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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出生到上大学前，他有很多照片的，可能是他妈比较喜欢这么记录，哪怕在智能手机没有完全普及的年代，每年都会带他去照相馆留下几张。他手里拿的刚好是初中到高中的这本，翻过前面一半，后头就是高中的。第一张是他站在高中校门口，神气十足抱着手臂，就是表情看起来有点郁闷，也不奇怪，当时胖了很多，想到开学要认识一堆新同学，这个形象还是让他有点不爽了。 又翻过几页，胡翼燃停住了，果然在一张照片里看到了韩之随，是一次趣味运动会，他俩去玩儿两人三足，勾肩搭背的。认真看了看那照片，胡翼燃忽然就笑了，韩之随这些年都没怎么长变，现在跟当时比起来就是骨架张开了，人成熟了，对比一下谁都能看出是同一个人。 又多翻了翻，其实里面拍到韩之随的照片不多，但每一张的场合他都能想起来，还挺有意思的。想到这儿他忽然拿手机把这几张照片拍了下来，直接发给韩之随—— “多少年都没翻过的相册了，才发现里面还有你的照片。” 很快韩之随就回他了：“我家里有张照片上也有你。” “啊？什么时候的？” 这句话发出去胡翼燃陡然升起的意外就没了，这也正常，什么时间什么场合都不奇怪。 “等我回去给你看。” 胡翼燃回他一个OK的表情，又看了会儿照片后把相册收起来。翻了翻其他相册，都很破旧了，想着要不要买几本新的换上。 忽然看到最底下的一本相册，比起来也是最小的一本，这本看着就新很多了。有点好奇打开看，翻了几页心情就复杂起来了。 出去上大学后，他回来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少，就算智能设备越来越先进，记录下他的照片也不多。这里面存着的是每年回来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的各种场景，应该是把手机拍的直接洗出来了，像素不高，有几张他和母亲的合影应该是他爸拍的，还有点糊。每一张里的爸妈都是笑着的，看起来很高兴。 翻到又一张照片的时候，他停下了，里面是他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地举着手机工作。 合上相册，放回原来的位置。 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外面工作，他知道父母会担心他想念他，而看着这些照片，感受就更强烈了。他们很少说让他别折腾回家找份工作，只是通过一些电话视频跟他聊聊天。想起那些时候，胡翼燃忽然有些自责，当初在外，有时候接到电话，因为手边有事或者心情不佳，接电话都很敷衍，说不了两句就匆匆挂断。 “下午去超市买年货，你去不去？”吴芹站在卧室门口叫他。 胡翼燃关上抽屉回头：“去。” 说着走过去，顺势搂着吴芹肩膀往客厅去：“让我爸也别去钓什么鱼了，我们一起去呗。” “那你去跟他说，我可说不动。” “行。” 韩之随本来真的要等到腊月二十九再回去的，毕竟父母也是那天才回来，母亲约好了保洁上门打扫，也不需要他提前回去收拾。不过还是提前了一天回去，赵聪林约他吃饭。 “今年我们家要和我对象一家出去玩儿，所以之前说好的一起聚就得泡汤了。” 韩之随点了下头：“那也不错，一起出行更增进感情。” “还得是你啊，”赵聪林把菜单递给他，“要是另外那几个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怼我。” “也不会，他们就算嘴上说，心里也是为你高兴的。” 韩之随很快勾了几笔，把单子还给他。赵聪林大概扫了眼，失笑：“你怎么还吃这种黏黏糊糊的东西啊。” “我看菜单上有就点了。” 赵聪林又勾了两道菜后将单子递给店家，转头看他：“今天只约了你，确实也有别的事，跟你我就开门见山了，先说好，反正不管你答不答应，咱们说完继续吃饭，你也别有意见。” 韩之随抬头看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有点疑惑：“你说。” “就……那什么，虽然我知道你还不想提这些，不过这儿确实有个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的姑娘，我想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韩之随还是看着他，等他继续往下说。 赵聪林端着的杯子放下：“是我对象的朋友，姑娘模样好性格好，学历工作都很不错，之前相亲各种原因没成，现在跟你一样都不太想提这方面了。我认识她第一感觉就觉得你们或许比较合适，这不就赶紧冒着被你冷脸冷语驳回的风险跟你说一下。” 韩之随认真听完，表情没什么变化，甚至隐约柔和了一点，嘴角有点笑意：“谢谢你跟我说这个。” 他这个反应赵聪林有点拿捏不准，只好顺着往下说：“没什么，也是不想你错过任何一个可能嘛。” “嗯，我知道，我爸妈也好，你也好，说这些其实都是为了我好。” 听到这儿赵聪林就心说凉了。 “不过，还是不用了。” “……好吧。” 桌上沉默下来，有点尴尬，好在服务员端着一盘黑乎乎的东西过来，放在两人中间：“二位，你们的甑糕。” 赵聪林只是看了一眼就往他这边推了推：“你的。” “嗯。”韩之随慢条斯理抽出筷子，但没马上动筷。 看服务员走远，赵聪林收回视线打量这个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忽然表情有点古怪。韩之随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抬头递过去一个询问的视线。 “我说……”赵聪林犹豫了下，似乎在做什么思想斗争，片刻后半开玩笑道，“你不会是……那个吧？” 韩之随看着他，短短几秒表情从疑惑到恍然。他没马上回答，转头看向窗外。 赵聪林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我在国外待了这么些年，见的不少，这不就多想了点。” 窗外走过去几个人，韩之随收回视线，给了他个难以解读的答案：“我也不知道。” “啊？”赵聪林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这还能不知道？” 他本来想说哥们儿你都这个岁数了还能不知道自己喜好什么，但忍住了没多嘴，怕等会儿不注意说错话真就得对上冷脸冷语了。 韩之随想了想解释：“我没有试过，所以不知道，或许都行，或许都不行。” 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很不像他的风格，但赵聪林能看出韩之随没有在敷衍，半晌也只能叹口气：“兄弟，你这姻缘够费劲的啊。” 很费劲吗？ 或许，如果他更随意一点，这件事就变得很容易了，哪怕他不去找，这些年来，读书到工作，也有一些人向他表达过欣赏喜欢，为什么他说他不知道，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在表达情意的这些人里，有女性，也有男性。而对他来说，男性只是比女性少了世俗的接受度，不符合大众的思维惯性，除此之外，他好像没觉得被冒犯或者介意。 索性这些年很忙，没有太多时间细细考虑。 “……我就奇了怪了，”赵聪林叹了口气，“以后我得好好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把你拿下。” “我自己也很好奇。” “唉行了不说这个了，你入职以来工作还顺利吧？” 说到这个，不知道为什么韩之随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画面竟然是他跟胡翼燃从诊所回家的那个晚上。 “还行。” “哦？”赵聪林抬眼打量他，笑了声，“确实不是那会儿消沉得要死的样子了。” 菜陆陆续续上齐，这种规模不大的老饭店还保留着以前的味道，对于过去经常在外的两个人来说倒挺有吸引力的，多吃了两口才继续聊。 “婚期定了吗？” 赵聪林点头：“快了，两边家长还在看日子。” “嗯，”韩之随顿了顿问他，“准备好了？” 赵聪林停下筷子思考了两秒，然后说：“我觉得差不多了吧。” 韩之随看着他，等他继续往下说。 “结婚是人生大事，虽然之前也提过，但真的推上日程了，才发现每一步都来得很快，有时候感觉哪里还没准备好就得往下一步走了，但要因为这些没准备好的就停下来，也不行。所以吧，我就一直保持准备的姿态，来什么应对什么，什么都能解决。” “婚姻多少让你改变了一点，”韩之随有些感慨，“记得你以前也算是个完美主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反复考虑。” 赵聪林笑出声：“你也是见证了我的改变啊，完美主义又有什么用，计划赶不上变化，你看我再怎么考虑斟酌不也碰过壁，经历了大大小小的事，也看开了点儿。不过让我改变最多的应该不是婚姻，是我对象这个人……” 韩之随听他一脸幸福地讲他和对象的事情，由衷为他感到高兴，或许有一天他幸运地遇到了合适的人，也会有旁人惊讶的变化吧。 “……好家伙，咱家过个年用得了这么多年货啊？” 逛了一下午，拎着大包小包回来后胡翼燃把物资挨个归类放好，最后打量一番没忍住问旁边的人：“爸，我记得前两年也没这么多吧？今年至少翻了一倍。” 他爸并没有没钓上鱼的不悦，往厨房那头看了眼，似笑非笑道：“你妈要买啊。” “我看你也没拦着啊，我都……”话到这儿忽然卡住了，胡翼燃偏头看了看他爸，也往厨房那边看，立刻就意识到了。今年他选择回来工作，不像以前卡着年关才回来，爸妈高兴，多买点儿都是心情到位了。 “买！买得好！”胡翼燃这几个字掷地有声，将那张长长的商品清单反手塞茶几抽屉里，顺便在里面翻找了一下。 “找什么呢——” 胡翼燃抬头就看见他妈拿了两个盘过来，伸手接过：“就找这果盘呢。” “你在茶几抽屉里能找着？”吴芹略有几分好笑看他，“果然还是家里家务做少了，东西在哪儿都没数。” “在这儿等我呢，”胡翼燃笑道，“行，以后我多做行了吧——” 母子俩一起把买的坚果水果糖果挑了些放果盘里，摆桌上年味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初一公园那边儿有活动，可以去逛逛。”他爸顺手抓了把松子，一边刷着手机一边说。 胡翼燃凑过去看了眼：“哟，看着还挺丰富，估计人多吧。” 吴芹拍了他一下：“过年嘛，人多也正常，有个年味儿。” “行，那就去——”
第22章 以前有过两次，胡翼燃大年三十都还在外面，其他时候也在为了回来过年盘算时间和车票机票。今年不一样，好像脚步和节奏放慢了很多，能更清晰深刻地体会和家人一起过年的滋味。 大年三十，早起跟父亲一起出门去市场买新鲜的食材，回来一家人一起做饭聊天，电视里放着的节目也是年味十足。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环境下，很放松，似乎没有别的什么可以影响心情，也没什么好忧虑的。一家人围坐电视前看春晚吃零食的时候，胡翼燃觉得自己好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有很单纯的轻松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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