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去征得章见声的同意,原逸面无表情地在人跟前蹲下。本以为无非是多喝几杯,却不料想占志飞直接掐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硬是把那半杯酒粗暴地灌了下去。 一杯灌完,还要倒第二杯。 喉咙被呛得又辣又痛,原逸皱着眉一挣,嘴角的酒便顺着下颌线淌了下来。 见他力气不小,占志飞扭了扭被他强行挣脱的手腕,略显不悦地微眯起眼睛。 “我的酒可不便宜。” 重新掰住原逸的下巴,他缓缓说道,“要是敢洒掉一滴,你可得拿别的赔……” 他话音未落,手腕上便被一股凭空多出来的力量猛地攥住。 手中酒杯一斜,里面的酒汁应声泼洒了出来,浇在原逸的衬衫前襟,也浇在他的裤腿之上,形成一小片更深颜色的阴翳。 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占志飞扭过脸去,视线中出现了章见声平静而淡漠的眼睛。 “出去,自己清理一下。”冷淡扫了眼原逸有些泛湿的头发,章见声目光放着空,又重新转回到了占志飞的身上。 他看向人时,眼里好像噙着一潭死水,可看得越久,就越像是起了风,以瞳孔为中心,酝酿起一层又一层的风暴来。 知道这时应该听从章见声的话,原逸默默点了下头,猛地一站起,头脑竟还略显些晕眩。 占志飞本想再把人拦住,却不料一旁主位上的人突然发了话。 “志飞。”三爷坐在半扇阴影里,鼻梁上的老花镜反射着白光。 放眼全集团上下,也只剩他有这个资历,可以直呼占志飞的本名。 似是对这场两虎相争的戏码再也看不下去,三爷苍老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道:“要是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 该说的事早已说完,占志飞本应和陈泰一同离开,想多坐会儿才一直赖着没走。 眼神一直盯着原逸离开的方向,他轻轻转着拇指上的玛瑙戒指,不知在想些什么,很快起身。 “时候不早了。”占志飞笑着说,”我先走,见声和三爷慢聊。”
第27章 梦醒 踏入1001号包厢前,裴煊看了眼表。十一点四十三分,距离章见声说的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十三分钟。 身后是三爷和其余几个股东匆匆离去的背影,每人手里一份蓝色文件夹,脸色无一例外都不怎么好看。 一进门,富丽堂皇的装饰下已经不见彼时的热闹,只剩桌上七倒八歪地摆放着一些酒瓶和高脚杯,章见声靠在沙发角落,神情略显疲惫。 裴煊走过去,一屁股坐到他身旁的位置,手臂绕到他肩后拍了拍。 “人都走了?” “嗯。” “算是谈妥了?” “大概。”章见声淡淡张着口。 裴煊听得眼都发直,他等这人等了老半天,硬是一句有效信息都没得出来。 “都到这个节骨眼儿了,就别卖关子了。” 他将胳膊在身前交叉,有些不耐地拿胳膊肘杵着章见声,神秘兮兮地问,“你到底用什么说服的那帮老顽固?” 章见声轻笑,无奈揉了揉眉心:“喻阳,给他看看。” 从喻阳手中接过平板,裴煊将信将疑地翻看着上面按照姓名整理成的文件夹,边看边瞪大了眼。 除了每个文件夹里都有的股权集中托管合同,还有一份有关各股东名下灰色产业的调查报告,涉及地下赌场、权色交易、非法走私等等,每份文件内容都各不相同,有的只有两三页纸,有的打印出来足以订成一本书。 在报告的最后,还附上了十分专业的调整方案和建议。与其说是出于公司未来发展考量而提出的友善规劝,不如说是变相地昭告所有人,有把柄握在他的手里。 若是LUCIE易主,这些见不得光的腌臜事,说不定会就此被曝露在天光之下。但若是股东们懂得审时度势,肯拿出诚意来,这事就还有的转圜。 才明白刚刚为什么看见三爷黑着脸,裴煊松了一口气,笑道:“章见声,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身旁的人正将头仰面枕在沙发靠背上,眼神似在放空。 隔了一阵,章见声才缓缓说道:“你记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接手的LUCIE?” “记得。”裴煊看着他,脑中思绪不自觉地游离了一阵,犹豫下才道,“你祖母去世后,大概……六七年前嘛。” 章见声忽然扭过脸来,朝人微笑着道:“七年,你觉得我会什么都不做,只等着任人宰割?” 裴煊听后一愣。 他安静地看向章见声被灯光映得半明半暗的脸,隐约回想起七年前的那个时候。 那场葬礼好像一条清晰的分界线,将章见声的整个人生割裂开来。 前半部分,他还是那个可以偶尔沉湎于声色,用荒唐矫饰本来面目的豪门私生子。而后半部分,失去了世上唯一肯疼爱他的人,章见声决定不再做无害的兔子。 他要做狐狸。一只可以对人笑得眉眼弯弯,也可以随时咬断人脖子的,野狐狸。 “股东们无非都是墙头草罢了,哪边对自己有利,就会站在哪一边……” 抚摸着平板电脑的屏幕,章见声继续喃喃说道,“如果今天他们不来和陈泰见面,这些东西,我不会有拿出来的机会。” 