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活也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他让白洛鸳带回来的男人摧毁了他这最后一丝妄想。 回想起当初催着骂着白洛鸳,把白洛鸳赶去杭城接人的场面,白麟便觉得如鲠在喉,心里噎得慌。 同时,他又有种浑身力气被卸去后骤然轻松下来的感觉,越想抓住什么,就越抓不住,倒不如,放手。 “祁云啊,”白麟捂住了双眼,颓然道,“我一直想要小鸳结婚,家里都是大男人,若是能给我添个重孙女就好了。” 祁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说:“我听说国外有很多生育上的新技术,要不我托人打听一下,说不定,男人跟男人也能生子。” 白麟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不用了。” “我现在也看出来了,小鸳不是因为喜欢男人才不想结婚生子,他就是,单纯不想再给白家留个后了。” 祁云表情一慌。如果这话说的是真的,对于一向注重传承的白麟来说,这样的行为可以称之为恶毒和不孝了。 他立刻就为白洛鸳辩解起来,“老先生,您别这样想,小鸳只是……只是……” 白麟表现得却很平静,“我没有怪他的意思。” “我一直想小鸳走出来,可陷在过去里走不出来的,又何止是小鸳。”白麟神色平静,却再次叹了一声,“我总觉得,小鸳有了孩子,家里就会热闹起来。” 他环顾着空旷的居室,目色空洞,“但实际上,白家现在残破如此,即使再添一个幼儿,也不能改变什么。” 祁云被他的情绪感染,心绪也有些苦涩起来。 “老先生……” 白麟叹着叹着,却笑了一声,情绪由悲伤转为释怀,“倒不如珍惜眼前人。” 祁云微怔。 白麟站起来,他长得格外高大,即使年纪大了,身形也不显佝偻,宛如墨笔勾勒出的一道苍劲的笔锋,不笑时,气势依旧和年轻时一样冷峻迫人。 慢慢的,他所有外露的情绪都收拢了回去,他缓慢又清晰地分析道: “我想通了,小鸳过得开心,远比白家有没有后重要多了。” “家人离世本就已经伤痛不已,小鸳或许也正是因此,才没有生孩子的想法。我偏偏总拿这些事去刺激他,这几年,跟他吵吵闹闹多少次,闹得彼此都不愉快。” “但是,现在想想,何必呢。”白麟仰头,神色空寂,“连当下的开心幸福都不能拥有,又怎么提将来。” 祁云没再说话,听他说着。 “以后,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白麟边说边往书房走,语气逐渐沉稳,“我才不到七十,身体健朗,名下个人财产足够保我们一家一生富贵。” “就算他把祈锦折腾没了,我也能为他兜底。” “我倒要看看,这世上谁敢欺负我白麟的孙子。” 祁云看着他锋锐的背影,跟了上去,忍不住笑了下,“其实,情况也没有那么坏。” “怎么说?”白麟疑惑瞅他一眼。 “景遇那孩子,应该是真心喜欢小鸳的。” 他不提还好,一提,白麟脸色顿时僵硬了起来,他琢磨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板着脸说:“昨天白洛鸳一晚上找不到人影,他干什么去了?” “……”祁云顿时语塞,他还没想好怎么跟白麟说这事。 “林景遇突然要见我,还突然交代这么多事,以他的性子,不可能是一时兴起。” “跟小鸳有关系,”白麟肯定地说,“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 祁云动摇不已,犹豫着,“嗯……” “说,难道让我亲自去问吗?” 祁云闭上眼,低下头,如即将就义般凛然又迅速地回答:“景遇和小鸳,昨晚在同一个酒店房间。” 他说得非常委婉,但白麟却马上就听懂了,威严的脸瞬间变得铁青不已。 “这两个!” 祁云以为他当下就会发火,都预感到他下一秒就要破口大骂了,但眼睛闭了一会儿,却只听到了那愤然的三个字,就没有了下文。 祁云小心睁开眼,却惊讶发现,短短几秒的时间,白麟脸上的愤怒已经压了了下,尽管眉头还狠狠皱着,但相较以前,已经能称之为平静。 “老先生……” 白麟转过身背对着他,“晚些时间,要是他俩还没回来,就去医院看看。” “诶,好。” 祁云见他吩咐完,却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他知道白麟现在心情会相当复杂,便站在旁边,不言不语地陪着他。 良久,白麟再次开了口,“小鸳想留下景遇,” “你说,我把景遇的户口迁到白家,怎么样?” 祁云顿时哑然。 林景遇的户口在来帝都时就从杭城迁到了帝都,只是一直落在学校的集体户口中,白麟以前也提过,想找机会让他入白家的户口。 林景遇也就从法律意义上成了白麟的孙子,白洛鸳的弟弟。这本该是一桩美事。 只是,现在白洛鸳和林景遇,都发生了这样的事了,至少林景遇是亲自说过,不想以弟弟的身份和白洛鸳相处的。 而白洛鸳,虽然没说过喜欢,也没定性过自己对林景遇的感情,但祁云几乎可以肯定,如果白麟提出这个提议,他不会开心,也不会赞同。 这事,便从一桩美事,变成给那两个人添堵了。 祁云正不知如何作答,白麟却已经开口,“算了。” 他自己否定了自己刚刚说出的想法,“我还是少掺和,由他们自己去吧。” 不知怎么,祁云从白麟的语气中听出了一抹失落。 他想了想,说:“老先生,除了先生夫人,小鸳最在乎的,就是您了。” “您真的不用担心,在小鸳那里没地位。” 白麟浓眉一横,“谁在乎这个了。” 祁云含笑点头:“是是,是我失言了。” 这番打趣让白麟心里十分别扭,但那抹阴霾却也跟着一扫而空。 他动了动唇,最终放弃了挣扎,“走吧,去医院看看。” 白麟瞥了一眼被自己扔在地上沾着血迹的拐杖,表情有些复杂,“我都多少年没下过这么狠手了。” “林景遇进了我们白家,倒也吃了不少苦头了。” ----
