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江墨笑笑,伸出手帮他抹了抹嘴角橘子溢出的汁液,“因为有橙橙这么个听话的乖孩子天天想着爸爸,爸爸才会康复的这么快啊。” “那我也会天天想着叔叔的!”小朋友坐直身子,极其认真地说道,“因为我也想让叔叔快快好起来。” “橙橙?”一个年轻的女人出现在江墨病房门口,冲小朋友招招手,“你怎么又来吵叔叔了,护士姐姐不是说了要让叔叔好好休息吗?” 江墨摇摇头,摸了摸小朋友软软的脸颊,“橙橙没有吵到我,他很乖的。” “就是嘛妈妈,”小孩儿看到有人帮他撑腰,立刻挺直腰杆子,“我害怕叔叔一个人呆着不高兴才来找叔叔的嘛,叔叔总是一个人。” 童言总是无忌,门口的女人脸上些许尴尬,走进来抱走孩子,晃了晃他,“你说什么呢?叔叔的丈夫明明来过那么多次,还给你了糖吃,你就已经忘了?” 江墨失笑,看着小孩儿嘟囔着什么被抱走,在门口正好撞见了来找江墨的主治医师。 “医生叔叔,”他在妈妈怀里扯着医生的白大褂,“我好喜欢江叔叔,你不要让他死掉……” 他话说到一半,红着眼眶伏在妈妈肩膀上哭了起来,被手忙脚乱地带了出去,主治医师叹口气,走到江墨床前。 “你看看,一个小孩子,都比你自己在意自己的身体。” “我没有……”江墨低下头,无措地把单薄的被子向上拉了拉。 “你的病理报告我已经发给了祝主任,之前他让我尽快安排手术,可是你的身体各项指标一直都无法达标,贸然手术必定无法负荷,对预后也不好。” 他停了停,忍不住道,“既然你是祝主任的家属,旁的我也不多交代了。但是治疗的过程比较漫长,也不好受,你最好还是让家人过来陪陪你。” 江墨不说话,看着他极轻极浅地笑了一下。 “谢谢您费心,我知道了。” * 时针慢慢踱步,夜幕降临。 江墨伏在盥洗台前,胃腹间的窒闷胀痛让他无力支撑自己,浑身止不住地轻颤,后背一层层的虚汗在寒冬染湿了淡蓝色的病服。 他头眩晕得厉害,好不容易吐干净了胃里的东西,扶着墙壁艰难地把自己扔到了床上,没躺几分钟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陌生的号码刚接起第一句就是,“你好,请问是梁淮笙的家属吗?” 江墨怔了会儿,急忙道,“我不是,你打错了。” 对面连声道歉,挂断了电话,没多久之后却又打了过来。 “呃,不好意思又打扰了,您真的不是梁淮笙的家属吗?老梁手机刚才进水了,他又喝醉了,一直让我们联系你。” 江墨愣愣,听着那边一直传来梁淮笙的声音,来来回回只一句。 “江墨,来接我。” 他心下微动,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 “把地址发给我吧,我马上过去。” 等他按照地址找到地方时,已到了后半夜,闪烁着五色光晕的酒吧一片嘈杂,包间却安静的隔绝了所有外部的声音。 梁淮笙的几个朋友一下就认出了他。 “江墨!你是江墨对吗?” 这几个人他看着很是面生,只好礼貌地笑了笑。 “你还记得吗?大一那年,老梁带你和我们一起吃饭,说你是他男朋友,想不到你们还在一起呢?” 江墨一怔,没想到这些是梁淮笙的大学同学。 梁淮笙高考以高分被录取后,在学校呆了没一年便出了国,这次短暂的会面早已被江墨遗忘,没想到他们还记得。 “老梁当时一直说,他男朋友又温柔又漂亮,一直在跟我们夸你,你们能在一起这么久,真好啊。” 