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晶是不用问的,只要他自己不辞职,可以在单位工作到实在不行那天。贺云心中了然,吸了口气,郑重其事地说:“爸,妈,既然如此,我有事想跟你们说。” “你说。”贺晶用眼神催促道:“什么要紧事?是不是要用钱?” “不是。” 贺云抬看,来回看两位关心的目光,突兀地问:“我称得上是让你们骄傲的儿子吗?” 两人一愣,李月荷抢先说:“当然,你一直是妈妈的骄傲。” “也是爸爸的骄傲。”贺晶应和道。 “那,我想选择和谁共度余生,你们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两人疑惑地对视一眼,李月荷很快反应过来:“儿子,你到底要说什么?” 贺晶一言不发地望着贺云,脸色有些阴沉。 贺云从左到右环视二老一圈,郑重地说: “我想说的是,我其实有成长,有学会去爱别人。我学着去当一个合格的伴侣,你们给我留下的印记很深,但不是那么致命。” 李月荷的脸色也变了,命令他道:“不要说了!” 贺云一顿,仍然继续说: “我很爱你们,也相信你们比自己说出口的要更爱我,你们唯一不放心的,是我没有从你们身上学会如何去爱伴侣,是吧?因为这样,就相当于要你们直面婚姻失败的恶果,而你们已经逃避了二十几年。” 贺晶压抑着怒意,直直地望着他,冷硬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我已经选择好了要共度余生的人。” 李月荷将脸埋进双掌中,嗓音颤抖:“你不要说了…!” “你们也认识的,就是余书缘。” “你…!” 贺晶激动地站起来:“你简直毫无长进!” “你说错了,我不是毫无长进。正是因为有长进,我才要说。” 贺云也站起来,吸了口气:“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爱你们,这点永远不会变。我也爱余书缘,我要选择重新开始,重新追求他、重新和他在一起,我需要你们的支持与祝福。” 李月荷掩面哭泣,颤抖着说:“你为什么不能是妈妈的乖孩子呢?你总是这样…” “是,”贺云说:“可你们刚才说,我是你们骄傲的儿子,既然如此,也该为我做的选择而骄傲吧?” 说着,眼眶有些热:“难道,为了你们的期许,为了所谓的体面,为了证明你们的家庭教育没有问题,我就一定要和自己不爱的女孩儿结婚,生下孩子,然后在我的家庭里重复你们的悲剧吗?” ——在我的家庭重复你们的悲剧。 两人被问得一愣,像是当头一棒,显然有些怔住。贺晶怒目而视,示意他不要再说。 贺云深吸口气,再次鼓起勇气说:“过去几年我犯了很多错,在如何爱这件事上,跌跌撞撞许多次,代价非常惨烈。” “可是妈妈,”贺云看向李月荷,又看向贺晶:“爸爸,我最近终于有了新的了悟,那就是我不想浑浑噩噩地过这一生。” 他忍不住用期许的目光看向二老:“我要坚定地选我爱的人,虽然未必会是好的结局,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有选我爱的人的权力,也有这种能力——我会让他幸福,我可以。” 说罢,贺云低下头,接着像是花光所有力气一样,对李月荷说:“谢谢妈妈,菜很好吃。”又对贺晶说:“谢谢爸爸,你说的我都听进去了。” 贺云转身去穿鞋:“对不起,唯独婚配的事我想自己做主。” “贺云——”贺晶从身后叫住他:“你先回来。妈妈和爸爸,有话对你说。” 晚上贺云回到家时,已经快十点了。他本以为一看门会看见余书缘裹着被子睡得正香,没曾想公寓内处处都开着灯,余书缘窝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贺云心一酸,想到自己跟父母据理力争,就是为了眼前这一刻,为了以后能不断体验这一刻。 看见他开门,余书缘伸了个懒腰,猫似的:“终于回来了。” 贺云放东西边解释道:“是,爸妈拉着我聊天,耽误了。” “哦。” 余书缘打了个哈欠,起身上床。等他窝进被子里,又才露出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贺云。贺云察觉到他的视线,便安抚道:“我很快就出来,困就先睡吧。” 余书缘没有回应,只是又打了个哈欠。贺云关掉外面所有灯,进去迅速冲了个澡,简单收拾一下家务,头发还只吹了半干,便迫不及待上床和余书缘窝在一起。 “你头发好湿。”余书缘边推他边嫌弃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 贺云抱着他不肯撒手,迷糊地说:“我太想你了,一整天没见面了知不知道,让我抱会儿。” 果然,这话说完余书缘就不再推他,转了转眼睛,嘴上还是不饶人:“贺云,你这样会长虱子。” 贺云受不了地抬头,伸手掐他的脸:“真想把你的嘴封起来!” 等贺云终于吹干头,余书缘已经快睡着了,感受到贺云上床,他便下意识地拱进贺云怀里,呼吸很快变得均匀起来。贺云边摸他的额发,边小声说:“你猜我回去做什么了。” “嗯?”余书缘迷迷糊糊的。 “我回去做了件大事。” “哦。知道了。” 余书缘半梦半醒,贺云却怎么也舍不得他就这样睡着,心中激动与澎湃的情绪无法言说:“我很想你现在就知道,但还没到时机。” “嗯。”余书缘已经彻底只凭本能答他。 