第63章 欺负 随着智能机器人越来越多地应用到更多的生活和工业领域,该赛道的发展越发火热。 而祈锦恰是时机地踩在了行业风口上,即将完成研发进行投产的“碧洲”项目颇受投资人青睐,各大证券基金都押宝该项目或将成为祈锦的第二增长曲线。 “把碧洲抢过来!”将阅览到一半的内部资料摔在地上后,祁俊站起身,厉声道,“对,一定要抢过来,这事就让林景遇去做。” 才过去不到两年,祈俊脸上却明显已露出了老态,年纪不过五十,头发却已经斑白,眉目间皆是遮不住的疲态,皮肤松弛,内陷的眼球透着阴郁。 自从他的公司项目暴雷后,他被白洛鸳接连针对了两年,如今名下不动产和现金基本都已经掏空了,却还欠着一大笔债务。 不过,白洛鸳一直没有给他致命一击,就像猫逗老鼠一般,把老鼠玩到半死,又吊着它一条命。 现如今祁俊终日活得胆战心惊,不是担心被追债的人堵上门,就是忧虑白洛鸳的下一次报复,偶尔,他还会噩梦缠身,梦里被他的妹妹和妹夫泣血质问。 这般下来,光精神折磨,祁俊就已经快疯了。 而坐在同一个客厅里的其他几位祈锦的董事表情也都不太好看,他们的权力被日渐架空,如今只剩下一个挂名闲职,由于没有实权,在公司里无论老的少的都能挤兑他们。 这对过惯了高高在上生活的老董们来说,无异于从天堂到地狱。 但看着祁俊如今的处境,再对比自己的,他们忍不住觉得, 其实,能有个闲职,也算不错的了。 张立秦原本跟祁俊是完全站在一条线上的,但见祁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一向本着不压死白洛鸳不做休原则做事的他,最近也难得起了退缩之意。 听到祁俊的提议后,他沉默不语,没有立即表态。 而坐在他身侧的林正渊也跟他一样,只是饶有兴味地听着,并未作评价。 这人也是个老狐狸,虽然一大把年纪了还十分风流,老不正经,但论心机手段,这客厅里几个人估计都要低他一头。 祁俊很快就发现并没有人附和他,心情再次变得阴郁不已。 他心知肚明,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为了利益聚在一起的,如果得不到利益,还要让既得利益受到威胁,他们这个表面坚固的联盟会立刻分崩离析。 但祁俊却顾不得这么多了,他表情一阵扭曲,阴阳怪气地说:“怎么,大家现在是害怕了,不敢和白洛鸳作对了?” 几人面面相觑。 虽然林景遇这枚棋子利用好了,的确可以给白洛鸳致命一击。但祈锦如今势头太盛,仅仅挖一个收益好的项目过来,对白洛鸳的影响又能有多少呢…… 实际上,他们当初结这个联盟,是真的觉得,私下耍个阴招,就能把白洛鸳从那个位置上拖下来。 但如今,他们再也无法把白洛鸳当一个乳臭未干可以轻易拿捏的小子。 他们打心眼里觉得,即使白洛鸳被阴了,也不会如他们所愿倒下去。 现在,审时度势,最理智的做法,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是什么。 “呵呵……呵呵哈……”祁俊突然古怪地笑了起来,表情有些癫狂,“你们不会以为,现在收手倒戈,白洛鸳就会不计前嫌,把你们当自己人吧?” 祁俊一甩手,内陷瞪大的瞳孔透着抹诡异的恐怖,他突然将自己面前的人一把拽起来。 “当初弄死白凤鸣的事,你没参与?” 他突然转头,被他盯住的人表情霎时僵硬。 “还是你不知情?” 他一把将人扔回去,摊开手,曾经西装革履的人如今不修边幅,身上漫着一股颓废中年人的气息。 “大家真觉得,现在还有回头路吗?” 众人神色各异,气氛变得异常沉重。 是的,当初为了蚕食祈锦的利益,他们或多或少都参与了进来,白凤鸣和祁萱和的“意外死亡”,是祁俊和张立秦一手策划,但他们每个人,都是推手。 只是,那时他们根本未曾料到,曾经那个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娇声娇气喊着“叔叔阿姨”,看起来温弱无害的白洛鸳,会棘手到现在这个地步。 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心存忌惮。 以白洛鸳的个性,他不可能收手。 他们即使是示好,即使是倒戈,即使是出卖队友,也很难获得原谅。 这是一个不需要沟通便存在的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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