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高中可是乐团的贝斯手——” 两位出身优渥,又被捧在掌心长大,泡在蜜罐儿的少爷没心没肺地冲上台。 池州很久不碰贝斯,弹五个音跑三个,玩得不亦乐乎。在这种伴奏下,作为主唱的余泽愣是没跑调。 台下一片热闹沸腾,随着音乐的节奏鼓掌跟唱。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浸在巨大喜悦中,遗忘了贫穷与烦恼,角落里的老鼠都变得光鲜亮丽。 当然除了坐在沙发里的二人,像是自带屏障与周遭隔离开。 韦京年收回平静的视线,喝了口威士忌,感慨一声:“还是年轻好。” “差不了几岁的年纪,说得好像你多老一样。” “谈正事要紧。”韦京年收起笑容,从西装内兜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递给宁嘉青,“我抽了两天时间去了趟加州,你想知道的事也打听的差不多了。” 宁嘉青接过,打开纸。大体看了一眼内容,一副不出意外的表情。 “和你猜测一致,David确实是宋恩的弟弟,阿暹。” 失踪在加州,相识在加州。一样的混血儿,爱好摇滚乐队主唱。四年前在加州去世,以及宋恩提起毒品时的厌恶表情……太多吻合指向David和阿暹是一个人。 宁嘉青将纸扔进冰桶,上面关于阿暹身份的字迹与他这个人一样渐渐模糊在冷水里。 “其实还有一件事。” 周遭忽地一阵起哄声,喧闹灌满耳腔。 他靠近宁嘉青,低声说:“David,又或者阿暹,死因并不是细菌性感染。而是……注射过量甲基苯丙胺。” 手上动作一顿,宁嘉青抬眼看他。 韦京年告诉他,David在政府并没有任何身份信息。托人找到曾经居住的舍友,从他口中确认David来自泰国,有个哥哥。 等他们要离开时,舍友叫住韦京年。表情认真地用英文说,他觉得David并不是死于艾滋病。 那段时间David已经戒毒,并且积极的去医院治疗。在死亡的前一周,他还去David打工的沃尔玛超市见过他。 于是韦京年去了火化阿暹的社区医院,试图调取一份死亡证明。然而在办公室等了一个小时,并没有等到死亡证明,而是一位退休白人警官,说如果给他一笔报酬,会告诉David真正的死因。 韦京年给了他三倍美金。 一个死了几年的黑户毒虫,能得到几倍退休金的钱。白人警官欣然地告诉他们,临走前又透露上个月有人像他们一样来打听过David的消息。 也是个亚洲人,至于国籍模样,他不再说。 而这个人到底是谁,宁嘉青和韦京年心里隐隐约约有了数。 “嘉青。”韦京年看了眼他重新带回的颈间的项链,低声说:“人死不能复生,这是结果。如果有人真要寻找过程,底下埋着的事实也会一并揭开。” 闻言,宁嘉青攥紧右拳,又松开。 “我明白。” 连唱三四首,池州满头大汗地跳下台。 抓起桌上的冰镇啤酒“咕咚咕咚”喝了半罐,才发现宁嘉青的位置空了,衣服也没有了。 他四处望了望,“宁哥呢?” 韦京年在一旁说,“说是接下来还有约,提前走了,让我告诉你们一声。” “都过了吃饭的点了,跟谁还有约?” 余泽默默举手,“我好像知道,宁哥应该是去相亲了。” 池州“啊”的一声喊出来,“相亲?怎么回事!” “你也知道圈子里就这么几个人……本来是给我安排的,我没去。昨天晚上我爸把我骂了一顿,总之就是宁哥同意安排了……” 夜色已深,滕雪从医院门口匆匆出来。 因见过照片,一眼认出了人群中外表优越的宁嘉青。 “抱歉,有个急诊患者。”她看了眼腕间的表,“十一点了,音乐会已经结束了。” 言外之意,这场约会只能结束作罢。 然而在外等了三个小时的宁嘉青并无怨言,却说:“没关系,音乐哪里听都一样。” 街角的一家二手怀旧唱片店,营业到凌晨两点。 作为日渐不景气的实体唱片行业,这家店难得的生意不错。这个点还有许多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有的在安静闲聊,有的认真选着唱片。 滕雪坐在沙发上听着古典钢琴曲,舒缓着因急诊紧绷的神经。 出去的宁嘉青带回两杯饮品,递给她一杯冒着热气的可可,“甜食,能缓解疲劳。” 滕雪笑着接过,喝了一口。她看向坐在旁边的宁嘉青,刚想开口问他。 突然眼前笼了阴影,抬头看见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 不久前她在新闻发布会上见过,也听父亲提过,现任最年轻的检察长,陆炡。 陆炡似乎认识宁嘉青,意味深长的眼神又扫过自己。却一句话都没说,抱着篮筐里的唱片结完账离开。 滕雪收回视线,小声问他:“你们认识吗?” 宁嘉青应声,翻着唱片目录,说:“情敌。” 如果知道半夜十二点陆炡将会冒昧登门,闻珏就不会贪恋把手中的书读完,也不会因没关灯让他知道自己还没休息。 陆炡以有东西要送他,恬不知耻地进门。 他把箱子放在桌上,里面是曾经为了博得闻珏注意,花了六位数淘回的古着唱片机,已经在检察署办公室的桌子上积了灰。 陆炡专程给他送了过来,还特意买了一沓唱片。 闻珏看了眼墙上的钟,“就因为这件事这个点过来?” “当然还有别的事。” 陆炡哂笑,“刚才在买唱片的时候,正巧看到你前小舅子和女人约会,对方好像是滕正飞的女儿,真是郎才女貌。”
