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娟出神地看着应小澄,好像突然不认得他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应小澄说:“我从小就喜欢他,我是为了找他才去西山的,这你不是都知道吗?” 杨娟分得清,眉宇紧锁,“你是想说你从小就想给他当媳妇?” “妈你咋这样说话呢。”应小澄被臊得面红耳赤,低着头小声说:“也没有从小就想……” “那你咋突然就变了呢?”杨娟根本想不通,“你上初中那会儿,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儿吗?字太难看才没给人小女孩写情书。” 应小澄几乎没什么事能瞒得过她,包括他什么时候有好感的女孩子。 青春期男女之间的青涩朦胧很容易在十几岁萌芽,应小澄自然也有,甚至他对女孩子的欣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诶呀!”应小澄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个,用手捂住柏浔的耳朵不让他听,“你不要胡说,我没有想写情书,我只是很普通地欣赏她,人家确实很优秀。” 有人说话气氛就不至于太僵,杨娟的表情也缓过来一点,不解大于不接受。 “那欣赏不就是喜欢?你不要唬妈没读过几年书,为什么好好的能喜欢女孩子,突然要去喜欢男人?” “我没有喜欢男人。” “他不是男人?”杨娟指了指柏浔。 应小澄说:“这是心心啊,我从小就对他好的心心,我为了他才当运动员去西山的,妈你不是都知道吗?” “那我要知道你是奔着给人当媳妇去的,我也不能答应啊!”杨娟急得站起来了。 应小澄还坐在小凳子上,捂住柏浔耳朵的手放下了,仰视杨娟,说:“我一开始没想给他当媳妇。” “那后来怎么又想了?” “因为他是我的,谁给谁当媳妇都可以。” 柏浔觉得自己好像也得说点什么,就说:“我给他当。” 应小澄惊讶地回头,“你嫁给我?” “可以。” “你爷爷能答应吗?”应小澄不敢想柏建林会是什么反应。 柏浔说:“没让他嫁。” 应小澄一脸欲言又止,下意识看杨娟和应禾勇的脸色。 杨娟神情复杂,“这要传出去,你不用拿奥运冠军都是村子的名人,将来三十年还有人在说你的闲话你信不信?” “那他们要说就说好了,反正我们又听不见。” “你没想想我跟你爸?”杨娟眼神落寞,“你走了我们还在这里,可能是要被人戳脊梁骨。” 没有人真喜欢看别人过得比自己好。 应小澄一个傻小子,当了个谁都不看好,以为不会有前途的运动员,17岁当了全国冠军,还到了西山这样的大城市立足,将来可能是世界冠军,奥运冠军,前途无量。 人前一套羡慕,夸奖,人后一套可就等着看你掉下来,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好好的儿子跟别人家的儿子搞在一起,难听一点说那叫断子绝孙。不管应小澄多有出息都是要被人骂的,骂他不要脸贴烧饼,当儿子不孝顺。 杨娟受不了这个。 “你们可以来西山。” 应小澄一再惊讶地回头,发现今晚柏浔很多话虽然出人意料,但每一句都挺管用的。 他提出了杨娟和应禾勇不敢想的可能,离开这里不就好了?这里除了田还有什么需要他们的?应小澄人在西山,他们在西北,一家人难有团聚的时候。那他们也到西山去,跟着儿子享福,问题不就都解决了吗? “可是我们宿舍不能进外人。”应小澄说。 “住我这。” 从不允许陌生人,外人进入自己房子的柏浔,说了句应小澄都觉得难以置信的话。 柏浔看着杨娟和应禾勇,“不想跟我住也可以,我有其他房子。” 柏浔没有一本驾驶证,但他有很多房产证。除了悬铃木的洋楼,其他主要是柏建林帮他打理,大多是租出去了,每个月都能收到租金。 杨娟从不知道他家底如此厚,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倒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应禾勇说了句话。 “你当我们在卖儿子?” 应小澄皮都绷紧了,一脸紧张地看着面对墙壁的应禾勇。 在他的记忆里应禾勇是一个人缘很好的老好人,村里谁家有事都爱找他帮忙。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应禾勇跟人说话这么不客气,好像下一句就要骂人了。 杨娟也紧张地扭头,轻推了一下应禾勇的肩膀,要他好好说话。 “我不是要夺走他。”柏浔说。 应禾勇有自己的无法接受,“你可能很有钱,想要什么都能买,但应小澄是我的儿子,不是你给钱给房子,我们就能把他给你。” 空气仿佛又一次凝固了。 只有柏浔没有感觉到,“我不是要买走他,这只是一个建议,你们可以不接受。” 应小澄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爸妈,你们不接受吗?我挺想你们到西山来住的。” 应禾勇有点生气,“过去了,住别人家,吃别人家的?” 他不是嫌弃应小澄没出息,只是听出了应小澄的胳膊腿都进别人家了,话里话外都没拿自己当柏浔的外人。完全是泼出去的水了。 “我有工资,你们吃我的。” 