他们引着江墨来到沙发的一角,梁淮笙此时就醉醺醺地躺在上面。领带被解掉,衬衫领口乱七八糟大敞,西装也变得皱皱巴巴,看着格外狼狈。 几人心虚地解释道:“这是他第二摊,我们不知道他已经半醉了,才喝没几杯就不行了,他刚去外面吹风,结果把手机掉假山池子里了,捞得一身湿,一直吵吵着让我们给你打电话。” 江墨咬咬唇,蹲低身子在沙发前,凑着昏暗的灯光仔细端详了梁淮笙几眼,他如今头发半湿,整张脸被醉意染得一片酡红,伸手一探才发觉身上衣物已然变得又沉又冷。 “阿笙,”他轻轻推了推梁淮笙,“我来了,我们回家吧。” 梁淮笙静静躺着,不甚清明的双眸死死盯着他,却并不动。 “老梁,”一个朋友笑着打趣道,“你老婆来接你回家了,快走吧你啊。” “不是我的,”梁淮笙突然回道,还孩子气地挥了挥手臂,低低嘟囔着,“不是我的,是别人的。” “……”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奇怪,让整个包间寂静了一瞬。 江墨呼吸一滞,唇瓣抿成薄薄一条线,温温软软地哄着他:“走嘛,回家吧,你身上都湿了。” 他把尖削的下巴抵在梁淮笙手边沾染了酒气的沙发皮革上,眼底潋滟着动人的水光:“好不好?我们回去,我给你炖醒酒汤喝,再冲个澡,睡一觉,你就不难受了,好吗?跟我走吧。” 他好说歹说,终于说动了醉鬼愿意和他一起回家。 跟着导航,江墨在回国后第一次踏入了梁淮笙的房门。 整个房间都是简约的黑白灰设计,东西极少,冰冷空旷的惊人。江墨站在客厅中心左右看了看,回想起他们在K 国租住的那间小公寓,狭小却柔软的装修风格让他现在想到都不由心头泛起暖意。 他闭闭眼,强迫自己从过去的泥淖中脱离出来,用尽力气把歪在门口地毯上的梁淮笙拖到了浴室,换下湿漉漉的衣服。醉酒的梁淮笙和白天大相径庭,头发软软的耷拉在眉间,乖乖披着个大浴巾坐在浴缸旁,等着江墨帮他放水。 江墨觉得他这副样子罕见的乖巧稚嫩,趁着他的醉意亲昵地帮他把额发尽数拨到脑后,在眉心处轻轻亲了一下,他此时脱下了厚重的羽绒服,穿着一件乳白色的毛衣,腰身纤细柔韧,胸膛露出来的一小片肌肤柔润细腻。 梁淮笙目光一沉,直接欺了上去,把他圈在浴室墙角,堵住了他略微干涩的唇瓣。 “唔……” 江墨突然被他一撞,整个人霎时天旋地转,险些站不住,双手被反剪至身后死死压住动弹不得,喷着水的蓬蓬头应声掉落,在地上蹦跳着洒了他们一身水。 江墨无意间呛入了不少水,忍不住想要咳嗽,双唇却被梁淮笙含住分毫缝隙不留,杂乱的空气憋在胸口,胃部骤然炸起一阵剧痛,竟让他喘不过气来。 “梁……淮笙……” 江墨竭力扭头躲避着醉鬼的触碰,却感受到衣摆被人掀开,梁淮笙挟着他的腰,猛地把他抱向自己怀里。 这是个平常的动作,可江墨此时胃腹蔓延着难以忍受的灼痛,被他一用力,当即眼前一黑,喉底血气翻涌,吃痛地尖叫出声。 “放开我——!!” 尖利的声音把梁淮笙吓了一跳,连忙松了手。 江墨咳喘着扶墙站稳身子,明明灭灭的光斑在他眼前来回闪烁,他艰难地咽下喉间猩甜,好不容易喘过来一口气,虚虚倚在墙边,指了指地面肆意喷洒的蓬蓬头。 “把水关了。” 梁淮笙头发被水流浇得透湿,以为自己做了错事,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听到话也不知道动一动。 江墨叹口气,死死掐了胃腹一下,撑着墙蹲下身关了水龙头,把蓬蓬头安回原处。 