他轻轻笑着,仿佛多年来的蛰伏只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知道眼前的危机十有八九已经解除,裴煊彻底放宽了心,愉悦地起开桌上的白葡萄酒,凑近闻了闻果香。 “看来,是我白操心了。”他说着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算作犒劳。 并没兴趣留下和人再喝一杯,章见声直起身,向门口看了看,除了过往的服务生和保洁,没再看见其他人影。 “原逸呢。”他朝喻阳问。 “哦,我看他有点站不稳,就让他下楼替我看场子去了。”裴煊抢先回答,一边品酒一边指了指门外,忽又意识到什么,轻佻笑起来。 “刚才,老头们让他陪酒了?” 像是真的醉了,他挑着眉,使劲往章见声面前凑,玩味地说:“你也舍得?” 原逸总共也没喝几杯,酒的度数又不高,倒是喝不坏人。 只不过有点不放心让原逸跟占志飞前后脚出去,章见声懒得理裴煊,干脆没再辩解,支起手里的拐杖准备离开。 喻阳想扶,却被他拦住:“去休息吧,我累了。” 拿了裴煊早帮他准备好的房卡,章见声扫了眼房间号,独自走进了电梯间。 同乘的还有其他客人,唯一只按亮了一层的按钮。手指在“7”的位置上悬停片刻,章见声垂下眼帘,还是把手收了回去。 临近午夜时分,楼下的公共区域正进行着一场彻夜狂欢。 暧昧的歌曲,露骨的演出,幽蓝色的光线昏暗又摇曳,让整个大厅仿佛深坠于柔软且隐秘的海底。 距离公开表演结束已经不剩多少时间,越是这个时候,人群就越是躁动不安。落单的感官动物们纷纷出动,用尽一切手段寻找着新的猎物。 出电梯门没多远,章见声就被一双温柔的手缠上了胳膊。身穿性感制服的女模特刚刚结束台上的领舞,正企图用一杯红酒收买他的一整个晚上。 在江滨壹号这种地方,除了特定的包场,其他场景下基本都会默认人的性取向。再加上这两年章见声忙于工作来得少,大部分新人都还不认识他,更不知道他喜欢的是男人。 就近在吧台处找了张高脚椅坐下,章见声本想继续用小费把身旁的美人打发走,结果刚要掏兜,就瞥见高处的过道旁,半靠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一片杂乱的氛围光点扫过,如梦似幻,映亮了原逸半张棱角分明的脸,也将他身侧凹凸有致的兔女郎照得格外清晰。 脚下步伐不稳,原逸被兔女郎架着胳膊,身体歪倒在人肩头,灼灼往外吐着热气。 似是早就看到了章见声,原逸那双黝黑的眼睛正穿越人群,定定地寻他而来,只是不知为何,在寻到之后,又像是迷航的行船一般,不见有丝毫的停留。 两道视线越离越近,又彼此交错,擦肩而过。 耳畔恰在这时传来一阵不成曲调的旋律,鼓点很轻,让章见声觉得像是随时要飘散在半空中。 其实按道理来讲,只要章见声不用车,对于原逸而言,都是可以自由安排的时间。 章见声无权干涉他的行动。 无论他想抱着谁、男人还是女人,是要上楼开房,还是彼此亲吻,甚至互相宽衣解带,这些章见声一律都管不着。 可当身旁的美人用手攀上自己的侧颈,要将酒杯凑上来时,章见声脑中闪过的却是原逸和别人缠绵的场景。 想他是如何同人搂抱的,如何接吻的,如何上0床的。 不自觉地,脸上的柔和越来越浅,胸中的不满却越烧越旺。 撇开了递到嘴边的高脚杯,红酒溅出来两滴,印在章见声的左胸上,像是心脏结成的痂。 不知被何种感情所驱动,章见声从高脚凳上站起,转身向后,有些蹒跚地大跨几步追上去,掰住了原逸内收的肩。 “抱歉。”向着原逸身旁的兔女郎,章见声平静而缓慢地道,“他是我的下属,还没到下班的时间。” 突然被人冷着脸拦下,兔女郎闪过一丝惊恐和慌乱,没敢说什么,很快撇下人,一溜烟地跑了。 没顾上留意对方反常的态度,章见声站稳了脚步,沉默地看向怀里被他强行留下的人。 不知为何,今晚的原逸总显得有些茫然。 那双纯黑的眼睛,在昏暗一片的光晕下泛着潮湿,像是拥有无限引力的黑洞,拉扯着周围的一切事物,连同空气都变得黏腻。 一下没想好该说些什么,章见声看得入神,于是只剩安静。 当谁都不说话时,语言所起到的作用便被眼神交流所取代。有些事情无须言明,有些事情心照不宣。 等章见声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两杯金柏翠并不足以让一个成年男性昏了头脑,但原逸扑上来时,章见声是真的觉得他已经烂醉,不然怎么会连人都认不清。 疯狗一样,原逸浑身软绵绵的,喘着粗气砸进人怀里,仰着脖子去找人的嘴。 舞台上的表演刚好落幕,灯光渐暗,遮住了阴影处唇对唇的亲吻。 只一秒,像是永远般漫长。 被人撞得后退半步,章见声后背直接贴在了墙上。他自始至终都睁着眼,由着人胡闹了一阵,才很平静地将手指插进原逸的发间,向后猛地一拽。 “你看清楚,我是谁。” 他慢慢开启唇瓣,眼底流转着几颗光斑,像是闪闪发亮的致命诱饵,吸引着原逸想要继续靠近。 亲一下,被扯开。亲两下,又被扯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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