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慎茫然了一瞬间,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解棉布衬衫的扣子。 ——明明商暮秋的意思是他自作多情妄自揣测,可在他的逼问里,他莫名其妙就开始解衣服。 就好像理智说的是:江慎,你完了,他从没想过跟你有养兄弟以外的关系。 身体却认为商暮秋是另一个意思。 手指一点都不听使唤,扣子很小扣眼儿很大,但是还是解不开,扯了一下,最上面两颗崩掉了。 第三颗被压着才幸免于难。 江慎的语言也开始失控:“我可以。” 商暮秋又笑了。 比起江慎鼓足勇气咬着牙给他证明这个,他更在意江慎回避的另一个问题——是不是舍不得晏城的人? 江翠兰回来也就这么点日子,江慎表面上疏远着,可是任由江翠兰撒野撒泼。 是不是只要给他点无论好坏的好,他就彻底忘了当年的苛待? 江慎是他养大的,所以他更明白,江慎看着是块顽石,其实太好渗透。 今天江翠兰能不顾江慎意愿地给江慎介绍女朋友,改天就能压着江慎结婚生子给她养老。 江慎是会跟今天一样躲着江翠兰,还是半推半就地答应? 商暮秋不确定。 更不知道,如果自己没来晏城,如果他没在北滩遇到江慎,是不是就连这一小会儿的交集也不会再有了? 江慎缺爱,谁的爱都缺,谁能陪着江慎,江慎就能死心塌地呆在谁身边,江翠兰也吃住了江慎。 黑暗中传来一点很低的笑声。 江慎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是头皮紧了一下。 “去那种地方关着门看片子,很懂了吧?”商暮秋问。 江慎脑子嗡了一声,热血上涌,明知道是激将法,可是刚才被浇透的冰凉身躯重新滚烫起来,随即又是大面积说不出的激愤,因为商暮秋只言片语就将自己玩弄于股掌。 与重新混乱心跳对应的极其浓重的难受,比早上几杯烈酒下肚还要灼人。 江慎没有谈过感情,但是知道,对于重要的人,没人会这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地戏弄。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来纹身店。”江慎说。 “所以?”商暮秋问。 不知道江翠兰睡着没,房间隔音一般。 江慎声音压着声音:“你要是来的话,我想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 “……要用的东西。” “什么?” “落在那边了。”胸腔的重量使得江慎呼吸愈发不畅,江慎声音愈发低沉,情绪掩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自以为很难被发觉。 “所以应该准备好了吧。”商暮秋不知是正话还是反话:“我也觉得在长辈隔壁做这个不好,但是既然你做了这么多准备,盛情难却。” 江慎自我厌弃到了极点,反观如今的进退两难,心一横,心想,反正已经会错意这么多年,索性错到底,成与败去他妈的,随便! 商暮秋愿意要就要,不愿意要,大不了,他们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也就罢了,反正早前挥手一别,本来也没什么余情可言,断干净就断干净吧! 商暮秋几任床伴都是男人,一向没什么耐性怜香惜玉,江慎见识过,早就做好了准备,此刻咬着牙用力扯衣服,抱了大不了被玩废的决心。 但是没能扯动,身上的大山岿然。 商暮秋越来越没有继续的意思,在江慎接连的低落中,连方才话里那几分不动声色的激将也褪去。 但又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夸下海口却没一点诚意的江慎。 预想中的干柴烈火或者盛怒离开都没有出现,江慎有知觉的时候察觉,商暮秋在咬他锁骨。 江慎绞尽脑汁,想到了两个字:温存。 他挣扎起来,质量一般的松木床发出一点不算细微的摇晃声。 商暮秋的指尖顺着人鱼线,摸到当年的刀口,愈合的很好,不枉他左右端详,慎重下刀。 雕琢江慎,他很小心。 但是江慎似乎忘了,自己除了抛弃他一次、给过他一些痛楚外,也是庇护他的哥哥。 “躲什么?”抚弄伤口的动作游刃有余,商暮秋问。 江慎顾不上想别的,求饶道:“我们还是去外边吧,别在这儿行不行?” 他总觉得江翠兰随时会出来,害怕两堵墙挡不住他们这些违背常俗的话和喘息,本就关系微妙的哥哥和母亲会就此势同水火,说话声小到几乎只有气声。 漆黑中传来商暮秋怒极却极力克制的话音:“这是我要操心的事?” 眼角渗出水,江慎咬着打磕碜的后牙狠狠抹了一下眼角,用尽全力地掀开商暮秋,起身套衣服:“去外面!我们去外面!” 他又没打算赖账,被弄死他也认了。 还没起身,被掐着脖子吻下来。
