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训练室透明的玻璃墙外,宁嘉青坐在长椅上,手里翻阅着书架上的医疗宣传彩页。 认真严肃的表情,如同在读晦涩难懂的古典名著。 闻珏收回视线,含糊地应了一声。 做了四组训练后,训练师没再继续接下来的课程。 他把闻珏扶到轮椅上,手法娴熟地按摩着腿部,“前段时间没训练,后面的几组动作先不练了,不然会给肌肉造成负担。” “辛苦了。” “这都是我的工作……对了,您还记得对面房间里那个双腿截瘫的小女孩吗?” 闻珏点头,“有印象,她母亲总是陪着她。” “上个月她因骨头突发病变不得不双腿截肢,幸运地是保住了生命……前几天她母亲来退会,给我们办公室的所有人都送了点心。” 他表情略带伤感:“她对我们说,虽然女儿失去双腿让她很伤心,但好在以后会是个健康的人。不用每天受训练的苦,也不用疼得整晚睡不着觉……” “闻先生。”训练师顿了顿,眼神真诚:“的确从数据上来讲,真正靠复健站起来的截瘫患者,少之又少,残酷来讲也许是‘无用功’。但您认为他们是怕身边的人失望而强忍疼痛坚持,我并不认同这种观点。” 他抬头看向墙上的横幅——不要放弃走路。 虽然悬挂已久,色彩依旧鲜艳。 “这几个字,不是奢望,而是希望。正如《泰戈尔评传》中所说,人在必然世界里有一个有限之极,在希望世界里则有一个无限之极。” 年轻的训练师笑起来时爽朗阳光,对闻珏说:“其实您有所不知,这里大部分的患者结束课程后出去时,外面等候的人最常说的话不是‘有没有感觉’‘能不能站起来’……而是累不累。” 闻珏出来时,宁嘉青已经靠着椅背睡着了。头向一边歪去,敛着眉头,看起来睡得并不舒服。 腿上还敞着打开的宣传彩页,青藤残疾人慈善救助基金会的标题很是显眼。 闻珏轻叹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膝盖,“嘉青,醒醒。” 宁嘉青随即醒来,眼里带着倦意。 看到是闻珏时,他揉着眼睛站起身,问他:“累不累?” 闻珏微怔,一时无言。 眼前的男人背对着窗户,站起来时高大的身躯挡住光线,投在他身上一片阴翳。 逆着光的五官陷在阴影里,闻珏有些恍惚。 明明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八年的人,此刻却觉得愈发陌生。 见他有些走神,宁嘉青低头看他:“看什么呢?” 闻珏回过神,摇头。 目光越过男人宽阔平直的肩膀,落在窗外的高大橡树上。 繁盛的绿叶一层一层攀上来,隔着玻璃在眼中影影绰绰,他轻声说:“只是才注意到……原来这棵树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傍晚时宁嘉青将闻珏送回公寓,对方喝了两杯红茶后终于打算要离开。 一句“路上小心,我就不送了”还没等闻珏说出口,只见宁嘉青又转过身。 他扫过那盆相较之前开了不少花苞的翡翠兰,点头认认真真道:“我仔细想过了,每次来用相同的借口的确勉强,所以换了个更加正当的理由。” 虽然闻珏很不想听,但他还是问了:“什么理由?” 宁嘉青盯他几秒,一字一顿道:“正式追求你。” 随后兀自俯下身,如蜻蜓点水温热的吻,落在闻珏的右脸颊。 宁嘉青满意地勾起唇角,声音愉悦:“算是成功后的预支。” 【作者有话说】 今天回家太累了先发这些,下一章会把字数补上o(╥﹏╥)o
第30章 情敌 不等闻珏回应,宁嘉青径自离开了公寓。 他却没立即走,站在栅栏门外的路灯下点了支烟,望着被树叶掩着的玻璃窗。表情低沉缄默,和在闻珏面前“大放厥词”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香烟使齿尖酸涩,尼古丁失去了抚慰作用。 过往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宁嘉青幻想过无数次与闻珏表明心意的场景,也无数次在梦中郑重地说出口。 然而真情总是在玩笑戏弄中流露,又在质疑厌恶中解构。 宁嘉青自嘲一笑,将手里抽空的烟包扔进垃圾桶离开。 转身看到石径尽头的人时,停下了脚步。是宁甯。 她唇角向下,攥着手提包冷眼看他。 疗养村街边的咖啡厅临近打烊,店员累得眼皮几乎抬不起来。 听到推门的铃铛响起,她疲惫地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大臣?!” 宁甯披着慵懒的长卷发,朝她淡淡一笑,气质温柔干练,“你好。” 见到偶像后的店员立马来了精神,送上菜单:“不好意思我们只剩热拿铁和燕麦牛奶了……” 说着她看了一眼旁边的男士,两人五官有几分相像,大概就是网传大臣的弟弟。 “没关系,麻烦给我们两杯拿铁。” 几分钟后,咖啡端上来,还附赠了一盘曲奇饼干。 店员走后,宁甯向后捋了下头发,盯着坐在对面的宁嘉青:“不解释一下?” 宁嘉青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舀了一勺砂糖放进咖啡里。搅了搅,精致的拉花瞬间扭曲变形,溶于褐色的咖啡液面。 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才说:“这话该我问你。” “什么?” “有什么事不能电话聊,需要深夜来前夫家里?”