贺云凑近他,用最小的气音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罢又亲吻他的额头,余书缘小声嘟哝一句,算是对他“骚扰自己睡觉”的抗议。 贺云彻夜难眠,一边亲吻余书缘,一边思索发生的事,直到天蒙蒙亮才睡着。 翌日,余书缘一早就要回鼎丰。他已经将一些衣服带过来,与贺云那些便宜衣裤挤一个衣架子,有些落魄,好在贺云家有挂烫机,总不至于出门时太狼狈。 临走前贺云依依不舍,抱着他一个劲的亲,松开时余书缘的脸因为缺氧而潮红,裤裆顶着根铁杵。贺云状似抚慰地摸他的腰,轻声安抚,余书缘忍无可忍,终于下定决心推开他,破罐子破摔:“衣服都皱了!不上班了!” “别别别,”贺云替他理好弄乱的衣领,又忍不住亲一口,余书缘推开他,贺云小声笑道:“我错了,先上班要紧。” 余书缘气鼓鼓地走出门外,没走两步又转回头来看他,见贺云一直候在门口目送他,这才气消了。 贺云趁他回鼎丰的间隙,悄悄摸到余书缘的办公室,决心要在今天做一件大事。 办公室上的是密码锁,贺云一一试了自己的生日和余书缘的生日,都不对,于是他仿佛跟余书缘有默契似的,试了“0618”。 ——滴,门开了。 贺云推门而入,不由得想:余书缘这人真好猜。
第30章 纯粹之爱(3) 余书缘的办公室还是那样,由于是公司统一配备的,内里装饰、布局谈不上很有他个人的品味。窗帘拉得严实,内里昏黑一片,贺云打开手机的手电,凭借记忆直奔他的办公桌。余书缘的办公桌很大,一般他会将重要文件放在右手边。贺云凭借直觉抽开最下面一格抽屉,在暗格里翻找,文件很多,但他有种固执的直觉,在这儿能寻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没想到它竟然真的就在这里—— 只见文件封面上赫然印着几个大字: X省医科大学附属人民医院检验报告单 贺云心跳如雷,浑身都麻了,这一刻才好像被宣判死刑一样,仿佛生病的不是余书缘,而是自己。他就那么盯着,一滴汗滴落在封皮上,贺云手忙脚乱地将它抹掉,封皮上落了个印子。他只是确认这东西在这儿,就又重新塞回去,什么也没看。 直到下班后,公司里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贺云再次摸进余书缘的办公室,将那沓厚厚的报告单夹在办公包里带走。 短短几分钟的路,因为贺云自己心乱如麻,路上走得踉跄几回,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回到公寓。余书缘今天一天都在鼎丰,回到公寓楼下时已经快七点了。 贺云做好饭菜等他,胃因为紧张而一直痉挛,他觉得自己的脸似乎绷住了,表情是僵硬的,嘴唇似乎有千斤重,根本无法打开。贺云坐在小茶几前沉默地等着,大约二十分钟后,听见门发出的“滴哩”声。 余书缘欣快地推开门,语气有些雀跃:“当当,总裁回来了!” 说罢,迅速解了身上的各式“装备”换回轻松自在的休闲家居服。正好洗完脸出来,余书缘看见贺云早已坐在小茶几旁等他,一路快步走来,满意地往地上一坐,催促道:“贺云!快开饭!” 贺云不着声色地递给他一双筷子,看那家伙满意地吃起来,不知怎的,心里沉重的情绪也一道压下去,他配合着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谈下一个大单!”余书缘放下筷子,兴奋地说:“鼎丰好多老旧业务生产线,我早就想精简一些,把节约下来的资源用来扩充东南亚市场,顺便将旧生产线搬过去,今天终于敲定了!” 他竖起手指,比一个“二”:“差不多谈了两年,终于定了!” “哇。”贺云为他乘汤,感觉身体像冰块融化一般,又能重新动了:“那以后是不是要经常去东南亚?” 余书缘的表情难掩骄傲与得意,贺云忍不住伸手捏他的脸颊肉,换来他弯成月牙的笑眼。贺云看见他的笑眼,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情绪太过浓重,似乎要随着胃里的东西一起涌出来。他不着声色地咽了口唾沫,好在余书缘没有发现。 “让他们去。”余书缘面无表情:“我这几年不坐飞机。” 贺云笑一下以示回应,随即话锋一转,状似若不经心地问:“余书缘,咱们回林苑住吧。” “嗯?”余书缘一顿:“why?” “这儿条件不好,”贺云眼神有些闪躲:“你不是嫌弃卫生间是暗卫,还嫌弃床窄。” “条件是有点差。”余书缘点头:“连衣柜都没有,衣服没地方挂,都皱了。” 贺云一哽,有些心虚:“对吧,还是回林苑吧,再请个阿姨。” 林苑虽然不大,但好歹厨房是厨房,客厅是客厅的,还有正儿八经的餐桌,至少不用窝在小茶几上吃饭。以前两人住1306,请阿姨定时来做饭打扫,活得比在公寓舒适多了。 余书缘低着头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什么,贺云又加码:“实在不行,回盛港吧,回盛港你才住得舒服。” “盛港那么远。”余书缘淡淡地说。 “是有点远,但我会自己看着办的。”贺云点头如捣蒜,看了看他,又说:“实在不行,就把这边的工作辞了,回那边再找工作不也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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