简单的几个动作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张了几次口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快点洗个澡吧,我在外面等你。” 话还没说完他就急忙走了出去,跪伏在地毯上,揪着胸口单薄的衣料压抑地咳嗽起来,胸口微震牵扯起胃部的病灶,窒息般的闷痛袭来,他用袖口抵住唇,难忍地干咳着呕了几声,模糊的视线中看到洁净的袖口染上了一片暗红。 他疼得几乎支撑不住自己,却顾忌着弄脏身下的地毯,把自己拖到了深色的沙发旁,重重地栽倒在上面。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门小心翼翼地打开了。 江墨歪在沙发扶手上,看到梁淮笙清浅又疲惫地笑了一下,冲他招了招手,梁淮笙走近,蹲在他脚旁。 江墨一只手死死攥着毛衣,脸色一片青白,下唇被咬得血迹斑斑,梁淮笙看了他半晌,低头把脸颊贴在江墨冷汗津津的手掌上,垂头丧气得像只落水狗。 “对不起,”他蹭了蹭江墨,低低道,“你别生气。” 江墨勾勾嘴角,抬手摸了摸他,声音轻得像一缕烟,“我没有生气。” 他艰难地深深吸了口气,无力地冲梁淮笙笑了笑,“我只是有点不舒服而已。” 梁淮笙没说话,醉醺醺地伏在他腿边,捏起他的手指把玩着。 “阿笙,”江墨动了动指尖,垂下视线,“你自己吹干头发先睡觉好不好?我稍微休息一下。” 梁淮笙捣蒜般地点点头,一溜烟又钻进了浴室,江墨仰在沙发上,吹风机嗡鸣的声音在他耳边忽远忽近,他害怕自己睡过去,硬撑着站起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就看到里面整齐地堆着满满当当的食材。 他不禁失笑,梁淮笙这点倒还和之前一样,很有做家庭煮夫的天赋。 他从里面拿出来一把海带和一小块嫩豆腐,放在水龙头下仔细的冲洗着。 “江墨,墨墨。”梁淮笙站在厨房门口叫他,晃了晃吹干的头发,略长的刘海儿随着他的动作垂在眼前。 江墨扭头看他,眼里浮出一丝笑意,哄小孩儿一般:“做得好,先去床上躺着吧。” “不要。”梁淮笙摇摇头,“我想吃你做的东西。” “你一会儿就不想了,”江墨把海带从水龙头下拿出来,码在案桌上,“好了我就叫你来,好不好?” 梁淮笙没办法,只好乖乖听话去了卧室。 江墨伏在案边认真地把海带切成碎,用手把嫩豆腐抓成了小小的碎末,向锅里倒入了薄薄的一层底油,把豆腐和海带翻炒均匀,又向里面倒了一碗清水。 放入调味后,又等了片刻,淡淡的清香传来。江墨盛出来了一小碗,用汤匙搅拌了一下,放入口中想尝尝味道,却不料温热的液体刚滑进喉咙,本就不适的胃腹立时就被烫得瑟缩了一下。 他难耐地干呕几声,撑着流理台跪坐在地上,额头瞬间爬满了冷汗,整个人止不住地簌簌发抖,眼前仿若无声的黑幕来回切换。 他身体微微晃了晃,终是无声地倒在了厨房冰凉的地板上。 * 冬日阳光透过玻璃射进来,温柔地照在梁淮笙面庞。 他皱着眉睁开眼,伸手按了按酸胀的额角,从旁边随手拿了件外套披在身上,推开窗子给自己点了支烟,没抽两口就闻到了一阵奇怪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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