的单纯,不计后果。 他像坚信他和柏浔一定会再见面一样,坚信地址正确,柏浔就在那里等着他。 - 悬铃木1-12号。 时隔两个半月,洋楼的主人终于出远门回来了。 少年有相当高的个头,黑发微长带卷,宽肩窄腰,皮肤白得没有什么血色。 他的脚边立着一只不大的行李箱,上面贴着行李托运签。行李箱上另一口箱子是小提琴盒。 雇来的主要作用是看家和打扫的阿姨,面对这过于年轻的雇主时似乎很紧张。 “小柏,吃过饭了吗?” 少年惜字如金,点头不语。在玄关换了鞋,提起行李箱和琴盒上楼。 阿姨目送他,突然想起什么,期期艾艾地说:“小柏,你不在家的时候有人来找你。” 少年脚步不停,上半身已经进入二楼。 “他说他叫应小澄。” 上楼的脚步突然停了。 阿姨继续说:“来过好几次了,只说来找你,想见你,但没有说有什么事情。” 少年在楼梯上短暂停留几秒,继续上楼。不一会儿,二楼响起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柏浔经常不在家。 知道这个地址的人不少,但不会有什么人来这里找他,更不会来好几次。 跟着他辗转多地的行李箱被打开,一沓厚厚的病例报告被扔到桌上,病例里有一个德语词汇中文读作“正中神经”。 那是人类手部的三根神经之一,因在桡神经和尺神经的中间,才被称为正中神经。 大概半年前,他左手的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出现麻木症状,不仅感觉缺失,严重时手指会不能弯曲。 国内的大医院几乎跑遍了,三个月前开始接触国外医院。医生们说辞大同小异,因是陈年旧伤复发,想要痊愈如初不容乐观。 所有医生都让他有一个心理准备,他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拉琴。可以说他左手旧伤复发,就是他长时间高难度拉琴导致。 这糟糕至极的结果柏浔很平静地接受了,毕竟手术祛除的只是疤痕,不是曾经受过伤的事实。 至于后不后悔,事到如今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这次回家他只待了两天,在一个雨天里他又出门了。 临走前他交给阿姨一个信封,让她转交给那个叫应小澄的人。 门外等着来接他的汽车,黑伞开了又收。 汽车平稳行驶在成行的悬铃木下,车子行进方向的左侧道路,一个穿明黄色T恤的少年正撑伞走来,豆大雨点啪嗒啪嗒打在透明伞面上。 少年无忧无虑地转着手里的伞,看伞面上的雨滴飞出去。 汽车越走越远,很快消失不见。 应小澄玩着雨伞走到1-12号,他又来了。 只要有空能出来,他一定会打申请。除了第一次有许青山陪他,其他时候他都是自己一个人来,熟练地搭地铁转公交,再下车步行。 从西山田径队训练基地到悬铃木,这条路他已经走过好多次了,晚上做梦都梦见自己在去悬铃木的路上。 他现在按门铃已经不像第一次那么紧张,但还是会紧张的。 这种紧张感和比赛的时候很不一样。比赛时的紧张是心脏快爆炸了,他按柏浔家门铃时的紧张是心脏酸酸地收缩。 门铃响后他等了一会儿,阿姨出来开门。 “阿姨好,柏浔在家吗?” 阿姨一脸可惜地说:“你怎么不早点来,他刚走。” 应小澄睁大双眼,转身就要去追。 “等等!他有东西给你!” 阿姨及时把人叫住,将信封交给他,叹一口气说:“下雨天你怎么也来了,不来就不会这么可惜。” 铁门又关上了,应小澄捏了捏薄薄的信封,能捏到里面有一张卡。他小心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张银行卡,还有一张写了六位数的字条。 - 应小澄原来只有一张银行卡,现在有两张了。 另一张他去银行自助机查过余额,卡里有20万。 这笔钱让应小澄想起了几年前的一段对话,有人跟他说,等他将来去西山了,回来就能盖新房子,一家人能搬到县城去住。 他当时听到这些话心里不是很高兴,但他不想跟那个人多说什么,因为说了那个人也不会懂。只要他和柏浔心里知道就好了。 可他想错了,柏浔也不知道。 一张银行卡,稀里糊涂收下20万。应小澄第一次从柏浔这里,感觉到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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