应禾勇没声了,杨娟忍不住说:“那不还是住别人家?” 应小澄低头小声说:“他又不是别人。” 杨娟臊得慌,“这话你放自己心里就行了,别说出来,叫人听见笑话。” 应小澄看柏浔,“我说错了吗?” 柏浔摇头。 应小澄看着父母说:“我都已经决定要跟他过一辈子了,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就应该住在一起吗?” 杨娟突然从他的话里意识到,应小澄并不是在征求他们的意见,而是在通知他们。不论他们接不接受,应小澄都没有打算要跟柏浔分开。 应禾勇也发现了,脸色铁青,但什么也没有说。 - 这天晚上,应小澄不被允许睡折叠床,他被杨娟拉进了土炕那屋。打算应禾勇睡中间,三个人挤一晚。 应小澄长大后就没跟父母睡了,翻来覆去的不习惯,“要不我还是出去睡吧。” “不行。” 杨娟的声音从土炕的另一头传过来。 应小澄叹了一口气,“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你们也睡不好。” “你睡你的。” “我睡不着。”应小澄心里说不出的别扭,总想着一门之隔,孤零零睡在折叠床上的柏浔,“难道我和男人在一起,就不是你们的小澄了吗?” 应禾勇已经闭起眼睛,杨娟也不想再说话了。 应小澄很少跟他们聊心里话,尤其和柏浔有关的,更是从未说过。心想可能父母的记忆还停留在他们小时候,觉得两小孩儿懂什么。 “我不是一时冲动,我也没觉得我离了他就过不好,我就是更喜欢有他的人生。”应小澄对未来的蓝图是这样的,“我想趁着还年轻,多努力努力,将来被选进国家队,参加奥运。如果我老了跑不动了,能当教练我就当教练,当不了我也有别的路子,反正肯定饿不死。” 土炕的屋子静悄悄的,好像除了应小澄都睡着了。 “奖金工资这些我都好好存着,没乱花,要是能买得起西山的房子,多小我都买,然后写上我自己的名字,你们住也行,空着也行。哪天我想自己一个人安静,我就去那里住。我不会跟他过不下去的,因为他也很爱我。我也相信你们对我的爱一点也不比任何人少。” 应小澄盯着家里墙上脱落的墙皮。 “我觉得我是一个特别幸福的人,我很感谢这辈子能当你们的孩子,如果可以,我下辈子还想当你们的孩子,我也还想再遇见他。” 应小澄微微蹙眉,“我连下辈子都不想错过,这辈子也别让我错过了,好吗?” 他是少见经过变声期了,声音还和小时候差不多的人,绵绵软软的,生在西北却不像西北的汉子,像块蛋糕。 性子是软,但打小就不是个好欺负的,是不好捏的软柿子。 脑袋确实不够聪明,可谁要欺负到他头上,他骨子里还是有该有的血性。这也是杨娟和应禾勇放心他孤身去西山闯荡的原因。毕竟是男孩子,不管有多不容易也总该出去闯闯,见识见识。 杨娟的眼眶已经蓄了泪,还未等落下,又听见她不省心的儿子说。 “心心怕黑,我还是跟他一起睡吧。” 杨娟一下坐起来,反手打他屁股蛋子,狠狠几下。 应小澄半真半假地叫疼,意思意思躲了躲。 杨娟内心的感动没了大半,又好气又好笑,“赶紧滚。” 应小澄抓着枕头迅速爬起来,“谢谢妈!” 他摸下土炕穿鞋,担心柏浔已经睡了,轻手轻脚走出去。 刚靠近柏浔的折叠床,睡在上面的人已经朝他伸出双手。 应小澄笑着被抱过去,两个人挤在一张折叠床上,得紧紧抱着彼此才不会掉下去。 应小澄搂住柏浔的腰,凑得近也方便亲,亲完小声说:“我来陪我媳妇睡觉了。”
第57章 应小澄出去了,土炕的屋子才彻底安静下来。 杨娟躺下,侧着面对丈夫,心里空荡荡的,忍不住叹了一声气。 应禾勇闭着的眼因为妻子的叹息睁开,布满老茧的粗糙手掌轻拍杨娟的肩头,像一种无声的安慰。 杨娟说不出当初就不该让应小澄去西山这种话,但是内心深处总忍不住想,如果应小澄没去西山,今天的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当然她也知道这是一种完全没有可能的如果。她生的孩子她最了解,认准的事情比谁都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没人能拦得住应小澄去西山,除非他自己不想去。 “为什么两个孩子会变这样?”杨娟小声地问丈夫。 应禾勇摇摇头。 “因为小时候感情好?”杨娟不明白,“这也算不上青梅竹马,心心在这里一共就三年。” 应禾勇还是没有说话。 杨娟想着柏浔那张从小美到大的脸,又忍不住叹气,说:“咱儿子是不是就喜欢心心那张脸?” 应禾勇终于说点什么了,“他是喜欢。” 小时候应小澄就没少说心心你真好看,要不是心心性子冷,那难搞的脾气但凡软一点点,可能都要被应小澄天天抓着亲脸蛋。 亲爸妈都搞不清楚应小澄到底为什么就那么稀罕心心,捧得像个宝贝,好像人家是他养大的。 杨娟回想小时候的应小澄,有好吃的一定得给心心留一份,有好玩的也要拉人家一起,心心不玩他也不想玩。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小小年纪就知道要怎么心疼人。应小澄哄心心她是见过的,小猴儿嘴甜得像抹了蜜,路过的蚂蚁都要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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