第19章 自说自话 凌晨三点,江慎房间发出一声摔门的巨响。 ——接了一个很凶悍的吻,然后商暮秋摔门而去。 跟赌场那晚一样,商暮秋又放过了江慎一次。 上一次决定放过江慎是因为意识到江慎不同于其他人,不能儿戏,这一次放过江慎是因为江慎其实并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 江慎对商暮秋而言是不负责任继母丢下的拖油瓶,也是他养给自己的一丝清醒良知,他对江慎有怜悯,有愧疚,有恻隐之心。 可是商暮秋对江慎而言是什么,江慎没能给商暮秋答案。 血腥味在嘴里蔓延,江慎在空荡的房间呆愣好一会儿。 余光看到桌上的烟和打火机,商暮秋走的突然,只披了大衣,东西落下了。 过了会儿,小灵通吱吱吱地叫起来,江慎接起来,胡欢喜声音放的很低:“睡了吗?” 江慎答:“没,怎么了?” 胡欢喜怕自己半夜打扰人家办事了,又试探:“你一个人?” 四周十分安静,江慎脑子里的想法乱糟糟:“说事。” 江翠兰睡得稀里糊涂被关门声吵醒推门出来看,看到江慎坐在床上接电话,她看了一圈:“人呢?” 胡欢喜听到了江翠兰的话,也问:“你一个人?” 江慎按了电话,也没回答江翠兰,起身套上自己的衣服往外走,江翠兰一头雾水跟上去,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问:“问你话呢,人呢?” “你脖子怎么回事?” 江慎一概不回答,深夜离开江翠兰的家。 隔了几分钟,胡欢喜又打了一通电话,跟江慎借钱,江慎给他汇了一千块钱,回到纹身店,躺到了更窄的床上,合眼睡了过去。 徐茂闻过敏有点严重,住院了,他的三天游览计划不得不搁置,商暮秋礼节性探望了他一次,送了果篮,确认对方没事之后,一个人去招待合作商了。 作为徐茂闻住院的罪魁祸首,胡欢喜全程陪护,极大程度方便了江慎打探消息。 推门进去的时候徐茂闻正在听故事,他好像特别喜欢听人讲故事,胡欢喜已经快把自己半辈子经历说完了。 门把手扭动的时候徐茂闻咬着削好皮的苹果扭头看过来,看到江慎立刻笑起来,相当热情地打招呼:“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就来怎么还……没带东西啊……” 发现江慎两手空空,徐茂闻眯着依然水肿的眼睛吞下商暮秋带来的苹果,丝毫不觉得尴尬,指了指床边的椅子:“坐。” 江慎很直接地问:“我哥呢?” 昨天还是秋哥,今天就成我哥了。 徐茂闻砸吧着嘴边的果汁反问:“你们昨天不是一起走的吗?” 江慎没回答,徐茂闻也正了面色,挑衅地盯着江慎。 江慎说:“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徐茂闻乐了:“我缺你这个人情?” 胡欢喜生怕二人吵起来,连忙打断:“秋哥早上来过一次,好像说有事情谈……” 然后求助地看向徐茂闻。 商暮秋就说让徐茂闻好好休息,他一个人可以搞定,没说地点。 徐茂闻环臂抱胸冷哼一声,江慎说:“只要是晏城的事,能帮的我肯定帮。”口气不小。 徐茂闻装腔作势睨他,“真的?” 江慎:“嗯。” 徐茂闻立刻道:“还真有个事儿得找你帮忙……”话说一半看到江慎脖子上一个淤红,顿时一卡,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胡欢喜顺着看过去,咳了咳,江慎皱眉,他只好主动帮江慎扯了一下领口。 徐茂闻摸着鼻子当没看见,在心里骂商暮秋畜生,居然睡了人玩消失。 一时间觉得出卖商暮秋的自己侠肝义胆,继续说:“我们家丢了一件东西,是件古董,听说你在文玩街说得上话,你要是能帮我打听到下落,报酬少不了你的。” 徐茂闻给了江慎一张船票,登船时间是下午六点。 那艘轮渡江慎知道,在晏城很出名。 入夜的时候,码头停泊的‘晏城壹号’灯火辉煌,仅从灯光就能嗅出纸醉金迷。 江慎穿着前一天商暮秋落在他家、略有点不合身的衣服登船,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找到酒吧,坐了会儿,没看见商暮秋,便起身四处寻找。 最终在二层的赌场看到人。 商暮秋换了一身衣服,深灰色的正装,头发打理地干练整齐,金丝边的眼镜后面眼睛带着点笑,很有风度,跟桌上其他几个发福的中年老总对比强烈。 但是每个人怀里都搂着人,商暮秋也是。 他怀里是一个穿着很短的白色蕾丝裙子的姑娘,长得很干净,齐刘海,头发到腰。 宽厚的手掌轻抚着那截纤细的腰。 那个姑娘侧头对商暮秋说了什么,商暮秋立刻笑了一下,端着酒杯喝了一口。 有人看到商暮秋只搂着没动,问他是不是不喜欢,要不要换一个,那姑娘有点不情愿地捉着商暮秋的衣襟撒娇。 江慎感觉商暮秋好像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很冷淡地收回目光,把手从姑娘的腰上移到了肩上,偏头过去跟她低语,嘴唇和姑娘白嫩的脸颊离得很近,近乎厮磨。 江慎扭头出去,在甲板上靠了会儿,对着水面摇晃的灯光倒影,想起前一天遇见商暮秋的也是夜总会。 晏城处处都是销金窟,船票在他手里捏出褶皱,江慎不得不思考商暮秋发火之前的话: “你从哪儿看出来的我想上你?” “难道不是你暗示了我好几次吗?” “还有,我跟你说的不想带你走?” 是诘问还是敲打还是激将? 之后的接吻呢? 当年那些吻呢? 还是说,嘴对着嘴其实没什么别的意思? 江慎对着江面发了好久的呆。 商暮秋身边一直都不缺人,时过境迁是个好词,以前碰不了女人不代表现在也碰不了女人,商暮秋那么厉害,那些事在他心里估计留不下什么所谓的创伤,所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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