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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鸣！严鸣你在里面吗？咳咳……”陆芝平时一点烟味都闻不得，滚滚浓烟冲得他嗓子眼生疼，眼泪都掉下来，微蜷这身体，“你不要吓我……” 他焦急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忽然又抬起头来，看着楼上。 对了，还有后门，后门说不定开着。 陆芝燃起一点希望，拔腿就往后门跑。 “啊！”这儿的地面铺着青砖，他刚绕过建筑，碍事的细鞋跟就插在砖块的缝隙里，陆芝重心不稳，一下子就崴了脚。 陆芝娇滴滴的，哪里受过这种疼，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可他也顾不了这么多，咬着牙把眼泪逼回去。 可他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这一幕—— 硝烟染黑的夜幕下，苏思昀靠在轿车上抽烟，刚从后门出来的严鸣正把一幅用麻布仔细包起来的画递到他手里。 严鸣嘴里也叼着一根烟，苏思昀自然而然地把打火机抛给他，熟练地好像演习过无数次。 两个人凑得很近，说着陆芝听不懂的粤语。 陆芝呆呆地看着。 原来严鸣差点把命搭上换来的画，只不过是他要送给苏思昀的礼物。 “喜欢的东西一旦真正得到手，他立马就腻了。” “他都不信任你，你指望他对你有多少真心呢？” 苏思昀的话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陆芝惊觉自己真的不如苏思昀了解严鸣。 他瞬间感觉自己就是个笑话，默默地看了一眼，转身就走。 “死咗呀？”苏思昀掂量着画框问严鸣。 （死了吗？） “啧，细嘅死咗，老嘅，走啦。”严鸣不爽地吸了一口烟。 （啧，小的死了，老的，跑了。） “姓杜都嚟咗？”苏思昀有些意外，又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钻进车里，“走啦！你喺佢面前杀咗崔敬，佢一定唔会放过你，你以后嘅日子唔好过嘞。” （姓杜的也来了？快走吧！你在他面前杀了崔敬，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你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严鸣也知道这个道理，他怕是又要当一回亡命之徒。 揉揉眉心刚要上车，侧身看到树影下有个人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只瞥了一眼，严鸣就警铃大作。 他用手指捻灭了烟头跟上去，喊住人：“芝芝！” 陆芝一怔愣，他没想到严鸣还会看到他，不过他没有回头，挪着腿往前走，大概是脚踝太疼了，他刚走了几步就痛得流眼泪。 严鸣又想起那天陆芝不让自己这么叫他的话，眉头一拧：“陆芝，你等等！” 严鸣敏捷，腿又长，不过几秒就走到陆芝面前，两人不过五六步的距离，严鸣想伸出手拉住他，却发现自己的手沾了崔敬的血，红堂堂的，已经脏了，不能拉陆芝雪白的腕子。 但陆芝却停下来，他实在疼得走不动了，躲严鸣也躲不过，认命般站在原地。 严鸣也停住脚步，张了张嘴，叫他：“陆芝……” 陆芝没有回头。 月光下，两人就静静地站着，无声的对峙，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倏地，严鸣挫败地咬了下唇，在西裤上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攥住陆芝的手腕：“……嫂子。” 陆芝呼吸一滞，心脏失血般一抽一抽地疼，他缓缓转过身来，用那双湿润的眸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严鸣，秀气的眉拢在一起，眼底血一样红。 半晌，他却平静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严鸣心中一痛，他想让陆芝永远快乐，最近却总是让他受伤，他欲要安慰，开口却变成质问：“我不是让你回去么，你怎么还在这？” 对呀，他怎么还在这儿？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丢东西了吧。” 丢了一颗心。 “你放手，我要走了，你别抓着我。”陆芝垂下眸子，害怕泪水落出来，拧了拧手腕。 可严鸣的大手就像钳子一样攥得他手腕生疼：“你担心我才来的对不对？对不起，我不该凶你，我只是想带你回去——” “不是，”陆芝打断他，“你弄疼我了，快放手，你说得对，我是你——” “——嫂子，”两个字磕磕绊绊才说出来，陆芝瞬间崩溃了，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 他不敢相信男人能几次三番说出这么羞辱他的话，自己对他的撒娇和顺从，每一次亲吻，每一次拥抱，甚至一次次张开双腿孟浪地勾引他进入自己的身体，这些事情对严鸣而言，难道都视若无睹吗？ 还是说从始至终，他都只是想玩玩？ 陆芝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硬是一根一根掰开了严鸣攥着他的手，嗓子干哑：“所以别碰我，我们这样，不合适。” 严鸣的手心空了，心也漏了一拍，着急忙慌地解释道：“陆芝，其实我在香港，我——” “你不用说了，”陆芝摇着头打断他，“我不想听。” “你说什么？”严鸣一怔。 “我说，我不想听。”陆芝看着面前的男人，失望透顶，往后退了几步。 等他终于开口解释的时候，他却已经不想听了。 “其实，我没想着为难你的……”他忽然闪着泪光苦笑了一下。 “你行唔行呀，磨磨蹭蹭嘅，等死啊？”那头苏思昀伸出头又催促着。 （你走不走啊，磨磨蹭蹭的，等死吗？） 陆芝故作镇定地说：“他喊你呢，快去吧，别、别让人等着急了。” 他话还没说完，又觉得想哭，咬住下唇不让泪水落下，钝圆的眼睛湿漉漉的，可怜极了。 “我要走了，你怎么办？”严鸣略低着头，落下的树影遮挡住他的情绪。 陆芝嗫嚅着，听不明白他的意思 严鸣也不等他回答，沉默地迈出步子。 陆芝看着他越走越近，逼得他不得不后退，不免慌张：“你干嘛——啊！” 陆芝脚下腾空，刹那间，严鸣手臂一捞就把他横抱起来，陆芝不依，手锤打在男人身上，极力挣扎着：“你放我下来，我不想再这样了，我不想这样了！你把我当傻子一样吊着有意思吗？严鸣！” 他哭得那么可怜，严鸣却像没听到，一只胳膊卡着他的腿，一只卡着他的胸，把人稳稳抱着，防止摔下去：“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不想听我解释也没关系，觉得我烦也可以，恨我也可以，但今晚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回去。” 严鸣把他塞进车里，又反手把苏思昀拽出去，陆芝还是懵的，就看见严鸣探进来上半身：“这几天不要出门，我最近可能顾不上你，对不起。你要是生气，下次见面随便你惩治。” “如果还能见面的话。”他留恋地看着他，忽而嗤笑。 陆芝还没反应过来，先感到唇上一热，一个吻还没落实，就又听到“碰”的一声，严鸣锁上了车门，任由陆芝怎么叫喊都无动于衷，他隔着车窗对驾驶座的黄小川说：“把他送回去，看着他走进门再离开，他要是这回再出一丁点儿事，你也直接死了算了。” 黄小川连连说是，严鸣拍了拍车门示意他开车。 车子迅速启动，苏思昀破口大骂：“你系咪又病？！擝我落嚟做啲咩，车揸开，佢哋系追过嚟我哋就都死梗架喇！” （你是不是有病？！把我拽下来做什么，车开走了，他们要是追过来我们就都死定了！） “他不喜欢和你坐一辆车，”严鸣淡淡道，“你是苏春和的儿子，他不敢杀了你。” “咁你呢？”（那你呢？） “烂命一条。” -- 陆芝的脚踝伤得不算严重，但他向来娇生惯养，还是在床上歇了十多天才开始走动。 张妈说要他多去活动活动，可陆芝一直没动，说不清是因为脚伤，还是因为严鸣那天叮嘱自己的话。 陆芝猛地摇摇头，他警告自己不许再想那两个字，把精力集中到桌上的宣纸上，他最近心里烦，佛经一抄就是一整天，心没静下去多少，宣纸用完了一摞又一摞。 这是最后一张。 陆芝叹口气放下手中湿着的毛笔，他都快半个月没出门了，要是还想抄佛经静心，就得出门买一趟。 他看着窗外飞来的一只燕子，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蛋仔天天吵着嚷着要去放风筝，他又何必为了一句轻淡的话浪费春光呢。 如今年年闹灾，集市上算不得热闹，可还是熙熙攘攘，陆芝买了宣纸，又打算去芙蓉居买些糕点带给蛋仔，一转弯却遇到个熟人。 是在他铺子里干活的玉林，陆芝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他，主动跟他打了招呼，这些日子他没心情管理铺子，又问玉林药店的生意怎么样。 玉林细细答了，又有些为难地看着陆芝：“陆老板，其实……其实最近生意不太好，我想跟您聊聊，你现在有空吗？” 陆芝还是挺放不下生意的，毕竟也是他一手带大的，心中斥责自己太不用心，想了下道：“那我们过两天约个日子聊聊吧，顺便把最近的账本带上，我看看账。” “今天可以吗？现在！”玉林忙道，“前边刚好有家茶馆，我请您喝茶，咱们一边喝一边聊。” 陆芝觉得有些奇怪，但他今天确实得闲，玉林看起来又很着急，便答应下来。 两人坐到二楼的一个包厢里，上了两壶碧螺春和一些瓜果点心，玉林却迟迟不肯进入正题，聊些天花乱坠的事情。 陆芝渐渐皱起眉，他不想随便打断别人，可他也真的不想再听这人说些废话：“我们还是聊点生意上的事情吧。” 玉林喝了一口茶，眼睛不断瞟着陆芝身后半掩的门，像是在等什么人：“嗯……铺子里……都还行……” 陆芝奇怪地看着玉林，他从前很伶俐，谈起铺子的收支滚瓜烂熟，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难道生意真的糟透了？ “你老实说，到底怎么了？” 他话还没问完，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道苍老的男音：“小芝，真巧啊。” 陆芝听到门被打开，疑惑地转过头去，看到一袭长袍的杜怀石，拄着拐杖，皮肤皱在一起，身边跟了七八个壮汉。 陆芝蹭的一下站起来，自打上次被杜怀石猥亵之后，他就很害怕杜怀石，况且严鸣的伤可能也跟他有关，不免有些紧张地捏紧手。 “你紧张什么？我就是在对面包厢喝茶，看到你了过来打个招呼罢了，这都不行？”杜怀石佝偻着背踱进门内，坐在陆芝对面，玉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 杜怀石的手下把门关上，围着陆芝站，他心里发毛，不得不坐下：“你想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就过来打声招呼，”杜怀石说，“还有小芝，我一直想对上次的事情跟你说声抱歉。” 陆芝低着头没有说话，从前在司令府，杜怀石每次来陆家做客都会给他带礼物，后来嫁给许毅，他更是帮扶许毅做了许多事，陆芝是信任他的，不然也不会一开始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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