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听不懂他的话,但好歹听懂了前半句:主动才有故事,不主动就什么也没有。 他打开与余书缘的对话框,除了上次打电话那个气泡,期间没有添加任何新的对话。 斟酌半天,贺云发去一个打招呼的表情包。 余书缘几乎是秒回:干嘛? 他总是这么开门见山,一点不给人迂回的机会。贺云琢磨着怎么答,又想问对方吃过饭没,他这次已经有长进了,再次约会一定可以增进感情。 ——“又吃饭?” 余书缘抢先一步问。贺云回复了个干脆的“嗯”。余书缘又不留情面地问:“你还有钱吗?” 这就不得不说他的“备用资金”了。贺云不服气地说:“少看不起我,吃个饭我还是有钱的。” ——“我吃过了。” 贺云一愣,不知他这是拒绝还是其他,又试探性问他:“那你有空出来走走吗?” ——“我不在学校。” 看完这话,贺云甚至能想象出余书缘那种有些慵懒的表情,他于是干巴巴地答:哦。 说罢将手机一关,躺床上生闷气。 ——“半小时后出来西南门。” 余书缘又发来一条消息。 贺云望着那白色气泡,心里扑通扑通的,干脆从床上弹起来,冲进浴室洗了个澡。等吹干头发,胡须、头发都收拾干净,正好半小时。贺云快步跑到西南门,不远处便看见余书缘站在一颗树下,抱着手臂百无聊赖地等着。贺云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爽朗地招呼:“余书缘!” 余书缘上下扫视他一番,问道:“你洗澡了?” 贺云有些尴尬地用手理着刘海,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对啊,这不是要等你吗,正好洗澡。” “走吧。”余书缘抬眼示意他上车。 贺云这才看见不远处那辆银色轿车,呆呆地问:“去哪?” “你说的,出去走走啊。” “哦。”贺云像个小媳妇,乖乖坐进车里。 其实他想的“出去走走”,不过是在学校周边走两圈,好像和余书缘理解的“出去走走”不一样。他忍不住偷瞄余书缘,看见他今天穿的是休闲装,带了条项链。 余书缘载着他漫无目的地开,始终没说要在哪里下车。贺云搜刮脑子里所有能聊天的内容,努力和他搭话,余书缘只是淡淡地回应他,看不出对什么感兴趣。 正说着,车内连接手机的车机屏幕突然亮起来,似乎是某人的来电。余书缘干脆利落地拒绝,没让贺云看见是谁。 “谁给你打电话啊。”贺云的直觉在这种时候尤其准,忐忑地问:“不会是李岩吧。” “你真八卦。”余书缘淡淡地说:“骚扰电话而已。” 有这一出插曲,两人都沉默下来,贺云心乱如麻,难以平静。不一会儿,电话又打进来,贺云这回真切地看见备注是李岩,余书缘再次拒接。 ——这真是场糟糕的约会,还反复被第三者打扰。 余书缘也没了心情,调转车头往学校方向开去。晚上车不多,很快就开回学校西南门,贺云正因这事心酸着,抬眼一看,突兀地看见门口站了个不速之客。 那人穿着深灰色冲锋衣,戴一顶黑色针织帽,下半张脸隐在衣领中。余书缘没有犹豫,直接开车上去正面相会,车子稳稳停在那人身侧。 李岩笑了一下,满意地俯身,一手撑在车门上,余书缘降下车窗,冷冷地看着他。 “我说你怎么不接我电话,”李岩的语气有些轻佻,像是在调情。他就在副驾旁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贺云,含笑着道:“原来是有新欢了。” “还有什么事?”余书缘冷冷地说:“如果是上次那件事,我已经告诉过你,没可能了。” 贺云下意识转过头看余书缘,看见他脸色很差,整个人笼罩一层阴郁的能量,他想说些什么,李岩率先打断他,转过头对贺云说: “师弟,趁人之危不好吧?” 余书缘越过贺云,对他吼道:“滚开!” “哇哦哇哦,这么激动。” 李岩调笑着说:“余书缘,你不会真的看上他了吧。” 说罢又对贺云说:“上次我跟你说的,你全忘了?不是已经说了吗,你和余书缘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贺云想起那次糟糕的对话,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当时的李岩是将他视作情敌,用语言羞辱。然而他那时根本没想过自己喜欢余书缘的可能性,因而自然听不懂他的攻击,如今被这么一说,他一下子全都想通了,火气也上来了。贺云也怒视着他:“关你什么事?” 余书缘转回头,对贺云说:“我们走吧,别浪费时间。” 贺云不知怎的,本能般伸手搭住他的手背,余书缘握住档把的手有些微微颤抖,贺云安抚似的触碰他的手指。就是这个动作,彻底惹怒了李岩。 “书缘,你忘了你之前是怎么求我的。” 李岩伸手死死扒着车门,瞪圆的眼里有猩红的光:“你那时才十几岁,哭着求我接受你,你都忘了!” 这话一出,车里两人都愣住了,余书缘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还没来得及反应,突然听见李岩痛哼一声—— 贺云将车门狠狠一顶,车门拍到他脑袋上,接着快步下车,照着那张还没来得及反应的脸狠狠给了一拳。