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宁甯简直气笑,“你也知道他是我前夫,结婚时你们还算一家人,离婚后你还能和他什么关系?” 宁嘉青抬眼看向她,“我们还会是一家人。” 这话说得婉转,却也直白。 宁甯古怪地冷笑一声,压低声音:“从上次你执意要去陆炡那里,我就猜到了……我说呢,忍气吞声八九年也要住在海边别墅,不是因为你那当厨子的妈,原来是看上我男人了。” 对于宁甯的话,宁嘉青更正:“已经不是了。” “……呵呵。” “我想问你个问题。” “问我?” “我很好奇,这么多年你对闻珏就没产生一点感情?” 场面简直令人发笑,但更好笑的是,她居然想回答这个问题。 “再冷的石头,坐上三年也会暖。”宁甯面露嘲讽,“当你捂了十年,后知后觉那是一块不会融化的冰时。我没变成一个怨妇,还能坐在这里一本正经跟你讨论这些违背伦理的滑稽事,已经堪称奇迹了。” 宁嘉青无言,沉默地又喝了口咖啡。 “我每天忙得要死,对你的性向喜好也不感兴趣。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别对闻珏有什么念想,你费再多力气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我和你不一样。”陶瓷杯底碰到盘子时发出清脆响声,只听宁嘉青轻声说:“我见过雪山融化。” 宁江在一楼客厅正清点着庆典的礼品单,听到声音一看宁甯和宁嘉青一前一后进来。 因为最近发生事情太多,宁江心里总不踏实。还是觉得一家人在一块比较好,所以让姐弟俩都回老宅这边住一段时间。 看着他俩日渐缓和的关系,宁江心中宽慰不少,“你们一起回来的?” 宁嘉青应了一声,“碰到了。”而宁甯压根没理,换了拖鞋走向餐厅。 借这个空档,宁江跟宁嘉青聊了聊集团的事情。 说着说着,话题一转,问他:“我那个老朋友,滕正飞,还记得吗?” 宁嘉青颔首,“医学基金会的主席。” “上次我们一起吃饭,聊了很多。他有个女儿,叫滕雪,和你一样的年龄。”宁江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犹豫着说:“我也不是非要你怎么样,要是觉得合适就见一见,他女儿也很优秀,是中央医院的医生……” 这话说得颇为心虚,毕竟宁甯和闻珏的一纸婚姻刚走到尽头。 只听一声嘲讽的笑,宁甯手里拿着罐冰可乐,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对宁江说:“可惜你的皇位恐怕是传不下去了。”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还有少喝碳酸饮料,对身体不好。” 而出乎意料地宁嘉青接过名片,说有时间可以联系。 宁甯停下脚步,朝楼下瞥了一眼,“真是能屈能伸。” “甯甯你快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会要开。”听到房间门关上,宁江难掩喜色,“我提前问过了,小雪这周日歇班……” 宁嘉青应声,看向手里的名片。滕雪。 中央医院神经内科副主任。 青藤慈善基金会主任。 他刚上楼,听见宁江说:“对了嘉青,你看见家里那盆翡翠兰了吗,那是庆典上你滕叔特意送的,我怎么看不见了……” 宁嘉青面不改色,“没。” 韦京年在北美出差将近半个月,终于谈妥生意回国。 赶在周末大家都有空,便提议聚一聚。池州本不想理他,奈何宁嘉青也会去,便也跟着来了。 这次余泽做东,定在他和乐团队友合伙开的地下乐队酒吧。 说是合伙,城中心寸金寸土的地儿,穷玩乐队的朋友也拿不出多少钱。余泽自己出了百分之九十五的资,就当给自己的梦想画个圆满的句号。 池州打量一圈酒吧里的装潢,朝余泽竖了个大拇指,“有模有样的。” 余泽不好意思地笑笑,把桌子上的酒启开。 到宁嘉青时,他伸手捂住杯口,“我晚点还有事。” 余泽稍稍怔了下,点了点头。 池州看向对面的空座位,不满地“啧”了一声,“搞半天叫人出来,自己还迟到。” 话音刚落,韦京年推门入座。 他把西装外套搭在沙发背上,解开袖口的扣子,面露歉意:“刚才公司突然有事。” 余泽拿过他的酒杯斟满,“我们也刚来。” 闲聊间,酒吧热度渐渐攀升。 虽开业不久,也没过多宣传。但人流量出奇的好,就连几个老盘夜场都被压下一头。 多半的原因是乐队表演极其精彩,能继承Live Aid的理念巡演的公益乐队,演出质量是一般乐队不能比拟的。 余泽从兜里拿出一张折叠的黑白小海报,抻平放在桌上,说:“趁着开业热度还可以,我们打算弄个公益性的乐队演出比赛,总共设一百万的奖金,到时候全捐给公益组织。预计决赛在这月的周末,哥你们要是有空可以来看看。” 他朝宁嘉青一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宁哥要是方便的话,可以邀请闻哥来玩,以前我在泰国的乐队成员也会飞过来助演。” 宁嘉青低头看向海报,颔首“嗯”了一声。 一开始池州还不情愿来,这会儿玩嗨了。拽着余泽要上台演奏一首Queen的We Will Rock You.余泽喜出望外,“你也玩摇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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