第31章 好孩子 一股沉默笼罩了客厅。 闻珏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确定他嘴里再没别的事情后。 他合上书放进轮椅侧兜,“你特意赶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那晚你从我家离开,是宁嘉青带你走的吧。否认也没用,我看了庭院的监控。”陆炡冷哼,“这两姐弟不愧是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在你面前嘴上说得多好听,为了自己的利益该做的事一样没落下。” 对于这番话,闻珏脸上并未回应,抬眼对他说:“对了,还没和你说。宁甯这次能度过危机,多亏你出手相助,嘉青让我替他谢过你。” 简单几句话,把谁内谁外厘得清清楚楚。 作为外人的陆炡,哂笑一声:“这就护上了?” 他眼睛微乜,眼里带了点探究的意思,“不过我比较好奇,你想护的是宁甯,还是宁嘉青。” “时间很晚了,我要休息了,请回吧。”闻珏转动轮椅转身,往卧室的方向走,“走的时候记得把栅栏门带一下。” 闻珏回到卧室,直到外面传来关门声,他伸手按开灯。 拖着疲惫的身子换好睡衣,双手抓着床边的护栏,上身用力坐到床上。 床是根据闻珏的身体条件定制的,最大程度的保证上下方便。 坐好之后,他用手将两腿摆正,盖上薄被。 因为不能随意翻身,常年睡觉保持一个姿势。不仅难以入睡,也会很早醒来。 所以闻珏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好,经常会感到疲惫。 今夜也是如此,躺了很久,睡意毫无。 闻珏伸手按开台灯,坐起身靠着床背,拿过枕边的平板电脑,点开文件夹里唯一的视频。 是被称作“地球上最伟大的一场演出”的Live Aid的直播演出视频。 上世纪八十年代,由英国歌手吉尔道夫发起。数十个乐队和百余位摇滚明星齐聚一台,在伦敦和费城的体育场举行了空前的慈善义演。目的是为了号召全球,筹集捐款拯救因埃色俄比亚内战和饥荒濒临死亡的非洲难民。 尽管那时的录像技术有限,模糊的视频也掩不住全场的沸腾。 闻珏睡不着时,总是拿出这段视频来看。不知不觉,已经累积了千次播放。 但当再一次看到皇后乐队的主唱拿下话筒,朝着万人观众台举起手时。 他总是回忆起那时和阿暹挤在狭小的公寓,录像播放到这里时他拿起电视上的麦克风,一起唱那句——We are the champions.长时间受病痛折磨的阿暹体力欠佳,跟唱完后胸前起伏,眼睛却亮。 告诉闻珏,国中时期他们乐团就是靠这首歌拿到了全府冠军。 说完,他又沉默下来。 闻珏伸手,将阿暹拽到身边,揽住他的肩膀抚了抚。 阿暹环抱着膝盖,头靠着闻珏的肩膀,电视里的录像映在他蔚蓝的眼底。 “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他侧头看向闻珏,眼里眷恋不舍,却说:“我想和他一样,死在11月24这天。” 阿暹口中的他,是皇后乐队的主唱。 “还想……”他抿着唇笑了下,带着些许稚气,“像现在一样你握着我的手,送我离开这个世界。” 闻珏握紧阿暹的手,答应他:“好。” 最终阿暹如愿以偿地死在11月24日那天,而自己却未履行承诺。 清晨的闹钟准时响起,闻珏睁开眼睛。 掉在一旁的平板电脑视频早已结束,自己则坐着睡了一夜,颈椎和背部疼痛不已。 他费力坐上轮椅,洗漱整理过后。将水壶灌满,一一浇着花。 摆在窗台上的翡翠兰花,已全然盛开。花冠古朴雅致,绿叶通透,花如其名。 那晚宁嘉青走后,果真没再用这个借口折回,可却留下了更荒唐的一句“正式追求你”。 为此,闻珏困扰不已。 温吞的处理方式等于纵容,而纵容会将事情引向不可控,不可控的局面会带来无尽的灾难。 深思熟虑一整晚,决定下次见到宁嘉青时,应将态度表明决绝。 或者有必要,他会离开新加坡。 现在想到陆炡昨晚的话,看来是闻珏多虑了。 仔细想想,他也算是看着宁嘉青长大的。 聪明,自律,早熟,无论是头脑还是能力能比同龄人高出一截。然而再优秀的人也会冲动做事,及时让自己回到正轨正是优于常人的地方。 浇完最后一盆茉莉花,护工带着新鲜的食材上门,顺便把信箱的信封带进来。 她在开放厨房的水池前淘着煮粥用的杂粮米,和闻珏闲聊着:“闻先生,有个机构已经往这边寄了好几次信了,如果你不想理的话,我帮你去邮局拒收吧……” 闻珏翻着信件,正巧翻到她口中的“机构”。 浅绿色的信封印着:青藤慈善基金会。 如她所说,这两个月已经是第四次来信。闻珏只看了第一封,后面再没看过。 大体意思是基金会下成立了专门面向小儿脑性瘫痪以及肌萎缩侧索硬化等公益帮扶组织,想邀请闻珏参与宣传片拍摄,出席他们的剪彩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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