第26章 一切从头再来 在那之后贺云想了很久,觉得那一拳就是余书缘开始接受他的理由。 ——他与李岩扭打在一起,因为极度愤怒,肾上腺素飙升,身上感受不到疼痛。李岩很快就不是他的对手,被他压在身下死死扣住脖子。贺云对他吼道:“你向余书缘道歉!” 李岩不肯开口,只是仇视地瞪着他,贺云又给他一拳。余书缘下车来拉他,敌不过肾上腺素的控制,混乱间,余书缘被推到一旁的路灯柱上,不知碰到哪里,发出一声痛吟。贺云一顿,迅速放开李岩,走上前去替他查看。他恐怕不知道自己有多荒谬,脸上顶着或轻或重的伤,小心翼翼地问余书缘有没有事。 余书缘伸手抚摸他的脸,触感有些冰凉,贺云听见他说:“别打了,走吧。” 他咽了口血,对还在地上浅浅呻吟的李岩恶狠狠地说:“你再来试试,来一次我打你一次!” 还没来得及再挥一拳,余书缘拖着他回到车里,车子载着两人扬长而去,迅速拉开和李岩的距离。余书缘没有犹豫,直奔医院急诊室。 急诊外科等待的患者众多,贺云顶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想到刚才余书缘拉开他,三个人里,只有贺云和余书缘走到一起,好像从心里承认贺云才是自己人,这点发现让他有些窃喜,但想到这样有些莫名其妙,他又有些尴尬。 两人沉默地坐在一旁等叫号。 “你是暴力狂啊?”余书缘忽然说:“干嘛跟他动手。” 贺云没曾想替他出头还要受他嫌弃,便不服气地说:“我不想他羞辱你。” 说完,余书缘笑了一下:“哦,这样。” “你还笑。”贺云怔住:“他说话真难听!” “他说的是事实。” 也就是说余书缘真的哭过、真的哭着求过他。 贺云心里像打翻了调料架,又酸又苦,他不服气地说:“哦!你眼光这么差!” “是有点差。”余书缘转过头,伸手掐他的脸:“可这又关你什么事啊。” “疼啊疼啊!快放手!” 余书缘松开手,贺云疼得眼泪直冒:“别掐脸。” 余书缘咯咯笑,用手指替他抹嘴角的血迹。两人的视线碰在一起,又迅速分开,好像是在做什么羞耻的事。贺云注意到他脖颈处的项链不见了,有些惊诧:“余书缘,你的项链掉了!” 余书缘伸手去摸,也有些讶异:“是,真掉了。” “肯定是刚才你过来拉我的时候!”贺云激动地说:“不知道勾到哪里扯掉了。” 余书缘垂下眼,不甚在意地说:“掉了就掉了呗。” 贺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没明白自己为什么比余书缘更在意项链。但余书缘反而看出什么,他又眯起眼笑一下,问他:“你很在意?” “嗯。”贺云率直地说:“我不想因为我跟人打架,害你的东西弄丢了。” “不是吧。”余书缘还是笑眼盈盈:“是因为你很珍视我,所以珍视我的东西。” “自己的过错害余书缘弄丢东西”和“珍视余书缘的东西”这两件事好像不能混为一谈。贺云愣愣地望着他,他不明白余书缘说的话,但直觉告诉他,余书缘说得没错。贺云张大嘴,说不出一个“不”字,余书缘又笑起来,明明晚上遭了很不好的事,他偏偏笑得比以往都多,令贺云觉得心脏很麻。 “贺云,”余书缘冷静下来:“以前我觉得动手解决问题很不好,很流氓,但是看完你打他,我改变想法了。” “什么?” 余书缘凑上来,神秘兮兮地说:“打得好。” 贺云看着他亮晶晶的眼,因为笑而有些泛红的脸,有些奇怪的感觉,他很想在这时吻余书缘,但想到接吻的人得是什么关系,心里又很不是滋味,别开眼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啊?” 余书缘坐回去,漫不经心地说:“你说呢?” “不会是普通朋友吧?那样我不要。” “那你要什么?” 贺云盯着他的眼,半天没憋出一个屁来,这时叫号声打断两人的对视,贺云赶忙进去处理伤口。 好在没有什么严重的伤,也没有骨折,大多回去涂涂药就好。贺云拿着医生开的单出来,余书缘伸手问他:“拿来。” 贺云脑袋挨了几拳,还有些懵,余书缘已经拿着单子,付款、取药一气呵成。回到车上时贺云还有种不真实感,愣愣地说:“你继续说。” “说什么?” “我们是什么关系啊?” 贺云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一定要他说出什么答案来——他真的不明白,余书缘的表态对他来说太过飘渺,比一团雾好不了多少。他想要一种承认,至少下次再挥拳头的时候,他可以以“正宫”的身份,狠狠啐李岩。 余书缘定定地望着他,贺云看见他的唇张了张,随后他说:“你真的想吗?贺云,你怎么知道这就是喜欢?” 贺云一哽,确实,他要如何向余书缘证明,这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真挚的喜欢,而不是好奇、猎奇,又或者是自己的幻想——他连自己是否真的喜欢男人都不知道。 “算了吧,贺云。”余书缘轻笑一下:“还有很多时间,不是吗?” 还有很多时间,不是吗?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确认,慢慢相爱,慢慢厮守。是的,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怎么会在结婚后不久就离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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